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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超度

  這時,秦丹已經蘇醒過來,正在擦拭臉上的淚水。


  我忍不住問:“你哭什麽?”


  她的表情有些迷茫,看著影子說:“剛才我一摸到牆,便感覺裏麵散發出強烈的怨念和絕望。這種情緒來得很怪,就像用小刀在你心裏割啊割啊,抓心撓肝的,讓我一下想起了南南。”


  “南南是誰?”我問。


  李揚咳嗽一聲:“南南是秦丹未婚夫的小名。兩個人談了七年的戀愛,就在要結婚的前一天,南南他……”


  秦丹靜靜看著我說:“南南被一個醉酒的司機撞死了。”話音未落,又是一行清淚流了下來。


  秦丹的表情很平靜,這滴眼淚一直滑到她的嘴角,這才是無聲的悲慟,讓人看得心裏很難受。


  李揚問:“你為什麽會想起他呢?”


  秦丹抿著嘴搖搖頭:“摸到牆,那種悲痛的往事一下全都鑽進腦海,我控製不住自己。對了,我忽然從牆上的影子上感知到一種很特別的情緒。”


  “什麽情緒?”銅鎖問。


  “我也說不好。”秦丹目光落在那一大片瓦礫上:“但是我知道,那團影子想讓我們找到女屍。”


  我們目光落在瓦礫裏露出的紅色衣服上。


  “影子和女屍能有個蛋的關係啊?”銅鎖莫名其妙。


  我靈機一動,說道:“牆上的黑影會不會是…羅鳳的靈魂?”


  李揚說:“那屍體是羅鳳的身體……”


  銅鎖一砸拳:“羅鳳死後,並沒有屍解成仙,而是,變成鬼魂封在牆裏?”


  我牙齒咯咯作響,轉臉看那團碩大的黑影,它依舊一動不動停在那裏,像是在默默注視我們。


  秦丹吸了一下鼻子,說了一句話:“她可能永世不得超生了。”


  永世不得超生……那是個什麽概念啊。難怪秦丹摸到影子的時候,感覺到無比的哀怨。羅鳳可是奔著成仙去的,好家夥,最後弄成人不人鬼不鬼。


  我不禁想起以前看過的一篇報道,記載了一宗很恐怖的凶殺案。死去的那個人是個小孩子,他被什麽人用很邪門的道法,把魂魄引出來,灌注在佛牌中,做成了可以護主的小鬼。魂魄永遠封在牌裏,不得超生,怨念極大,雖然具有大神通,但也很容易反噬主人。


  當時看到報道,覺得扯淡,可深入一想人的魂魄被永遠封在某個容器內,不進輪回不入陰間,那是多麽一種可怕的情境,想想就毛骨悚然。現在這樣的事活生生發生在我的麵前,眼前的影子是羅鳳的魂魄,而這棟大樓便是封存她魂魄的容器!


  我顫巍巍把這個想法說出來,他們幾個都倒吸冷氣。李揚看著麵前的黑影,撫著肩膀說:“這種可怕的後果,不知是羅鳳成仙玩火自焚啊,還是另有高人施大神通造成的?如果是後者,那得是什麽樣的神仙手段啊。”


  秦丹道:“我覺得羅鳳的影子向我們傳遞的信號,或許可以解救她現在這種狀況。”


  “什麽信號?找到那具女屍?”銅鎖問。


  秦丹用力地點點頭:“我們要超度女屍。”


  黑暗的密室中,秦丹忽然說出“超度”二字,沒來由的我頭皮一麻,磕磕巴巴說:“超……超度?咱們誰會超度?”


  秦丹說:“我來吧。你們先把女屍找出來,我來做法事。”她說著,從密室的洞口爬到外麵。


  我看看李揚和銅鎖:“咋辦?”


  李揚歎口氣:“還能咋辦,走一步看一步吧。找女屍!”

