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聽天由命
未知總會給人帶來恐懼，這一點於蘇清流而言也不例外。
那幽暗深邃仿佛無底的深淵，隻需看上一眼，便會讓人心裏發毛，湧現不詳之感，更別說縱身躍入其中。
隻是，雖也有預感，但蘇清流卻說什麽也沒想到，這預兆變成現實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粗略估計目前也就隻下降了不到二百丈而已，可是那突然鼓蕩的陣陣陰風，卻已經大不尋常，讓得蘇清流不由心生此感——
這哪是人間的風，這分明就是地獄冥府滲出來鬼息之聲！
念頭剛剛升起，一股莫名自下方湧起的拉扯之力便瘋狂襲來，轉瞬間，含光劍失去控製，連人帶劍疾速向下墜去！
蘇清流悚然一驚，這深淵深不見底，少說也得有數千丈餘，若是就這麽直挺挺的墜落下去，便他還是縱橫大帝，怕也得摔成一灘爛泥！
雖然情急無比，但豐富的經驗和曆世讓蘇清流仍能保持一份鎮定，哪怕鎮定也未必有用，但不管怎麽，總好過大驚小怪加劇困境不是。
“鏡心，起！”
耳畔陰風呼嘯，如同鬼哭狼嚎一般，來自深淵不知名處拉扯之力更是如同一雙大手死死掐住蘇清流的腳踝，想要把他拖入萬劫不複當中。
蘇清流秉心靜氣，口中暗送鏡心法訣。
嗡！
一縷燦燦金芒於眼瞳中蘊開，在這無比黑暗的環境當中，顯得格外大放異彩。
金光所過，濃濃黑暗被撕裂開來，可令蘇清流失望的，那種拉扯之力似乎並不是什麽詭異功法，因為縱使鏡心“劃破”黑暗，黑暗之後，呈現出來的，也不過就是另外一片黑暗……
鏡心能窺萬物破綻，但畢竟不是什麽千裏眼，黑暗之後還是黑暗，這叫他如何能夠“看穿”。
無奈之下蘇清流又隻得收攝鏡心，轉而將魂力散發出去。
陰風慘嚎如同鬼哭，他有理由認為，這裏有著什麽邪詭之物作祟。
但凡邪詭之物，多是由魂而生，若真是如此，魂力必定會有所感應。
事實還果真如此！
魂力一經散發，強烈的感應便立刻回饋而來，不出蘇清流所料，那陰風當中夾雜的異樣氣機，果然是一種類似怨魂般的存在！
隻是，說它們是怨魂卻又不太貼切，因為便是隸魂術都無法窺探到他們的具體形態，這種情況就很不正常。
除非兩種解釋——
第一，這些怨魂太過強大，以至於以蘇清流現在的魂力強度，根本做不到一窺究竟。
第二，這些確實不是怨魂，而是由強大怨魂滋生出來的怨氣，怨氣衝天懾人心神，若真如此，之前的不祥之感便該也就是因此而生。
蘇清流微微皺眉，思維飛速轉動。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因為怨魂之所以凝聚不散，便是因為它們生前彌留太多不甘，這種不甘或是血海深仇、或是某種執念，總之不管是什麽，怨魂一旦形成，戾氣必然滋生，而它們存在的意義，便隻剩下一個，那就是害人！
所以這連隸魂術都無法詳查的陰風若真是一大群怨魂作祟，那麽蘇清流就目前而言並不如何強大的元魂，便應該早就被它們拉扯出來分而食之了。
那麽也就是說，第二種推測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當然，也可以勉強認為蘇清流暫時還算安全。
怨氣上衝而怨魂不現，這說明散發這些怨氣的怨魂不得自由，許是崖底存在著什麽禁錮將它們盡數壓製住了，它們才會不斷衍生怨氣而非直接出來害人。
這便是所謂的暫時還處於安全環境中的原因，但相比於第一種可能性，這種暫時的安全，換來的將會是更大的危險！
崖底距崖頂足有數千丈，而蘇清流現在隻不過墜落了幾百丈，這意味著什麽？
很顯然，意味著那些被控製的怨魂，竟能將怨氣上衝數千丈之遙，這，得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作為前世無論魂術還是元道都達到巔峰的縱橫大帝，蘇清流接觸過各種各樣的強大魂屬存在，可說實話，像這般強悍的怨魂，便是連他，都不得不深感震駭！
倒也不是說他沒見過，而是他深知想要形成此等程度的怨氣，那麽那些怨魂的“前身”，便至少得擁有人王級別之實力，否則絕難做到怨氣衝霄數千丈而不散！
