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草鬼(二)
我和月餅在街上溜達著,月餅在寢室里風風火火的,這會兒反倒不著急了,居然還有閑情雅緻買了一包泰國香米,一瓶醋,幾塊黃手絹,居然還有一包石灰。難道這是給那個什麼草鬼阿婆送個禮,看看家裡牆面是不是有裂縫,抹點石灰幫著修修牆。兩人再嘻嘻哈哈客氣幾句,講清楚洪猜是都旺殺的,都旺也死在萬毒森林裡,算是扯平了,阿婆把蠱撤了皆大歡喜?
我問月餅,丫什麼也不說,只說到了就明白了。還交代我不要亂動,跟在他身後云云。泰國人普遍偏矮,平均身高也就是一米七左右,我們兩個一米八多的人走在清邁大街上也算是一道風景,引得不少人紛紛側目。
月餅從包里掏出兩本書,隨手我往手裡一塞:「都旺那裡藏書不少,這兩本我看是繁體字的,估計不知是哪個朝代的,順手拿了。不過我對這個沒什麼興趣,你看看吧。」
我拿起那兩本書一看——《東京hot套圖》、《蒼井空の寫真》,頓時手足冰涼,如同五雷轟頂。
「咳咳……哈哈,學習蠱術比較枯燥,那天偶爾買的,還沒看。你看封面有沒有折印。拿錯了,是這兩本。」月餅手一揚,又塞過來兩本線裝的古本。
上面的古字也不知道是甲骨文還是金文,反正是看不懂,當下也沒當回事,順手別在腰裡。
這麼邊說邊聊,不知不覺走了好幾條街,直到我覺得眼前一黑,感覺突然墜入黑夜之中。
我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依舊炎熱,可是面前這條小巷,卻漆黑無比,透著陣陣陰冷的氣息。
「我們到了,小心跟著我。」月餅雙手交叉活動著手指,「在泰國的傳說中,蠱又稱為降頭術,俗稱『草鬼』,只寄附於女子身上危害他人。那些所謂有蠱的婦女,被稱為『草鬼婆』。
《永綏廳志·卷六》的記錄,真蠱婆目如硃砂,肚腹臂背均有紅綠青黃條紋;真蠱婆家中沒有任何蛛網蟻穴,而該婦人每天要放置一盆水在堂屋中間,趁無人之際將其所放蠱蟲吐入盆中食水;真蠱婆能在山裡作法,或放竹篙在云為龍舞,或放斗篷在天作鳥飛,不能則是假的。所有的真蠱婆被殺之後,剖開其腹部必定有蠱蟲在裡面。
一般說來,蠱術只在女子中相傳,如某蠱婦有女三人,其中必有一女習蠱。也有傳給其他女子的,如有女子去蠱婆家中學習女紅,被蠱婆相中,就可能暗中施法,突然在某一天毫不經意地對該女子說:『你得了!』
該女子回家之後必出現病症,要想治療此病,非得求助於蠱婆,蠱婆便以學習蠱術為交換條件,不學則病不得愈。因為一切在暗中進行,傳授的儀式與咒語,外人無從得其詳。
在蠱的觀念世界,蠱有蛇蠱、蛙蠱、螞蟻蠱、毛蟲蠱、麻雀蠱、烏龜蠱等類。蠱在有蠱的人身上繁衍多了,找不到吃的,就要向有蠱者本人(蠱主)進攻,索取食物,蠱主難受,就將蠱放出去危害他人。」
月餅說完這番話,一揮手:「走!破蠱去!」
每個城市,都會有一些不起眼的街道。這些街道裡面肆無忌憚的滋生著毒品、賣銀、搶劫、強姦、殺人的罪惡種子,社會學家把這種現象稱之為「薩米莫斯效應」。中國漢朝劉向的《說苑雜言》里有一個很經典句子解釋了這種現象:「與善人居,如入蘭芷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則與之化矣。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
其實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現象,是因為這類街道,一般都是居於城市陰氣最重的西北角。如果在建造城市的時候沒有針對這個方位進行特殊的風水處理,則會變成惡鬼滋生的地方。但凡路過這類街道的行人,都會不自覺地心生恐懼,通體透涼。居住在裡面的居民,則會被惡鬼侵體,心生邪念,成為各種各樣的犯罪分子。
我們現在就站在這樣的街道上!雖然我來清邁也有一段時間,但是很少出校園(換做是誰經歷了我這些事情,估計也沒什麼心思出門轉悠),印象中清邁是一座現代化與老城氣息結合的城市。而這樣的街道景象,卻是我完全想象不到的。陰暗潮濕的空氣里透著股動物屍體的腐爛味道,街邊堆滿了臭氣熏天的垃圾,半尺長的老鼠竄來鑽去,許多瘦骨嶙峋的小孩在垃圾里淘撿著過期的食物,空洞的眼睛睜得滾圓,茫然地看著我們。
幾個濃妝艷抹、衣著暴露的小女孩斜靠著牆,大概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擺著風情的嫵媚對我們勾著手嬌笑。不遠處,把頭髮染得像野雞尾巴,紋滿刺青的胳膊上排布著密密麻麻針眼的青年們惡狠狠地望著我們。其中一人晃著膀子,搖搖晃晃走到我們面前,掏出了一把刀子。
「看我的。」月餅撂下這句話,趾高氣昂地迎了上去,「薩瓦迪卡!」
青年一愣,回頭看看同伴們,「哈哈」狂笑起來。
我隱約看到青年身後有一條淡淡的影子從頭頂冒出,很快又鑽了回去,難道這個人中了蠱?
本來我還有些害怕,不過月餅在自信也不會隨便拿命開玩笑,有這個硬茬幫手,我怕個鳥!
於是便也挺著胸膛,綳著臉做冷峻狀跟上月餅。不過還是默默地站在月餅身後,凡事小心點總是好的。
青年笑得越來越誇張,嘴巴大開著,幾乎裂到了耳朵根,青黑色的牙齒上還沾著半截黑黑的條狀物。我看得仔細,心裏面一陣翻腸倒胃,那是半根老鼠尾巴!
「你看他的嘴。」月餅指著青年說道,「普通人的嘴是不會張這麼大的,如果有,肯定是中了蛤蟆蠱,以動物、蟲子的屍體為食。以後遇到吃東西狼吞虎咽吃什麼不講究,笑起來嘴巴特別大的,一定要多加註意。」
這個場面特別搞笑,月餅這個小年輕,倒像是大學教授,用教鞭點著人體標本給我上課一樣。青年莫名其妙地看著月餅,我看到他張開的嘴巴里看見有個圓圓的蛤蟆腦袋從喉嚨里探出。
一隻蒼蠅飛過,停在青年鼻尖上,蛤蟆吐出舌頭,把蒼蠅卷進嘴裡。青年砸吧著嘴大笑了起來。他後面那幾個小年輕,也笑得前俯後仰。我看到同樣幾條淡淡的影子,從他們頭頂鑽出,只是形狀上各有不同罷了。本來好端端的人臉,開始發生奇異的變化。青年的嘴越張越大,嘴角一直延伸到腦後,在他滿嘴尖銳的牙齒後面,還有一排密密麻麻的碎齒。另外一個臉變得湛藍,額頭裂開,又凸出一隻豎著的眼睛,「啪嗒」脫離了額頭,由一根肉線連接,掉在鼻尖上,骨碌碌轉個不停……
我心說這下可算是苦命丫頭落後娘手裡了!月餅這麼冒冒失失過來抓什麼鳥草鬼阿婆,眼前這陣勢估計阿婆沒抓住,我們這兩條小命也就交代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