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編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編的
「你這種人難道不是家境很好，從出生就一帆風順？」衷涵表示懷疑。
姜芮書笑了笑，「沒有，我不是城裡人，我出身農村。」
衷涵更加懷疑，她看起來就是那種從小家境很好的人，就像以前他班裡那些家裡有錢的女孩子，活潑又自信，每天煩惱的事不是學習成績就是小女生的矯情心事，卻從來不會因為窮而顯得寒酸窘迫。
「我爸媽都是農民，小學都沒畢業，祖上三代也都是本本分分的農民，沒什麼有大本事的人。」姜芮書的聲音變得有些悠遠，好似回到了很久的以前，「我奶奶生了兩兒兩女，大姑二姑年紀比較大，我爸行三，下面有個弟弟。在我出生前，兩個姑姑已經嫁出去，大姑生了兩個兒子，二姑生了一兒一女，我小叔生了一兒一女，就我爸爸生了一個女兒，就是我。」
「從小就有很多人說我是賠錢貨，給我取各種外號，小孩不懂什麼傷害不傷害，大人都那麼說，一個個就學嘴那麼說，就好像要一致打倒我這個異類，欺負我才光榮……我爸因為只有我一個女兒，被很多人嘲笑，罵他是絕戶，他為此沒少跟人打架，以前他很喜歡出門喝酒，後來連門都不願意出……」
「我爺爺奶奶也不喜歡我，奶奶也經常罵我是賠錢貨，要是我家務做得慢了或者做得不夠好，就一直罵我，不讓我吃飯，有時候碰上她心情不好還會打人。爺爺萬事不管，最多是奶奶打我的時候說一句別打太狠打殘了。在我記憶里，我四歲開始做家務，先是打掃衛生，五歲的時候開始做飯，六歲開始幫全家洗衣服，七歲的時候開始下地農忙。」
衷涵皺起了眉頭，這就過分了吧？
姜芮書的聲音很平靜，彷彿在陳述別人的故事。
「農忙真的很累，每年最熱的七月份，曬一天能長一身的痱子，我一直以為因為自己是女孩才不招他們喜歡，可是等弟弟妹妹出生，奶奶寶貝妹妹跟寶貝弟弟一樣，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可是她對我卻更加苛刻，不是說我吃太多就是嫌我做事不夠好，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她說我讀書太浪費錢，讓我輟學回家照顧弟弟妹妹。」
「爸媽也默認了這件事，誰知道這時候弟弟妹妹因為一場流感都沒養住，他們怪我沒有照顧好弟弟妹妹，打了我一頓，他們真的特別恨，手臂那麼粗的棍子，生生打斷，如果不是村長發現怕弄出人命攔住他們，我……大概已經沒命了。」
衷涵倒吸了一口冷氣，那麼粗的棍子都打斷，那不是要小孩的命嗎？！！
「我就一直很奇怪，想不明白為什麼一樣都是他們的孫女，他們對妹妹那麼好，對我卻那麼壞，因為我是大的嗎？還是說我天生不討人喜歡？還是我做錯過什麼？」姜芮書語氣低沉，停頓了許久，才再次開口：「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不是親生的。」
衷涵驚訝地張開嘴。
「我是他們買回來的，他們生不出來，聽說家裡有小孩容易招孩子，就買了個女孩，因為女孩比男孩子便宜，後來他們果然懷上了，對我這個長工當然更加嫌棄，恨不得我不用吃飯就能幫他們幹活……」
衷涵猛地睜大眼睛，沒想到她看起來這麼光鮮亮麗，竟然有這麼艱難的過去，喃喃道：「你以前竟然這麼艱苦，真看不出來……」
「因為我拚命讀書，最後走了出來。」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過程肯定很艱難。
衷涵抿唇，內心震撼得無法用語言形容，以前也不是沒聽過這樣勵志的故事，但從文字和報道里看來，總覺得虛假，被誇大，一點也不值得同情，可姜芮書這樣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尤其是她現在看起來比大多數人要優秀，強烈的對比形成巨大的衝擊，震得他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他感到了慚愧，自己也就是親爹媽不管自己，可姜芮書卻是被拐賣到了窮山惡水的地方，從小非打即罵，可人家一點都不認命，在絕境里走出了一條路，自己跟人家比起來，簡直矯情到不行……
偏偏這時候姜芮書還問了句，「對比起來，是不是比你更慘？更有資格怨天尤人？」
衷涵更覺得沒臉，遲疑了許久，忍不住問：「他們現在還會找你嗎？」
「不會。」
衷涵聞言有點高興，「因為你當了法官？」
姜芮書搖搖頭，「不是。」
「那為什麼？」
姜芮書笑，「因為這是我編的。」
「！！！！」衷涵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憤怒地騰一下爬起，但是下一刻，尾椎骨傳來一陣劇痛，痛出豬叫。
「好好躺著別亂動，不然骨裂更嚴重，你得多躺一兩個月。」
衷涵喘著粗氣，看她的眼神跟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你特么欺騙我感情！」
姜芮書面無愧色，「雖然我說的不是自己的故事，但這世界上比你不幸的人比比皆是，至少你從小衣食無憂，還上了學。雖然現在窮困潦倒，可是你四肢健全，有親人，有房子，不會流連失所，你好好長大了，這就是成功。你才剛成年，有大把的時間，想做什麼都來得及，或許第一步很難，但你這個年紀不怕失敗。或許你又要說有些人生來優越，用盡全力連別人的起跑線都夠不著，可是有些人也在為你的起跑線用盡全力的奮鬥——有一些人，光是生存，就耗盡了他們所有的努力。」
衷涵沉默了幾秒，嗤笑，「難道我不比好的，要去比差的？」
「事實就是，有些人一出生就在別人的努力終生也達不到的終點，可世界就是這樣的差異化的，你為什麼要跟他們比？我說一句悲觀的話，這就是命運。可你有你的命運，別人有別人的命運，正因為每個人的不一樣，這個世界才這麼精彩，你也才那麼獨特，不是任何一個人，只是你自己，可以創造任何屬於你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