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何蕭的用意
何連成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發白,他盯著前麵的路,安慰我說:“不用擔心,一定沒事兒的。”他雖然這樣說著,自己的臉色卻白得嚇人。
他把車子開得飛快,路兩旁的建築物飛速倒退,我坐在副駕駛座上眼睛死死盯著前麵的路麵,滿眼能看到的都是寬寬的臉,他笑的樣子哭的樣子,嘟起嘴巴叫媽媽的樣子……
尖厲的刹車聲在耳邊響起,我猛然回過神,卻看到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變形,就像是車子一下開進了一個哈哈鏡的世界裏,平整的路變彎變斷,結實的防撞護欄兒一下變成了長短不齊的樣子。
我還沒搞明白是怎麽回事,就看到何連成蒼白著一張臉驚慌失措地回頭看著我,然後一切都被拉長放緩,我能看到的世界就是水。
破碎的玻璃渣子撲到臉上,刮出忍不住的生疼。
我眼裏的世界開始翻轉,天地顛倒,一切都顛倒了……
血壓……
心跳……
病人狀況不好……
生命特症正在消失……
準備起博……
我的寬寬怎麽樣了,他受傷到底重不重?我眼前漆黑一片,反反複複能想到的就隻有這一句話。無邊的黑暗重成了實物,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不知道掙紮了多久,直到渾身脫力才猛的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前出現的是葉子的臉。
葉子在南市,怎麽會出現在我麵前?
我有些疑惑,想轉頭看看有沒有別的人在身邊,卻發現脖了根本轉不動,就像被固定起來一樣。
葉子看到我醒了,馬上驚喜地按住我的手說:“你可算醒了,嚇死我了。”
我有些不解地看著她的樣子,有一些東西慢慢湧到我腦子裏來。
婚禮,何蕭,寬寬出車禍……
我一下子想起來,反手抓住她問:“寬寬怎麽樣?”
“寬寬沒事,倒是你傷得比他要重,別激動,我去把寬寬抱過來。”葉子輕輕拍著我,把我的手放回被子下麵。
她臉色不好看,像是連續幾天沒睡樣的樣子。
我看著她走出去的背影,慢慢回過神來。那天眼前突然變形的世界是因為車禍,我和何連成心急如焚的往醫院趕的時候,發生了車禍。
那何連成呢!他怎麽樣?!
葉子過了十幾分鍾以後抱著寬寬走了進來,小家夥兒看到我馬上撲到我懷裏,我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從頭到腳,隻在額頭上看到了一小塊兒紗布,終於鬆了一口氣。
“你看到了放心了吧,寬寬沒事,當時是腦袋被磕了一下,血糊了一臉比較嚇人,所以他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說得比較誇張。”葉子說著把寬寬放到我身邊,小家夥兒用胖乎乎的小兒按著我的臉,小嘴糯糯的叫著媽媽。
我用僅能動的一隻手抱緊他,眼淚一下就迷糊了眼睛。
“好啦,你一掉眼淚再嚇著孩子。”葉子小聲提醒著我。
強忍住眼淚,我在寬寬湊過來的小臉蛋兒上親了親,問:“何連成怎麽樣?我記得當時他就在我旁邊。”
葉子看著我說,眼神躲了一下才說:“他沒事,你安心養著吧,等你和寬寬親熱一會兒,我把孩子送回去。”
“他傷得重不重?”我繼續問。
“比你要重。”葉子飛快地回答以後,才笑著說,“放心吧,好好養好身體才能去看他,他還在重症監護室呢。”
“有沒有生命危險?”我再次追問。
“沒有,你放心。”葉子很快的回答。
雖然她的回答很流利很快,眼神也沒再閃爍,但是我我還是覺得有一種隱隱的不安。她看到了我的眼神,馬上安慰我說:“好啦,好好養身體。現在三個孩子都眼巴巴的看著你呢,那兩個在知道你出禍的第一時間就從日本趕了回來。這幾天在醫院也沒少熬,剛才去睡了一會兒。等下我把元元和童童叫進來。你可別哭,你一哭兩孩子還不都得哭成淚人兒了。”葉子叮囑完,把寬寬抱起來對他說,“咱們出去,讓媽媽休息好不好?”
“不用不用,我好久沒見他,讓我抱一會兒。”我忙說。
“隻有一條胳膊你好好歇著。”葉子橫我了眼,寬寬乖巧的朝我說了一句媽媽再見,就被葉子抱了出去。
元元和童童進來看到我也是滿眼的淚,元元抱著我的胳膊小心地問:“媽媽好點了嗎?媽媽疼不疼?”