  銅鎖道:“也隻能這樣了。我估計這影子跟咱們卯上了,外麵鐵門的關閉肯定跟它有關,不把它伺候舒服了,我們誰也走不了。”


  我們三個人舉著打火機,走到那一片破磚瓦礫前。我看到躺在旁邊抽搐的王晨已經醒了過來,坐在地上,抱著膝蓋,隻是眼神呆滯,滿頭滿臉的髒灰,不知想著什麽。


  我蹲在他旁邊,拍拍他:“王晨,王晨,還認識我是誰不?”


  王晨直直地盯著前麵,眼神都散了,對我的問話毫無反應。銅鎖走過去,把我扒拉一邊:“你不行。我來。”他沒有廢話,抬起大巴掌對準王晨的臉蛋子,左右開弓啪啪狂扇,打的王晨金星亂冒,臉頰頓時就紅腫起來,腮幫子裏好似塞了兩塊窩頭。


  別說,這大嘴巴扇的有效果。王晨“哎呦”一聲,打了激靈,眼睛又有了神采,活過來了。我長舒一口氣,媽的,這小子還真是欠揍。


  我拍拍銅鎖:“別說你這兩隻手趕上鍾馗的寶劍了,惡鬼都退避三舍。”


  銅鎖哈哈大笑:“哪裏哪裏,我們燈盟經常去不幹淨的地方探險,燈盟成員不可能個個八字都硬,碰上撞邪的咋辦,我們就用這個土招,大嘴巴狂抽,相當好用。王晨這種情況算是失魂了,嘴巴一抽,激活他體內陽氣,自然魂魄歸位。”


  王晨看來有些驚嚇過度,捂著臉蛋子哭喪臉,估計今晚的遭遇他能銘記終生,看他下回還充不充能耐梗。


  這時,秦丹把外麵的背包提了進來,看到我們還沒把女屍找出來,臉色頓時沉下來:“喂,你們別玩了,如果那團黑影消失,我們就算再做法事也沒用。”


  “那我們會……”銅鎖說了一半說不下去。


  “我們會永遠困死在這。”秦丹跺腳。


  讓她說得這麽可怕,我們幾個人手忙腳亂開始扒拉地上的瓦礫。


  而秦丹打開背包,從裏麵拿出很多東西,有黃紙、蠟燭、小碟子、白米、小香爐……等物,林林總總擺了一地。


  我咂舌:“你東西帶的還真全啊。”


  秦丹道:“以前聽李揚描述,我就知道這裏不幹淨,為了這棟大樓的居民,我早就想做一場法事了。帶的這些小玩意不占什麽份量,現在正好用上。”


  我們不顧埋汰,終於扒開亂七八糟的磚瓦,最下麵果然壓了一具女屍。這女屍穿了一身九十年代老式的紅格子上衣,下身是紅色的確良褲子,紅彤彤一身。屍體麵朝下,能看到腦後枯黃的馬尾辮。


  秦丹道:“把屍體搬這兒來。”


  她在地上已經擺好了蠟燭陣,蠟燭按照東、西、南、北、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八個方位按好,白蠟燃著紅色的火光,黑暗的密室漸漸清晰起來。


  我們幾個人的影子拖在牆上,形成一個個黑色的鬼魅形狀。


  我硬著頭皮和銅鎖一起,把地上的女屍扶起來。女屍已經幹巴巴的成了幹屍,失去水分的皮膚像樹皮一樣緊緊貼在骨頭上,眼睛就是黑森森兩個大洞,能很明顯看到她脖子下麵有一道深深的勒痕,這還真他媽是上吊死的啊。


  我不敢碰她的皮膚,盡量用三根手指提著衣服,心裏說不出來的膩歪和晦氣。


  秦丹指揮我們把女屍放到蠟燭陣的中間位置。這段距離還挺遠,我提著屍體的衣服,一陣陣犯惡心,銅鎖在旁邊說:“老劉,你這是大不敬啊,小心把神仙姐姐惹火了,以後天天晚上鑽你被窩。”

