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我不同意
在進來之前,我叮囑過兩個小東西,所以在何連成介紹了他們以後,兩個人乖巧地叫了一聲:“爺爺好,奶奶好。”
何則林臉上的笑意變濃,拿出準備好的紅包遞到兩個小寶兒的手裏,說:“真乖,幾歲了?”
“六歲了。”元元認真的回答。
何連成看到老的和小的算是正常接上頭了,才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把隻沾了沙發邊兒的屁股往後挪了一下坐實。
何蕭走了過來,站在我身邊低聲說:“真羨慕他們有你這樣的媽媽。”
我抬頭看他問:“怎麽了?”
“勇敢啊。”他低聲歎了一句就笑著走到了何則林身邊。
我不理解他話裏的意思,不知道他是在真心誇我,還是在拐著彎的諷刺我。元元和童童也在關注著走過去的何蕭,何連成糾明顯的結了一下還是開口說:“童童,元元,這是叔叔,何蕭叔叔。”
何蕭上去給兩個小寶兒見麵禮,元元和童童乖巧地叫人道謝。
坐在最中間的何則林在聽到何連成的話以後,臉上的表情明顯輕鬆。他是聰明人,知道何連成現在即使接受了何蕭,也是麵上同意,心裏反對。隻是,在這種場合何連成隻要願意陪著做戲就行了。
元元和童童本來就不是特別鬧的孩子,在這種陌生的環境裏越發拘謹,倒是寬寬沒心沒肺,從我把他放到地上以後,就沒有一刻是閑著的,繞著沙發走了一圈兒又一圈,連茶幾上放著的鮮花也被他禍害得成一地的碎花瓣兒。
我走過去坐在何連成身邊,笑著與何則林閑話,心和眼睛卻時時關注著元元和童童。他們在我坐下以後,就迅速坐直了身體,坐在何連成與何則林之間。雖然動作拘謹,卻還算安靜大方。
小會客廳的氣氛在寬寬無知無畏的搗亂之下慢慢熟絡起來,這時從外麵走進一個服務生彎腰向何則林說:“何先生,已經有客人來了。”
何則林抬手看了一眼表,對身邊兩個兒子說:“有客人來了,你們都出去迎著吧。”
何連成點頭應下,又側過身子低聲對我說:“你在這裏陪著爸媽。”
我臉一緊忙點頭,他倒是說得順口,我卻還沒適應這個身份。他說完轉身出去,留下我和三個孩子陪著他的老爸和繼母。
羅鳳雲看起來滿臉喜氣,就像真的是在替何則林開心一樣。但誰也知道,這滿目的繁華與親熱,與她本人真的沒多大關係。可她就是有這樣的修養,把何則林的高興當成自己的,時間久了不僅做戲的人相信,看戲的人也相信了。
宴會是八點鍾開始,我們在七點五十的時候陪著何則林到外麵見客。
我是第一次經曆這種場合,雖然何連成提前有和我說過流程,我心裏還是有點小忑忐。曹姨幫我抱著寬寬,我拉著元元和童童跟在何連成父母身後三步遠的地方。
宴會廳裏人來得差不多了,滿目都是帶著得體微笑的陌生人。大部分人是結伴兒而來,身邊都有衣飾得體的女伴兒。
人們看到我們一行出現,都慢慢安靜下來,何則林滿麵含笑接過旁邊侍者遞過來的話筒,頗有親和力的笑著環顧全場,然後才沉穩地開口說:“各位能賞何某這個薄麵,十分感激。其實今天請大家來,是為了一件家事。”他說到這裏,全場已經十分安靜了。
何則林頓了一下又笑道:“也不對,應該說是為了兩家件事吧。”
眾人的味口被徹底吊了起來,整個諾大的宴會廳靜到一定程度,他這才自嘲了一句:“人老了,就會想一些以前的舊事,什麽後悔不後悔的,做錯了做對了……”他聲音很大,語氣磊落,“但是,隻有當到了我這樣的年齡回頭去看,才會知道自己所做過的每一件事都是對的。”
下麵有人帶頭鼓掌,轉眼間就掌聲如雷。
此時從人群裏走出來一個與他年紀差不多的男人,上前與他握手道:“何兄這樣快刀斬亂麻,倒是讓我欽佩不已。你的為人誰不清楚,男人這一輩子隻為兩件事為難,一是事業,二是子女。”
這人也是拿著話筒講的話,滿大廳的掌聲被壓了下去,算是由他引出了正題。何則林拍拍他的肩膀說:“白兄這麽給麵子,何某感激不盡。”他的這句話又引來了很多的附和。
何則林又環顧了全場,這才真正說出正題:“大家都知道,我何則林膝下隻有連成一子,確實有些單薄。不過不久前我才知道,我一直還有一個兒子,就是大家熟知的一直在替我經營著翰華的何蕭。蒙各位看得起,也都胡亂給他取了個讓我都覺得汗顏的名號。”
何蕭的金融圈裏確實小有名聲,被人們稱為小天才。
他笑著招手讓何蕭與何連成二人來到他身邊,何連成笑的得體大方,何蕭眉目謙恭,兩個今天穿的都是正裝,顯得格外玉樹臨風。其實男人隻要身高到了,五官一端正就打眼的很。更別提這兩個人,何連成氣質有點傲,眉目俊朗;何蕭氣質謙和溫雅,眉目清秀。這樣的兩個人往何則林身邊一站,確實足夠耀眼。
在場的都是人精,早就知道今天是為什麽事來,自然給足了麵子,一齊道賀,說何則林的兩個兒子個個都能力超群之類的恭維話。隻要是在生意場上打過滾兒又事業有成的男人,哪個在外麵沒幾個私生子女,隻不過有些沒這麽承認,有些是自出生就抱回家當做親生兒女一樣看待罷了。何則林此舉,反而比那些藏著掖著的更顯光明磊落。
等到這一撥道賀的聲音差不多低下去,何則林又把何蕭拉到自己跟前,對眾位來賓說:“自此以後,還請諸位對我這個幼子多加關照。”
他說完又笑眯眯的看著何蕭說:“今天還不改口嗎?”
