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微服
齊才人最終死在了宗人府的地牢里。皇上對她的死並沒什麼多餘的反應，只讓人抬了屍體扔去亂葬崗，竟是連個墓都不給立的。而齊大人，一向被正妻欺壓，就連嫡女也是對他頤指氣使，如今好不容易借著皇上的手解決了兩座大山，他坐擁溫柔嬌妾，庶子庶女乖巧聽話，大大滿足了他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父親的自尊心。因此聽說齊才人死了，他也沒多傷心，只希望這給家族蒙羞的女兒死了就別給齊家帶來災難了。要知道皇上當日可是在朝堂之上龐然發怒訓斥他管教無方縱容惡妻與毒女無法無天……
後宮妃嬪都心知肚明，聽聞那夜宛貴妃去了趟宗人府後，齊才人就瀕臨崩潰瘋狂了，到了最後聽說是獄卒送飯時發現人已經沒了氣，一身臟污，滿面驚恐地瞪大眼，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折磨。於是宮中開始傳宛貴妃手段鐵血毒辣，然而這事的當事人卻無暇顧及，因為——王姑姑自盡了。
王姑姑在齊才人死後選擇了自盡去陪董悅兒。她走得安詳，留下了一封感謝信給馥笙。馥笙心中悲意起，好生料理了王姑姑的後事。而董才人也以董貴人之禮下葬，去了皇陵。
董悅兒的棺木送去皇陵那日，天際下起了暴雨，馥笙無聲地站在樓閣之上，看著天幕，雙眼放空。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她輕嘆，這座皇宮讓她感到壓抑和厭惡。
「董貴人有你這樣的姐妹，想必泉下有知也會安息。」忽而身後傳來男子醇厚的聲音。
馥笙微楞，而後回頭行禮，「臣妾見過皇上。」
黎湛扶起她，「朕知道你這些天心情不好，即使殺了齊才人，也不能解你心頭的恨……」
扶著的手一頓，馥笙抬頭訝異地抿唇看著黎湛，眼中有一絲慌亂，「皇上可是覺得臣妾歹毒？宮中現在貌似都這樣想臣妾的。」
看不得她一副自暴自棄的自嘲模樣，黎湛牽過她的手，聲音沉沉，「若是皇后還在，也會這樣做，但她卻不會有你這樣的顧慮。」
這是黎湛頭一回沒有多大波瀾的提起高長歌，馥笙聞言都一愣，脫口而出般問道，「皇上可是覺得皇后鐵血……」
出口她就後悔了，怎麼能不經大腦就說出這樣的話來，萬一……哪知黎湛像是沒發現她的不對似的，抬眼望著外面的雨幕，「不，她是敢作敢為的女子，愛憎分明，對該死之人不會有沒必要的心軟……她也有小女兒的嬌俏柔順，卻為了朕不得不變得強大冷若冰霜……」像是在緬懷，又像感嘆。
馥笙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心思微斂，可不是么。
「不說這些，朕帶你出宮吧！」黎湛突然轉移話題，拉著馥笙的手腕，眸光溫情，聲音像是酒釀醇厚迷人。
什麼，出宮？馥笙還沒從這反轉中回過神來，一時有些怔愣。
直到二人真的一身便服出現在大街之上，馥笙還是有些懵，但還是乖巧地跟在黎湛身旁。奇怪黎湛今日身邊沒帶一個伺候的，小宇子可是從來不離身伺候的……他只帶了暗衛，而暗衛肯定是在暗處藏著不會輕易出來的，皇上都不帶伺候的奴才，她也不好帶上宮女侍女。於是只有二人出宮。
二人扮作尋常夫妻，即使盡量打扮得低調，但二人皆是世間少有的好顏色，只往那一站，周身氣質和這不俗的樣貌端端就讓人不敢輕視了去。
「老闆，來兩碗餛飩！」黎湛偏就是今日不在意這些百姓的目光，牽著馥笙的手，走到路邊一家小店，朝年近半百的大嬸溫聲道。
老闆夫妻二人在京城做餛飩生意多年了，還不曾見過這般好看的人，但是仔細一看，老闆娘突然雙手一拍，「我想起來了，多年前，這位公子和你家娘子來吃過大娘我的餛飩！」
馥笙微愣，似乎不明大娘所說，她只是有些好奇黎湛會帶她來吃街邊的小攤，君王有什麼沒吃過？竟然願屈尊降貴帶她來吃尋常百姓做的粗糙食物……不過，她好像小的時候挺愛吃這些，民間百姓做的吃食比皇宮精緻的菜肴不知溫馨多少……
「大娘好記性，四年前，我與娘子曾來吃過一次。」黎湛放下在宮中的威嚴，此刻與大娘攀談倒是像個謙謙公子，多了分平易近人。
馥笙手中的茶杯一頓，她似是陷入了回憶，哦，她忘了，四年前她還沒嫁給黎湛時，一次偷偷帶他出宮，兩人身上沒帶多少銀子又怕被人發現偷溜出來，就在一個賣餛飩的小攤處吃了幾碗餛飩……那時黎湛這個深宮皇子還擔心吃食不幹凈，是馥笙哄著告訴他民間食物的妙處，然後他吃了果真覺得美味，還多吃了兩碗……沒想到，他竟還記得。只是，為何帶自己——帶周馥笙出來呢……
「二位模樣生得太好看，是讓人見了一眼就忘不掉的呢！不過，這位娘子怎麼感覺還是那麼小呢？」大娘樂呵呵地看著二人笑，打量馥笙的時候，有些訝異地問了句。
的確，按照年紀，高長歌今年應該滿二十，黎湛二十又四，而周馥笙卻只有十七歲，而周馥笙的氣質比冷清高艷的高長歌就顯得清秀娟秀了些，可不就是看起來很小嗎！
馥笙尷尬不知如何作答，難道要她說——我不是這位公子的原配，是長得像那位原配的小妾？
好在，大叔見大娘聊得起勁不禁對著她喚了聲，「老婆子，怎麼還不過來搭把手！見著好看的公子就忘了老伴了……」說罷眼神還古怪地看了下黎湛，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得嘞，你這老頭子啊，片刻不喊我就不踏實！」大娘也不惱，習以為常似的笑眯眯地循著丈夫去了。
不知為何看著二人拌嘴卻恩愛無比的樣子，馥笙眼中流露一分艷羨，尋常夫妻的幸福最是簡單溫馨，卻是他們這些出身顯赫的王孫無法企及的……
一旁的黎湛不知是看到還是沒看到馥笙的神色，只是若有所思地抬頭，雙眼不知是看向城外還是一家酒樓的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