  我一看他,鼻子差點沒氣歪,這小子手上戴了一副醫院用的膠皮手套,把著女屍的胳膊,心安理得。


  我剛想讓他也給我一副手套,這時從女屍的衣服裏,忽然瑟瑟落下幾張枯黃的紙片。李揚手疾眼快撿起來,湊到打火機前仔細地看,一看就愣住了,眼睛就沒離開過紙麵。


  我問怎麽了。


  李揚抬起頭,滿臉駭然:“羅鳳成仙最後那點細節也接上了。”


  我們把女屍放到蠟燭陣中間,軟塌塌地堆在地上。我趕忙湊過去看那些紙片。在微弱的火光下,一幅幅詭異的畫麵在泛黃的紙上展開。一共十三張圖,畫的是栩栩如生,極為傳神。如果不知道這是成仙,還以為是哪個精神分裂患者,正在極為殘忍的手段自殘呢。


  畫麵的開始,馬尾辮的羅鳳盤膝坐在地上,對著麵前的鏡子,把幾根細細的長針,從上至下直直插入自己的頭裏。這還不算,她還在自己身上,用尖刀刻著什麽鬼畫符的圖案。因為是簡筆畫,畫的又小,完全看不出畫的什麽,估計可能是她那一道家宗門裏成仙儀式上用的某種特殊符號吧。


  最怪的是後麵一係列的上吊圖。這張圖上吊,下張圖便是她靜靜站在鏡子前,然後再下一張又是上吊……給我們的感覺是,她上吊累了,便從繩子上下來歇一歇,對鏡子看看,然後再去上吊。


  我們往下看,還是李揚最先發現不對,他指著後麵羅鳳照鏡子的一張圖說:“你們看,這裏好像多了個人。”


  果然,鏡子前已經不是羅鳳自己,她的身後站了一道黑影,影子的顏色很淺。我們往後看,越到後麵影子的顏色越深。也就是說,羅鳳照鏡子的一係列圖裏,有一個很顯著的變化,就是她身後多出一個顏色越來越深的影子。


  李揚提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推論:羅鳳在上吊自殺這種屍解成仙的過程中,使自己的魂魄剝離出體外。那影子便是她的靈魂!到最後,身體成了沒有靈魂的軀殼,也就是屍體,而魂魄則永遠留在了牆裏。


  最後一幅圖,是羅鳳順著繩子爬進天花板。筆觸描繪得很生動,畫裏的她已經形如枯槁,跟一個將死的老嫗沒什麽區別。


  這還不是最詭異的,詭異的是這張圖下麵用圓珠筆寫了沒頭沒腦的八個字:逢丹而升,遇水則解。


  我們都弄迷糊了,這什麽意思?銅鎖忽然“哎呀”一聲,猛的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就你這個豬腦子能明白什麽?”李揚冷笑。


  “你他媽才是豬腦子。”銅鎖道:“逢丹而升,逢丹而升,這個丹是不是指的是秦丹?!”


  我們齊齊去看秦丹,秦丹也嚇住了:“怎麽會是我?”


  銅鎖搖頭晃腦說:“你不是要給羅鳳的屍體超度嗎,逢丹而升恰恰正應了這個景,羅鳳遇到你她就升天啦。”


  “那後麵那句話呢,遇水則解?”李揚問。


  銅鎖道:“這個‘解’很可能說的是屍解,也可能是說解開這個死局。能‘解’的這個關鍵人物,名字估計和水有關。”


  我啞然失笑:“老銅,合著你的意思,咱們今天能來到這裏,羅鳳早在十幾年前就知道了?”


  令我驚訝的是,李揚和秦丹並沒有笑。他們直愣愣看我,把我看毛了,我頭皮發麻:“操,你們看什麽呢。”


  李揚咽了下口水說:“遇水則解,劉洋,你名字裏的‘洋’不就是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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