“爸。”何蕭低了一下頭略帶羞澀地叫了一句,然後又滿是自信謙恭的抬頭看著大家。
這時場裏氣氛已經很熱烈了,甚至有些人目光羨慕地看著何蕭,交頭接耳的低聲說著什麽。
何連成在這個整個過程當中一直保持著得體的笑,偶爾還能遞給我一個讓我安心的眼神。
等到何蕭這件事說清楚,有人已經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我和孩子們,甚至有人低聲問:“還有一件事呢?”
何則林不急不躁把寬寬接過去抱在手裏,又對大家說:“我大兒子連成,從小被我寵大,做事有點出挑。在座的各位可能聽說過,前一段陣子臭小子和我對著幹,鬧得有點不太好收拾。也就是兩周前吧,我才知道他一直中意的女孩子是故人之後。”他說到這裏又向我招了的招手說,“來,樂怡,和大家見個麵兒。”
我走到他身側,他拉著我向眾人介紹說:“過一陣子大家就能吃到我們家發出去的喜糖了,這是我未來的兒媳婦,林樂怡,也就是老林的女兒。”最後一句話他是向站在一旁的幾個年幻與他差不多的人說的。
那些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頭說:“是突然從帝都商圈消失的老林?”甚至還有人小聲問出我老爸的名字。
何則林笑道:“可不是,我也是才知道,要是早知道也不會鬧那麽多誤會。”
大家一副明了的表情,於是有人開始問寬寬,提及寬寬何則林臉上的笑明顯更多了一些,那種笑意是從眼睛裏堆滿以後溢出來的,他笑著對大家說:“這是我大孫子。”說罷他又抱著寬寬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幾們年紀與他差不多的人麵前說:“來,寬寬認識一下啊,這是白爺爺,這是郭爺爺……”
寬寬倒不怯場,睜著大眼睛一路兒看過去,小胖手兒打招呼一樣亂舞著。
我的事,何蕭的事,就連寬寬這個未婚先育的孩子,這一堆的亂麻就被何則林這麽輕描淡定地揭過去了,而且揭得這麽漂亮。
日後,就算有人再提及這段往事,恐怕多大部分也會把這件事當作美談。何則林舉重若輕的方式,真是一般人學不來的。
在這個結果成功論的社會裏,你可以肆意妄為,可以藐視常規,隻要你修成了正果,之前的所有一切都可以當做韜光養晦,厚積薄發。但如果做不出呢,那前麵的一切都成了笑話,甚至整個人生都會變成笑話。
我不知道我在今天是不是慶幸一下,還好自己沒有變成笑話。
何連成悄悄向我眨了一下眼睛,那眼神裏有一點修成正果的感動。
寬寬到哪兒都是人氣王,所有和何則林年紀差不多的都被何則林的刻意炫耀吸引,拉著寬寬的小胖手滿臉羨慕地和何則林說著話。
這會兒功夫兒何蕭已經去招呼各位來賓用餐了,何則林抱著寬寬與羅鳳雲一起在主桌入座。何連成悄悄湊到我身邊,悄悄抱起了童童,拉著元元示意我跟他一走過去坐下。
整個宴會廳的氣氛溫馨又熱鬧,元元和童童的身份在外麵也一直有傳,大家看到何則林沒提,竟然也都默契地揭過這件事去,不再追問。
我鬆了一口氣,拉著元元的小手跟著何連成往幾步之外的主桌走去。就在這個時候,宴會廳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三個人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位中年女人,滿身的鑽石飾品,顯得貴氣逼人。她梳著一頭短卷發,穿著酒紅色的短裙,腳上踩著七寸高的細跟鞋,手裏拿著一個鑲鑽的白色手拿包,直直向我們走過來。她身後跟著兩個年輕男女,都是二十多歲的樣子,衣飾裝容無不一精致。這個女人我有幾分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她的氣勢就像一把劍,生生在這場繁華熱鬧當中劈出一條帶著寒意的路來。從門口到最裏麵的主桌差不多有兩百來米,今天的來將近三百人,整個大宴會廳擺滿了具有中國特色的熱鬧酒席,照常理來說,一個人的突然出現不會引起大家過多的關注。可是她身上的那種氣勢卻讓人不得不注意,在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以後,她站到了我們跟前,滿臉含笑一字一頓地說:“何則林,今天這所有的事,我不同意。”
從她出現,何連成的臉色就一直在變,她站在桌前時何連成已經來到她身邊,甚至伸出手抱住她的肩低聲說了一句什麽,可,還是沒能阻止她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