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極端痛苦
傍晚的時候，女人的丈夫回來了，他在外邊做的是建築工地上的底層工作，但在齊結市這種國內一線的城市裏，雖然辛苦點是辛苦點，但工資比起其他地方來說，還是頗為豐厚的。
卻隻見他戴著個黃色的安全帽，穿著身黑不溜秋盡是汙漬的衣褲和粗糙的運動鞋就開門，走了進來。
他肩上搭著的毛巾全被汗水個浸了個透徹，在他坐下來後便被他抽下來擠了擠，上麵的汗水啪啦啦的掉個不停。
而後，毛巾被掛在了個看樣子細的就要散架了的晾衣架上，他這才找來個缺了一角的小板凳，放在地上一軲轆坐了下去……
一雙長滿了泥土回城的髒手慢慢從皺巴巴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包癟癟的紅雙喜來……
接著打開，往外麵一倒，一大堆的沙石落下，僅僅隻掉出了兩根被嚴重壓彎了的煙來，其中一根已經快斷了，隻有著那麽一絲還殘存著連接著。
隻見他將拿起這隻斷煙來，翻來翻去從身後的那些瓶瓶罐罐裏掏出來一個髒髒的本子來，隨便撕下來一張紙，就將自己手中的這隻斷煙給包了起來，沒有膠水，能粘起來，完全是用的唾液。
本子裏的紙很薄，這樣包起來的話，也不影響香煙的味道。
隻見他拿著火柴劃了兩下後點燃，隨意的吸了兩口後，將另一隻沒斷的煙弄直，朝那旁邊坐在床上的楊萬界遞了過去道說：“來一根？”
楊萬界自問是從來都不抽煙的，但由於工作原因，為了應付那些合作公司的人，煙酒之類的東西還是難免碰了不少，以至於，多多少少，他都懂一點。
可是，他抽的煙，動閘都是幾百塊一包甚至上千元一包的名牌好煙，哪裏抽過這種劣質的？
不過此時此刻，他還是勉強的接了過來，人家的一番心意，自己不接，也說不過去。
借火，點燃，楊萬界用著半邊臉的嘴巴勉強的吸了一口後，一股苦澀刺激的煙味狠狠的被他咳嗽出來……
他苦著一張臉吐出了兩口唾液，將煙一下子扔在地上，用力的踩在腳下，攆了兩下，徹底的把煙給踩滅踩扁了。
“嘿嘿，你不是咱棚戶區的人吧？這煙比起那些好煙是難抽了一點，剛開始沒人會覺得舒服，不過啊，時間一久啊，也就習慣了。”這男人一邊笑著說，一邊將楊萬界踩扁的那支煙撿了起來，如獲摯寶似的拍了兩下，收進了口袋裏。
楊萬界看著這一幕，什麽話也沒說，這煙都被自己踩成那樣了，他還撿起來……
這時候那女人又走了進來道說：“老林啊，別在那抽煙了，過來吃飯吧。”
“好，這半根兒抽完馬上來。”老林對外麵吆喝道說。
“趕緊的！”外麵的女人不納煩的催促著他。
“好嘞！”老林邊答應便站了起來，將沒抽兩口的煙給掐滅後，又放進了那髒兮兮的口袋裏……
“走吧，吃飯？”隻聽他叫了叫那楊萬界。
床上坐著的楊萬界點了點頭，跟著便走了過來，桌有四麵，他隨便找了一麵坐下。
桌子上隻有一鍋雞肉，和早已擺放好的幾個碗筷，碗筷裏盛好冒著熱氣的白米飯，這頓飯雖然不算豐盛，但對於這戶人家來說，甚至和過年沒什麽差別。
但是，令楊萬界感到奇怪的是，這裏明明隻有他們三個人，但是，這桌子還有一麵空著，桌上還擺放著一個裝滿熱飯的碗和一雙整齊架在一旁的筷子。
見他疑惑的看著這邊，那女人很快就懂了他在想些什麽，於是便對他說道：“是我兒子。”
“哼，沒用的東西，書不好好讀，就知道在外麵鬼混，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全家以後都還得指望他，我看啊，是沒盼頭了。”那老林一提到兒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的說道。
女人家心慈的道：“老林啊，你也別這麽說，兒子本來成績好好的，這說開除就開除了，他肯定……也有他的苦衷……”
“不是我說啊梅子，什麽苦衷，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要了，有啥事不能回來說說咱一起想辦法？唉，你別提他，你一提他我就火大！”
那老林說完就不納煩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端起飯碗，將鍋中一塊肥油油的雞肉伴著香噴噴的米飯塞入了嘴中……
楊萬界沒說話，但是心裏也還是都明白了一切，於是，他也都端起了碗筷來。
深夜。
楊萬界睡在床上，那老林睡在地鋪上，而那梅子則是睡在另一個房間的床上。
老林這哥們剛剛躺在鋪好的地鋪上，頓時也沒有要睡的意思，於是他也不管楊萬界醒了還是沒醒，幹脆就那麽跟他聊了起來……
“兄弟，你有兒子麽？”那老林點上了那半根回來時掐滅的煙，吸了一口道說。
“唔……”
楊萬界剛想說有，卻奈何嘴巴被那半張假麵給焊死了，根本就無法開口再說話。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你不能說話，兄弟，我看你臉上老是掛著張鐵疙瘩是怎麽回事？重不重？拆不下來麽？”老林不禁用手指間夾著的煙指了指那楊萬界的半張鐵麵說道。
楊萬界沒有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他打了個手勢，示意讓他過來看看。