當然，也有個例存在，比如那些受了極大的冤屈的普通人，他們在死去之後，也可能形成這種怨氣衝天之勢，但那種畢竟是少數，而且若生前沒有強大的元道底蘊作為支撐，死後便是成了怨魂，也很難長存。
所以這裏的怨氣顯然不是普通人死後變成怨魂所生，因為無論從數量還是從程度上來看，都不太可能。
除非，有人在崖底故意利用某種邪法“圈養”怨魂！
不過這就不是蘇清流現在所能推敲的了，因為如果不出意外，他落入崖底之時，便也就是粉身碎骨之日…
“不行，這麽下去必死無疑，我得趕緊想個辦法！”
蘇清流暗暗叫苦，雖然仿若無底的深淵讓他哪怕是下降極快的速度都顯得較為漫長、雖然這給了相對寬裕的思考時間，可毫無疑問，如果不能想出合適的辦法，眼下的經曆，也不過就是個等死的過程罷了。
含光劍自失控那一瞬間便與蘇清流“分離”，現在早已經不知墜落哪裏去了，所以指望禦空緩速，想都別想。
蘇清流便又向把赤色小塔召出，可轉念一想，含光劍都無法控製，小塔難道就能幸免？
算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輕易嚐試，否則很容易便會得不償失。
那究竟該如何是好呢，還有什麽可以幫到自己的呢…
蘇清流感覺自己的思維從來都沒有轉的這麽快過，因為不快不行，眼下的形勢就好像是身處於獨木橋上，橋的盡頭卻有人在不斷拉鋸橋梁一般，若不能盡快跑過去，剩下的，便隻能是眼睜睜看著橋梁斷開，自己於絕望中墜入河裏。
可急詭急，辦法，卻是遲遲無法想出。
一條又一條看似可行的想法被他否定，一次又一次的嚐試也以失敗告終，而此時，他已經無法分辨自己究竟下墜多深了，隻能感覺出周遭的氣流越來越陰冷，仿佛已經進入了一個巨大而又黑氣空曠的冰窟一般。
在絕對的黑暗中，時間久了，便連疾速的下降都仿佛是靜止。
說實話，如果不是巨大的危機感積壓在心頭，這種感覺倒反而像是遨遊星河一般，令人倍覺瑰麗玄奇。
當然了，蘇清流肯定是沒這個心思的，他已經連以冰獄八卦陣封閉周身氣機以求凍結出一塊冰坨這種無奈至極的辦法都試過了，他現在真的是陷入了束手無策的情況之中，再無餘力…
難道就要活活摔死嗎！
縱是蘇清流，此刻也難免有些焦躁起來，因為越是像他這種取得過巨大成就的人，毫無疑問，便越是不能接受這種憋屈的死法…
可，他還真就沒有任何辦法！
周圍越來越冷了，且非正常之冷，而是那種能夠透進人骨子裏的陰冷，但相比之下這裏反倒沒什麽鬼哭狼嚎之聲了。
蘇清流便又是心頭一悸，因為他根本就沒注意到是從何時起變得安靜無比的，以至於除了他下墜時的衣衫獵響聲，再無丁點聲音。
正所謂落針可聞，便如是也。
絕對的安靜、無邊的黑暗、仿佛永不歇止的下墜，這種種種種都給蘇清流造成了無比巨大的心裏壓力，毫不誇張，若是換了常人，怕是根本等不到摔死那刻，便會精神崩潰而死。
蘇清流也快了…
他到不至於精神崩潰而死，但他的心裏已經有點期待趕緊落到崖底了，因為哪怕是摔死，也好過這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卻又漫無盡頭的精神摧殘。
“呼！”
蘇清流於心中長舒了口氣，一種無奈後的釋然感反倒升上心頭。
“古籍中雲，輪轉乃天道逆舉，需得承受萬千磨難方能完成循環，其中每一次磨難，都有可能直接索走性命！”
“嗬嗬，可笑我當時還躊躇滿誌豪言何懼之有，現在看來，上一世的自己還真是一路走來太過順暢，連天高地厚都不曉得了。”
如此想著，蘇清流不禁苦笑。
其實不隻這次，縱觀他這一世所經曆的每一次危險或者困難，連帶上什麽青鸞衛頹落、妖族出山、邪修泛濫之類那些謎團或棘事，歸根結底，還不都是因為他前世選擇踏入輪轉時太過草率？
這便是因了，種因得果，前世自負造下的孽，隻能讓此世這具小身板來還了……
但很可惜，這具小身板雖然已經盡力，卻還是根本扛不住堂堂縱橫大帝結下的果，所以今兒，怕便是要終結於此了。
苦笑過後，蘇清流閉上了眼睛，現在的他，真的真的是找不到一丁點辦法，能做的，隻剩下四個字，便是“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