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忘了有多愛她
網台聯播,無論電視機前的觀眾還是網民,都沸騰了。和韓疏影有關的各種指數蹭蹭蹭地直往上跳。好幾個平台因此崩潰掉了。網民挖掘出了韓疏影、何曉曼、洛航幾個人各種小道消息。
包括之前何曉曼和洛航出席過的記者澄清會,以及之後何曉曼被放上熱搜的勁爆小視頻,和最後的翻車。
不斷有熱線電話打進電視台,罵韓疏影不要臉,也罵洛航渣男。
洛航示意工作人員一條一條放出來,韓疏影臉色蒼白得像鬼,她放聲尖叫,但是電視台已經關掉了她的麥,所有節目前的觀眾,就都只能看到她猙獰扭曲的面孔,而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音。
台上就只有洛航一個人的聲音,他說:「首先我要澄清一個事實,就好像我的妹妹洛小雨並不是韓疏影小姐的好朋友一樣,我的妻子何曉曼也並不是站街女,她的一個記者,一個卧底記者。」
「我遇見她的那天,下著雨,已經是午夜了,街上空蕩蕩的,只剩下霓虹。她裹緊了風衣從酒吧里出來,看見在屋檐下躲雨的乞兒,她猶豫了一下,把手裡的飯盒放在了他的面前——那時候她沒有看見我,但是我從車窗里看見了她。」
「我們有一個很好的開始,那時候我以為我們會有一個美滿幸福的結局。雖然有人認為為什麼門不當戶不對,有人覺得她愛上我是因為拜金,有人覺得她沒有什麼好,不值得我這樣相待……但是我們很相愛。」
「那時候我們不知道會有意外,但是意外還是發生了。我原本不該相信這一切會和曉曼有關,但是我相信了。你們罵得對,我就是渣。她是我愛的人,原本我應該全心全意相信她,全心全意對她好,但是我沒有做到。」
「我傷心於小雨的死,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她才十七歲,乾淨得像玫瑰園裡的花骨朵,就這樣凋謝了。我恨這個世界,我怨恨導致這個結果的每一個人,恨是這樣不可理喻的一種東西,在某些時候,它甚至能夠蓋過愛。」
「我明知道曉曼是怎樣善良的一個女人,也知道她對於小雨的死有多抱歉,卻還是遷怒於她;我明知道她承受這一切,是因為她愛我,卻不肯體諒她所受到的委屈。婚姻變成我的武器,所有她所珍藏的記憶,都變成我傷害她的刀,一次又一次,她遍體鱗傷,我以為是幫小雨報了仇。」
「也許是……那時候我忘了我有多愛她。」洛航的聲音低了下去,「她在的時候,我總覺得是理所應當,她理所應當應該在我身邊,她理所應當承受我的怒火與怨恨——因為她是我最親近的人了,因為她是我最愛的人了。直到她離開,我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但是太晚了。」
洛航的目光有些渙散,他看著雪白的打光板,眼前像是有個人影晃過去,他知道那是他的錯覺,他錯覺自己還有機會,他錯覺他今天在全世界面前說的話,他愛的那個人能夠聽見。但是那只是一個錯覺。
她已經死了。
無論他怎樣懊悔,怎樣認錯,都太遲了。她聽不到,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她心碎而死,而他活在她的死亡中。
洛航覺得自己說不下去了,讓全世界見證,能讓韓疏影身敗名裂,不能讓何曉曼死而復生。他的懺悔是徒勞的,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他渣,知道他不對,知道是他對不住他的妻子……也都是徒勞。
洛航緊緊攥住話筒,把剩下的話全都掐掉了,他簡單地說:「是我對不起她。」他放過那麼多狠話說要她死,說希望當時死的是她,不是小雨,說希望她承受小雨所承受過的……到這時候方才知道,她死,他的整個世界都空掉了。
他一個人站在這裡。
他一個人站在整個世界的對立面,空空蕩蕩。
洛航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逼迫何曉曼召開的那個記者澄清會,他逼她在澄清會上承認她和他沒有關係,他逼她否認他們的婚姻,逼她否認他們之間所有的過往,那時候她摔倒在檯子上,眼底的刀光。
洛航緩緩舉起來,袖子里的刀,刀光映著他的眼睛。
「洛總!」
「洛總!」
幾聲驚叫起伏,洛航也完全沒有聽到,他就只聽到了那天何曉曼在檯子上所承受的謾罵聲和詛咒聲,聽到她當時的哀求聲,和最後心碎的聲音,那個聲音實在太疼了,疼得他忍受不住,他反手,刀插進了心口。
如果那些記憶能隨著血流出來,也許他能疼得輕一點,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