隻見那老林走過來後，用手輕輕的摸了摸，邊抽著煙便嘖嘖的說道：“你這東西是咋個安上去的？都和肉長在一起了，這問題大啊，估計要去大醫院動個手術才行。”
接著他又走了回去，躺下來，悠然的吐出一口煙來，舒緩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這一輩子啊，苦是苦了點，不過這都沒關係，隻是我有個事情非常的遺憾，那就是我的兒子。”
等他說完楊萬界便扭過頭來驚詫的看著他。
而那老林倒是嘿嘿一笑道說：“嘿嘿，不瞞你說，我兒子當年高中的時候連續幾年都是全年級第一名，年年回來都拿獎學金，誰都羨慕。可惜啊，就是不該被人羨慕啊……”
說到這兒，他又不禁是歎了口氣，語氣裏滿是惋惜……
“後來就出了事情。”
……
他的兒子，叫林向鋒。
林向鋒成績優異，位列前茅，高三的時候，更是大放異彩，有人崇拜，有人羨慕，有人向他學習，當然，也有人嫉妒。
他平時也不招誰惹誰，沒事的時候，就一個人看書，學習高調，生活卻過的十分低調。即使是被人嫉妒，也沒辦法讓人找出報複的理由。
可是，這一天，一切就都變了。
胡秋玲是班上眾多漂亮女生當中的一員，她不僅僅長相出眾，氣質更是沒得說，若是某日到風景好的地方去，簡直就像是一幅畫一般，美的令人無話可說。
這樣的她自然受到了班上很多男生的追捧，在追捧她的男生當中，自然就有一部分家境寬裕的富家子弟的追求者。鄒誌龍，就是其中之一。
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胡秋玲隻要開口答應那鄒誌龍的話，便相當於是嫁入了豪門，可那時的她偏偏還憧憬著愛和浪漫。盡管鄒誌龍家很有錢，盡管鄒誌龍三番五次的來纏著她，但她還是毅然的拒絕了他。
相反的，她覺得，現在貧窮不代表著以後貧窮。隻要肯努力，便是可以接受的。
於是她因為這個想法，無意之中竟是和那將自己與班級隔絕，隻知道埋頭學習的林向鋒告白，並且在了一起……
鄒誌龍聽聞到了這個消息，心裏一下子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想著自己除了學習成績，哪一點不比那隻知道埋頭苦幹的書呆子強？
於是，他帶人找上了林向鋒，將他狠狠的揍了一頓，並警告他，離胡秋玲遠一點。
但是。
林向鋒並沒有這麽做，而是將此事曝光在全班麵前。
心想著還有一個多星期就高考了，自己一定要考個好學校，以後揚眉吐氣，不過……
他哪裏又能夠想的到……
那鄒誌龍對他的報複遠遠還沒有結束！
“秋玲，你上了大學，一定要等我，我會每個月定期把我打工的生活費寄給你當生活費的，等你畢業了，我們就一起去創業，一起工作，好麽？”林向鋒在學校門口對著麵前目光有些難為情的胡秋玲道說。
“別，你不要這樣……”胡秋玲麵對他的目光有些閃躲。
意識到了有些不對，林向峰連忙問道。
“我……我……其實……”胡秋玲支支吾吾的，遲遲不肯說出來。
“到底怎麽了？”林向鋒迫切的想知道她為什麽對自己的態度變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輛豪車吱的一聲便開了過來，在林向峰麵前停下。
“怎麽了，小玲，為什麽還跟這土包子在一起，我不是叫你趕緊跟他撇清關係的麽？”隻聽那鄒誌龍一身明牌的皮衣打扮。
“你放開她！小玲才不會跟你這種靠爹的紈絝子弟走的……”說著，他便要上來將抱住胡秋玲的鄒誌龍推開，但是……
那胡秋玲呢？
她卻是一把拒絕了林向鋒的手，滿臉慚愧的對他道說：“對不起，喜歡上你的時候，是因為你很有誌氣，成績又很好。可是，現在的你什麽都沒有，我跟著你根本就看不到未來的希望，而且……”
話還沒說完，她便是鑽到了那鄒誌龍的懷裏，扭頭對他說道：“我現在畢業了才覺得，找一個有錢的男朋友比找一個憤青男友要現實多了！”
她這一番話下來，林向鋒頓時覺得天都要塌了，怎麽會這樣，事情，怎麽會這樣？
明明胡秋玲是那麽的愛自己，自己又是那麽的愛她……
搞錯了吧，這，這和高考前說好的不一樣……
不！
胡秋玲一定是受到了鄒誌龍的威脅，不然她怎麽可能會背叛自己去接受一個他曾拒絕多次的紈絝子弟呢？
“小玲，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對吧？”隻見林向鋒發了狂似的衝過來抱著她的雙肩道說。
胡秋玲搖了搖頭道：“不，這不是玩笑，你快放開我，我真的沒跟你開玩笑，我剛才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而且，都是我心甘情願的。鄒哥哥不僅家境好，而且還特意為了我和我進了同一所學校……”
一番話下來，如雷灌耳，林向峰楞在那裏，死死的抓著她的雙肩不肯放開。
“叫你放開，你當沒聽到是吧？”身旁的那鄒誌龍怒了起來。
可林向鋒仍然是沒有放開。
於是，被揍了一頓才是罷休……
那之後，他便很少再回家，一直在外邊，胡秋玲的大學周圍流浪，隻盼能在下課後看到她，哪怕隻是一眼。
就這麽，一直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