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這是最壞的打算
我和何連成坐在客廳裏,盯著空蕩蕩的樓梯都沒有說話。我不知道這種案子接下來會怎麽查,也不知道何連成能不能脫得了幹係。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這種案子不管將來如何,眼下對何氏集團旗下的幾家上市公司影響是巨大的,如果明天消息見報,股價不知會跌下多少個點。
焦急的等了一個多小時以後,何則林先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對何連成說:“他們還有話要問你,上去記得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我身上。這件事,本來就和你沒什麽關係,你,還有樂怡,都是不知情的。”
“爸……”
“不準反駁,快點上去。談完以後,就沒你們什麽事了。”何則林堅決地打斷了何連成的話。
何連成還想說什麽,何則林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說:“別多說了,何家不能所有的人都牽扯進去。”
何連成沉默了有十幾秒,終於認真地點頭說:“爸,我上去了。”
看著何連成消失在樓梯上,我過去扶住了何則林。他在被我扶住胳膊的時候,身子微微一個趔趄,嚇得我忙扶緊問:“叔叔,您沒事吧?”
“沒事。”何則林擺了擺手,拍了一下我的手說,“到沙發上等著他們下來。”
“我沒事,你別怕。何家這些年,不會這麽簡單就被弄倒了。”何則林盯著樓梯,想了一會兒說,“樂怡,你別想那麽多,連成不會有事的。”
他頓了一會兒才說:“隻是,你們的婚禮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得到。”
“叔叔,何蕭隻要沒參與這件事,總能給他一個清白。”我說。
他聽了我的話微微一笑,回頭看了我一眼歎道:“談何容易,要是清白二字能說明一切,事情就簡單了。我忽然想起來還有點事兒,上去一下,你在這兒等著律師,律師是不是已經在路上了?”
我點了點頭,他臨上樓前又叮囑了一句:“劉律師到了以後,你給我打電話。”
他們兩個在樓上,我自己在客廳,幾乎是數著秒表過的,每一秒都變得漫長無比。我坐立不安,不知道樓上的情況如何,覺得太陽就像是被人固定在天上一樣,半天都不見動的。就在我急無可急的時候,劉律師來了,他拎著公文包按響了門鈴。我幾乎是跳起來去開的門,一進來他就問:“怎麽樣?人都還在家吧?”
“都在,在樓上呢,你稍等一下。”我說完給何則林打了個電話,他說讓我直接把劉律師帶上去。
我把劉律師送到小書房,然後退了出來。在經過大書房門口時,看到書房的門打開了,何連成和兩個警察一起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他們一開門就看到了我,其中一個就對我說:“林樂怡女士吧,有一些情況還需要和你聊一聊。”
何連成抬頭遞給我一個安心的眼神說:“警察問你什麽,你就說什麽,照實說就行了。”
警察看了看何連成,示意他可以先離開了。
我有些忐忑地走進了書房,在沙發上坐下來,對麵就坐著兩位警察。
他們問的情況很詳細,但也很簡單,是從那天晚上我在橋上遇到於淼開始問的。我想了想,似乎從我的角度來說,沒什麽是需要隱藏的,就一五一十地把實際情況說出了來。
問到我在香山發現何蕭時,我隱去了曹姨刻意提醒的細節,隻說是自己覺得累了,帶孩子們過去歇歇腳,不小心發現的。
我所說的都沒虛言,他們很快就記錄好了,最後對我說謝謝我的配合。
此刻,我才忽然明白何連成當初對我說,瞞著我也是為了我好的話是什麽意思,隻有這樣我才能在出事的時候,真正的置身事外。
我這樣想倒不是因為我多怕事,而是不能全家人都為此事折進去。如果真的發展到那個局麵,就徹底沒救了。
警察問清楚了情況,叮囑我們近期不要離開帝都,然後開著警車離開了小區。
聽到警車的聲音逐漸遠去,我終於鬆了一口氣,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何連成送走警察以後,也上去二樓的小書房。
他們二人和律師一起在書房裏談到天色大黑才出來,曹姨帶著孩子們進門的時候,何連成上來叫我上去。
“什麽事?”我低聲問道。
“我們過一段時間可能都會何蕭的事被牽扯,準備把公司的事委托給你,然後今天同時告訴你的,還有公司下一部的經營和競爭計劃,你好好熟悉一下。”何連成低聲說。
