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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蛹(二)

  遊客們興奮地大喊大叫,手裡的數碼器材「噼里啪啦」響個不停,臉上都帶著殘忍地狂熱。


  我的目光被牢牢鎖定在從缸里探出的人頭上面,強烈的噁心和恐懼感讓我竟然忘記了移開視線。


  那些人(如果他們還可以被稱為人)的腦袋上光禿禿濕漉漉的,暗黃色地液體從腦門順著脖子流回缸里,眼皮深深陷進眼眶,裡面的眼珠看來是被挖掉了,耳朵已經成了兩團紅色的肉坨,鼻子的位置只有兩個黑漆漆的空洞,不停向外流著液體,嘴巴上亂七八糟地縫著一條條線,發出「嘶嘶」的聲音。


  我甚至清晰地看到最小的缸(半米大小)里探出的腦袋比成年人的腦袋小許多,頭皮還在微微顫動,醫學知識告訴我,那是個不超過一歲的孩子的頭!


  我心裡湧起一股憤怒:「這是怎麼回事?」


  「剛才對你說了,看了不要後悔。」滿哥瑞鄙夷地看著那些越來越興奮的遊客,「這些人是用屍水養大的。當然了,前提是咱們還能稱呼他們是人。」


  在來泰國前,我做了許多方面的功課,這堆人蛹讓我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則不知是真是假的新聞:一對新婚夫婦,在度蜜月的時候選擇了泰國。兩人在曼谷街頭夜市遊玩的時候,看到一群人違者個圈表演魔術,魔術師精彩的表演博得了掌聲和滿地的鈔票,到了最後「大變活人」時,魔術師請求觀眾們有一個人當表演嘉賓。而新婚夫婦中的妻子滿懷好奇的當了嘉賓,丈夫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但是問題出現了!

  當魔術表演結束時,鑽進木箱子的妻子卻不見了……


  觀眾們在鬨笑中(無非是針對表演失敗,新婚夫婦是托兒的嘲笑)散場了,丈夫瘋了一樣尋找妻子,並向身邊的人求助。


  可是觀眾們根本聽不懂他的中國話,反而認為這是魔術失敗的事後補救表演,都豎著大拇指,意思是誇他演技好。丈夫絕望地跪在地上,才發現那個魔術表演班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丈夫怎麼也想不到新婚燕爾的蜜月之行竟然變成這個樣子,立刻向當地警方和中方大使館報警,可是經過嚴密的搜索調查,卻沒有任何結果。時間久了,也就不了了之。


  唯獨丈夫沒有放棄,他回國把所有的財產變賣,又孤身回到泰國開始了磨難重重的尋妻之旅。


  他幾乎走遍了泰國所有的大街小巷和各種紅燈區,瘋了般捏著妻子的照片逢人就問。可是愛情的力量雖然偉大,但是現實的殘酷卻讓時間一天天過去,錢也慢慢的花乾淨了,他的妻子,依然只是存在與記憶和手裡那張已經殘破的照片里。


  執著的他沒有放棄,哪怕淪為了街頭乞丐,靠著殘羹冷炙,破菜剩飯生存,但是對妻子的愛念,依然支撐著他繼續尋找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路過一個小村莊時,看到馬戲團正在表演,同時還展覽著許許多多奇形怪狀的動物:兩條腿的蟒蛇,比貓還大的白毛老鼠,三個眼睛的牛,還有……


  還有好幾個大缸……


  缸裡面裝的都是奇形怪狀的人,只留了腦袋在外面。眼睛已經被縫上,張開的嘴裡,舌頭被割掉,牙齒被拔掉,耳朵里灌了鉛水,擺在那裡任憑遊人指手畫腳。


  忽然,他發現其中一個缸中人,看上去特別面熟,雖然臉已經被泡得重大腐爛,但是依稀是妻子的模樣。他心跳如鼓,靠近了一看,那個人脖子後面有一個小小的圓形紅色胎記,他的妻子也有個一模一樣的胎記!


  他顫抖著喊著妻子的名字,缸中人雖然被封住了聽覺,也許是愛情產生的心有靈犀,竟然轉向頭向他看來,嘴裡「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


  這正是他的妻子!

  這種突如其來的強烈刺激讓他失去了理智,沖了過去,很快被馬戲團的幾個彪形大漢制住捆了起來。


  過了幾天,馬戲團來到另外一個村落時,人們帶著噁心又興奮的心情觀看時發現,其中有兩個缸中人,雖然五官都已經被毀掉,但是他們始終看著對方,臉上帶著凄涼的微笑……


  沒想到,我竟然在泰國最神聖的寺廟裡見到了這個,也就是滿哥瑞所說的「人蛹」!

  難道他們都是這樣製成的?

  我覺得心頭有一把火,燒的全身血液滾燙,只想著衝過去暴打那個吹笛子的人。


  就在這時,昌龍塔里響起了莊嚴的佛鐘聲,還有僧侶們清幽的梵唱,給這個詭異恐怖的氣氛注入了一絲清涼的寧靜。


  佛鐘聲越來越莊嚴肅穆,悠揚地回蕩在清邁寺的上空,如同飽含滄桑的老人對年輕的人們講述著一生的經歷,聆聽者在感動中頓悟著人生的意義;梵唱卻似一溪清澈的河水,在亂石嶙峋中閃爍著太陽的光輝,涓涓細流洗滌著世間的邪惡和骯髒。


  遊客們收起了觀看人蛹時殘忍而醜陋的笑容,都側耳傾聽著這兩種神聖的聲音,臉上漸漸浮現出祥和安靜地神態。


  吹笛人面色一變,加快了笛聲的節奏,那笛聲越來越聒噪,又透著森森的陰氣,像是千萬條毒蛇盤踞在一起,隨時準備吞噬獵物。


  受到笛聲影響,人蛹拼了命的向翁外探出腦袋,脖子伸得極長,倒真有點像探著脖頸的毒蛇。


  我的心臟突然跳的好快,在胸腔肆無忌憚地撞擊著,全身就像被一個大手緊緊攥在掌心裡,讓我喘不過氣來。我彎下腰,嘴裡直冒酸水,腦袋昏昏沉沉的。


  「怎麼了?」滿哥瑞見我神色不太對,有些奇怪地問道。


  我根本無法說話,只能擺了擺手,滿哥瑞看著我,臉上帶著深深地思索,突然他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彩:「你對這些聲音有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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