15 我不是從前的金三喜了
“服務生,這個官燕蛋撻和海鮮撈飯再給我來一份,還有這個鮮榨的芒果汁也再給我來一杯!”金三喜剛打了個嗝,卻還是朝站在不遠處的服務生使勁揮了揮手,大聲嚷嚷著。
周圍的人被她這幾嗓子震住,不得不再次把目光投向這個一身雪白連衣裙、之前明明容貌和外型看上去都很淑女的女孩子身上,隻是眼睛明顯比之前瞪大了一圈。
“那個,你還吃嗎……”服務生把東西送到,金三喜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往嘴裏塞。或許她隻能通過把肚子裏填上滿滿的食物才能平息心裏的翻江倒海。隻是感覺到對麵的目光,她這才鼓著腮幫子緩緩抬起了頭——她怎麽好像忘了,是她請他吃飯的。
唇邊染著笑意,歐陽塵搖了搖頭,“你慢慢吃,我等你。”
“哦。”金三喜怔了一下。她原以為他剛才想說,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哪兒來那些廢屁的“原以為”,金三喜在心底很鄙視的怨念了自己一句,又開始大口大口的嚼了起來。其實,她的胃早飽了,就是心裏空,不舒服。就想不停的吃。
和歐陽塵麵對麵吃飯……
她怎麽會想到能有這樣的一天。
可它偏偏就這樣發生在眼前。
沒有緊鑼密鼓的精心編排演練,甚至連一絲一毫的前期預告都沒有,就那樣好像很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老天爺,在你的字典裏從來沒有邏輯二字嗎。
好吧,隻是吃頓飯而已。吃完就不欠他的人情。
這樣一想,才能暢快一些。
“我吃完了。走吧,歐陽老師。”最後兩個字,刻意被她咬重了一些。隻是原本挺深沉的情緒,在金三喜準備結賬的時候,又被破了功。
“那你是什麽意思?”金三喜看著歐陽塵,眉毛都要豎起來了。什麽叫已經結過了,他憑什麽帶著這種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表情。“不是你說讓我請你吃飯的嗎!你覺得這樣耍著我玩很有意思嗎!”
“你請客。但我沒說讓你付錢。”原本聽到那句“歐陽老師”有點不舒服的歐陽塵看到眼前忽然間氣急敗壞得要跳腳的小女人,心情好像又恢複了。“你還是沒賺錢的學生。”
“學生怎麽了!”金三喜好像更炸毛了,念書念到這個大齡剩女的年紀,她對這樣的話相當滴敏感,“切,你當個破老師就賺得很多嗎!”
人情沒還了,剛才還胡吃海喝了一番又要了那麽多東西。
這家夥剛參加工作,工資也沒多少吧……誰都知道G大是最窮的,教師工資全市大學裏最低。
還偏偏要來錦璨這個奢侈的地方!
金三喜對歐陽塵怒目而視,心裏卻情不自禁的開始隱隱擔憂吃這樣一頓飯可別把他吃破產了。
“一頓飯還是不成問題的。”歐陽塵麵對她臉上變來變去的表情,強忍著嘴角的笑。她不知道,他來這裏吃飯根本就不用付錢。“以後,等你賺錢再還我好了。”以後,嗬嗬,她的就都是他的了,當然,他的也是她的。
金三喜歎了口氣,皺著眉頭應了一句,“哦,那走吧。”
他自己願意這樣,她才懶得糾結了。
以後?以後的事可誰都說不準了,她記性不太好。哼,誰在自己賺了錢那天還能想到他!
歐陽塵隨著她站了起來,這次他跟在她的身後。
晚上,外麵有些起風了。
還好,也許是吃的多,熱量足夠,金三喜在這瑟瑟的秋初晚風中也沒被冷到。雪白的裙裾在微風中飄揚起來,月光之下,一襲白裙的女孩靜靜的走在前麵,猶如從畫中出來一樣。
可她自己從來都不知道,她在別人眼中可以是這樣的美好。
當年,那個人給她貼上的所有標簽,在她心底太過於根深蒂固了。
而此刻那個人卻就在她身後。
曾經的卑微和不堪,在他麵前,總是輕易的被翻出來。
“學校不遠,我自己回去了。”金三喜停住腳步,稍稍側過身子。
“我送你。”歐陽塵雙手放在口袋,一直到她身側才停下來,“一個女孩子這麽晚不安全。”
不安全?
金三喜先是愣了一下,又莫名覺得想笑。
他應該知道,那時她十六七歲,每天都會在那個黑漆漆的路口等著晚課結束後必從那裏經過的他。他也應該知道,在他出國前的那個晚上,她一個人在他家樓下的小區裏,坐了整整一夜。
他也知道一個女孩子會不安全麽?
“不用了。我從來都不怕。”金三喜垂著眼眸,鼻間忽然有些微酸。是的,她什麽都不怕。這麽多年,她一個人什麽都挺過來了,更何況隻是走段夜路而已。
她挺不爭氣的吸了下鼻子,還想抬手去揉下眼睛,背後,卻忽然有一麵溫暖的牆靠了上來。一雙溫熱有力的手臂,順著她的腰輕輕環住了她。
“三喜……”男人低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竟好像穿越了很多年的時光,有許許多多的沉澱在裏麵。
可她知道,那一定是她的錯覺。整個身體僵硬在那裏的金三喜,隻覺得自已再一次陷進荒謬不真實的夢境。
原來這就是他的溫度,竟然,會是暖的。所以,這一定是假的。
“歐陽老師,你這是什麽意思!”她忽然很用力的甩開身後的男人,一步跨出了好遠,卻始終沒轉身,看不到身後男人表情中那一霎那的慌亂。
“你以為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歐陽塵靜立在原地,視線緊鎖在她的背影上,沉沉的瞳光,明滅交替。
他知道他剛才的舉動有多麽衝動,可他無法控製。
她纖瘦的身影在夜色中太過單薄,他隻想暖一暖她。七年了,她破繭成蝶,他也終於無需再等。
他不曾給她翅膀,隻是想讓她自己長出更豐滿的羽翼。可是羽翼豐滿的她,卻好像有了足夠的力氣推開他。
兩顆豆大的淚滴忽然從女孩的眼角滑出,掉落在灰黑的地麵上。
金三喜,你真的很沒出息,你知不知道,你明明已經好多年沒有哭過了。
沒有去擦臉上的淚痕,她忽然就那樣轉了過來,揚起頭,直直對上身後的人。視線交錯,這麽多年一路走過來的每個艱辛酸澀的片段,都開始在腦海裏翻騰。
“我不是從前的金三喜了!”
她就那樣朝著他大吼一聲,下一秒,她轉身就踩著高跟鞋蹬蹬跑開了。
七年了,沒有什麽是永垂不朽的,不是嗎。
到底是他變了,還是她從來沒有看透過他。不管怎樣,她隻想快點逃離開與他有關的這個夢魘。
視線中身影越跑越遠,直到快要消失才將男人從發愣中喚醒回來。
迅速走上他的車裏,發動起來,緩緩的向前開去。
昏黃的路燈光下,他默默的跟在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機械邁著步子的女孩身後,直到遠遠的看著她走進宿舍。
而熄滅的車子卻靜靜停在原地,久久沒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