“沒事,媽媽都好了。”我握著他的手不肯鬆開。
剛才葉子雖然沒說我昏迷了多久,於我來說,重新醒過來就像一個世紀沒看到孩子一樣,怎麽看都看不夠。
“不要擔心。”我摸著他們的小腦袋,問:“媽媽沒事兒了,寶寶去睡一會兒,等一下再過來陪媽媽。”
兩個小家夥兒眼睛都有點紅,一看就知道沒有睡醒。估計是知道我醒了,馬上就跑過來看。
“不,要陪著媽媽。”童童搖了搖頭,還是站在病房床頭上,一個勁兒的看著我。
我身體的知覺慢慢恢複了,覺得無處不在疼,每說一句話牽得嘴角疼得難以忍受。
“媽媽是不是很疼?”元元看到我的表情問。
“沒事。”我剛才知覺沒全回來,到了這會兒每說一個字都是疼的。
不由自主,我就伸手去摸自己的臉,一摸就嚇了一跳,左邊半邊臉包得跟粽子一樣。
“我的臉怎麽樣了?”我心一下懸空,驚聲問葉子。
她把我手從臉上拿開說:“別擔心了啊,都是表層傷,醫生說基本上都不會留疤的。”
“去看何叔叔了嗎?”我拉拉他的手,問。
“看過了,何叔叔比媽媽傷得得重,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下床,我剛才和弟弟還去看了。”元元看了葉子一眼,認真的說著。
“寶貝,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我有點懷疑。
“嗯。”他認真的點頭,幹淨的眼睛看著我說,“媽媽好好休息,何叔叔好了就能看到你,一定會開心的。”
元元最後一句話打消了我最後一點疑慮,心裏鬆了一口氣。他們又在床邊玩了一會兒,簡單說了幾句從日本趕回來的過程,然後葉子看到我神情有點疲倦了,笑著把兩個孩子領了出去。
我第一次真切體會到身體上的疲乏難以抵擋是什麽感覺,幾乎是在兩個孩子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我就迅速睡著。
睡夢之中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莫名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人的身體有自我保護的應激反應,非善意的注視會讓被觀察者迅速發現。我就是在睡夢之中,覺得一直有人在注視我,才一下子從沉睡當中醒了過來。
我睜開眼看到了一對注視我的眼睛,那是何蕭。他看到我醒過來微微一笑說:“你醒了?”
“你在這兒做什麽?”我警惕起來。
“來探望你,順便和你談談。不過,看你現在的狀態,恢複得還不錯。”他自己拉過椅子坐在我身邊,伸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蘋果,施然削起皮來。
“你找我想說什麽?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拜你所賜麽?”我看到他滿臉的風輕雲淡,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如果我再在能動的話,一定會把手裏夠得到的東西全砸到他身上。
“不小心出車禍,與我有什麽關係?我那天忙得不行,何連成故意踩著我的底線,把於淼從外國接回來,我當天在和白露解釋,忙得焦頭爛額的。”何蕭看著手裏的蘋果,細致削著皮,削過的皮打起卷垂在他手裏。
“你敢說這一切和你沒關係?”我反問,“寬寬的鑒定報告你沒動手腳?你沒故意在婚禮上先用鑒定報告讓何連成心神不寧,再用車禍引發他情緒失控?”
“他定力不夠,與我有什麽相幹?再說,你沒覺得他在懷疑你嗎?要是他能肯定孩子是他的,任由誰拿出鑒定報告,他也不會懷疑一分。他心動,心一動就亂了。”何蕭還是那副施然淡定的樣子。
“寬寬你到底做了什麽手腳?”他提及寬寬,我就想到了他在何連成麵前撕掉的那份鑒定報告書。
“我沒做手腳,就是拿了一份寬寬是何連成兒子的鑒定報告,準備去給你們送一份大禮的。誰知他會錯意了,把於淼接了回來。”他說著停下來抬頭看了我一眼,“我這個人最討厭被人威脅,馬上就換了劇本,把那個能證明寬寬是何連成親兒子的鑒定報告撕了。果然,他一下子就失了分寸。”
“何蕭,你真陰險。”我被他成功激怒。
事實簡單得可笑,他利用了我們之間那一點看似微不足道的不能確定和懷疑,就成功把一件清清楚楚的事情搞到了這個程度。
“與其這樣罵我,還不如你去想一下何連成為什麽對寬寬的DNA鑒定那麽在意?他根本就不是完全信任你。”何蕭抬眼看我,“他不信任你到不敢在我之前,帶著寬寬去做鑒定報告。”
“你來就是想告訴我這些?”我聲音完全冷下來。同時心裏真的重重鬆一口氣,畢竟寬寬的事塵埃落定了。等何連成醒過來,我要告訴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讓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