“這樣合適嗎?我對集團不太了解……”
“你別推辭了,現在沒有第二個合適的人選了。”何連成說,“何況,到了這一步,我信得過的人就隻有你了。”
我怔住了,抬頭望著他。
“你別擔心,別害怕,我隻是說萬一,隻要我沒事我都會協助你的,隻不過要把最壞的打算想到。你不會沒關係,我給你留了幾個可用的人,老爸也還有個嫡係部下,都是在集團很多年的人,會指導你怎麽做的。”何連成見我臉色發白,忙解釋。
“真的會到那一步嗎?”我停了下,聲音沙啞地問。
“不一定,隻是最壞的打算而已。”何連成安慰我道,“放心,我們不會事情壞到那一步的。”
“我覺得不至於那麽嚴重,下一步怎麽辦?”我這話是說給何連成聽,更是說給自己聽。
“先簽授權委托書。”何連成道。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書房的,劉律師已經把授權書全部弄好打印出來,何則林與何連成已經在上麵簽了字,隻差我的簽字了。
我看了看何則林,欲言又止。
何則林此時神色如常,看著我波瀾不驚地說:“先簽下來,以防萬一,劉律師會在恰當的時候通知你來主持大局的。不過,不必擔心,這隻是備用計劃當中的一個。”
我拿起筆,在那幾份文件上順序簽下自己的名字。
看到我簽完了,何則林與何連成一齊鬆了一口氣,對我說:“你不用太擔心,事情沒壞到那個地步。”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最近這段時間的一切,就像有個無形的手寫好了劇本,然後算好我們每個人的反應,讓我們自己推動著劇情進展。
曹姨還是給我們準備了晚飯,孩子們在外麵吃過了,四個大人坐在餐桌旁毫無食欲,差不多都隻是略微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
孩子們也覺察出家裏氣氛不對,也不在客廳裏玩鬧了,都在房間裏安安靜靜地寫作業玩積木,連一向最鬧的寬寬也乖巧了不少。
“別讓孩子們悶著了,你去看看。”何則林對我說。
我知道他們父子還有事商議,就上樓去看孩子們。一進房間就看到了寬寬眼巴巴的眼神,看到我進去,他邁著小胖腿跑到我跟前,仰起頭用清澈無比的眼神盯著我問:“媽媽,你是和爸爸吵架了嗎?”
我一笑:“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爸爸和你,都不太高興,爺爺也不高興。”寬寬直接說。
我彎腰把他抱了起來:“寬寬想多啦,爸爸和爺爺是為公司的事著急,媽媽是因為爸爸著急才著急,所以今天心情都有點不太好。”
“哦,爸爸是因為公司掙錢少嗎?”寬寬又問。
“有時候和錢沒關係,就是有一些麻煩的事。”我簡單地說著,寬寬似懂非懂地點頭。
元元和童童在我和寬寬說話的時候都豎著耳朵聽,此刻聽到我的解釋,又都埋頭於作業。
過了好一會兒,元元才說:“媽媽,以後我會努力掙錢給你的。”
我聽得不由笑了,走過去對他說:“掙錢不是你現在該想的事,媽媽也不缺錢花呀。隻是何叔叔公司有了一點小問題,很快就會解決的。答應媽媽,不許想這些。”說完又看了看童童說,“你也一樣,不用想這些,懂嗎?”
看到他們都點了頭,我才放下心來。
第二天不到中午,何則林又被警察叫過去詢問情況,他去的時候帶上了律師。何連成比昨天鎮定了很多,直接對我說:“你也去上班,咱們不能為這件事把一切都停了。”
我知道何連成說得有道理,我留在家裏也幫不上什麽忙,倒不如正常的去上班。但是,到了公司以後,我依然心神不寧。
在公司忙到下午三點,彭佳德店裏的小姑娘電話通知我婚紗完全按照要求修改好了,讓我抽時間過去看看,我一口應了下去,卻沒了再興致勃勃去試婚紗的心情了。
劉天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知道何家發生的這些事,下班前趕到公司來看我。
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還好吧?”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的聲音我忽然間想哭,眼淚不爭氣地往外湧。這一切都出乎我意料,在我以為能看到事情美好大結局的時候,不知從哪裏來了一把命運之錘,把一切砸得粉碎。
我強忍著眼淚說:“我還行,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