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蝙蝠幽洞(六)
我看得頭皮發麻,轉身已經沒有退路,總不能眼睜睜被這群蝙蝠活埋了吧?
「別動,蝙蝠的超聲波探位是不會撞到靜止的物體。」月餅吼了一聲。
正說話間,蝙蝠已經飛來,肉翼在空中無聲息的拍打著,眼瞅著越來越近,我幾次想蹲下或者靠著蔓藤站住,但是看月餅雖然滿頭是汗,卻一動沒動,索性心一橫,戳在原地等死。
大片的蝙蝠一瞬間飛到我身前,卻奇異的轉了個彎,向洞口飛去。有幾隻甚至要撞到我的臉上,我清晰的看見芝麻大小的眼睛下面,是長著鬍鬚的嘴,細細碎碎的牙齒上下粘著絲狀的唾液。
蝙蝠的數量超乎想象得多,不多時已經把整個洞填滿了。由於洞口被堵住飛不出去,就很死腦筋的在洞穴裡面四處亂飛。
我們就這麼站著,身邊滿是蝙蝠,像是被淹沒在蝙蝠海里,任由它們從身邊飛來飛去。這個恐怖絕倫的場景,我這輩子不想再經歷第二次,心裡暗暗祈禱千萬別哪只蝙蝠的超聲波系統出了故障,一腦袋撞在小爺臉上。
更噁心的是,居然有幾隻蝙蝠邊飛邊拉屎,落了我一臉。我透過蝙蝠群,看見月餅也好不到哪裡去,臉上滿是蝙蝠屎,像個唱大戲的,又忍不住想笑。
「蝙蝠屎又叫『夜明砂』,可是不多見的珍貴中藥,和黃金差不多貴。要是進到洞深處,挖上幾斤帶回去,南瓜你可就真成土豪了。」月餅居然還有心思跟我講這些。
「現在怎麼辦?」看這些蝙蝠一時半會也沒回家睡覺的意思,我總不能在這裡陪他們玩耐力遊戲吧。
月餅摸了摸鼻子,險些被一隻蝙蝠撞臉:「直線往前走吧。」
我心說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咬著牙和月餅並排在蝙蝠海裡面逆浪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洞內的寒氣越來越重,凍得我牙齒打戰,直到走到一處刀削般的懸崖前。
寒氣由懸崖底部冒出,遇到上層的空氣,凝結成霧狀水滴,模模糊糊看見有兩條手腕粗的麻繩,上下並排著連接到懸崖對面。
懸崖那頭,是一個半人見方的小洞,我估計按照我的個子,還需要貓著腰鑽進去才行。
「罪惡之門到了。」月餅探手抓了抓繩子,試了試結實程度,踩了上去,靠著上面的繩子保持平衡,挪著步子往對面走去。
我也跟著向前走著,誰曾想繩子承著兩人的重量,居然在空中晃悠起來。我心裡一慌,腳下用力,繩子晃得幅度更大了。幾次沒有抓穩,差點就脫手掉下懸崖。
「有點腦子行不行?」月餅臉色煞白,「繩梯要一個人一個人的過,你丫這麼一來,重力不勻,徹底沒了平衡!」
我也沒心思反駁了,只覺得繩子晃得像是斷了繩的鞦韆,上下左右完全沒有規律,眼看著就要脫手了!
月餅像猴子一樣,抓著上面的繩子,盤著腿吊在上面:「南瓜,趕快抱著下面那根,咱們爬過去。」
月餅總是能在最危險的時刻找到最簡單直接的辦法解決問題。我連忙抱著下面的繩子,兩個人像雜技團的猴子,一人一根繩子,向懸崖對面挪去。
麻繩上面的毛刺又粗又硬,我一邊維持著平衡一邊爬著,手心火辣辣的估計被磨破了不少口子,眼瞅著對面越來越近,忽然聽見後邊傳來「嘣嘣」幾聲,只覺得繩子綳力一松,整個人失重般往懸崖里掉下!
繩子斷了!
完了!我急速墜落,雙手死死抓著繩子,指望著能不脫手吊在空中。可是下墜的重力實在太強,完全超出了握力範圍。手不住的往下滑,手掌被麻繩磨得越來越熱、越來越疼,終於堅持不住,鬆開了手,掉了下去。
完了!這是我最後一個念頭。
那一刻我想到了一個荒謬的念頭:如果這是個無底洞,我豈不是會在一直墜落中生生餓死,直到變成一具骷髏,還在不停地下墜?
那實在是太恐怖了,還不如一次摔個稀爛來的痛快。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背部一陣落地的疼痛。居然這麼快就掉到了懸崖底部?我納悶不已,倒像是為了沒被摔死而遺憾。這時聽到了月餅的喊聲:「南瓜!南曉樓!」
周圍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見東西,讓我心裡有些發毛,生怕黑暗中竄出個什麼玩意兒。不過抬頭看去,懸崖上倒是有光有亮。隔著藹藹霧氣,月餅正探著身子吼著,距離也就是五六米。我心說這個距離也栓兩根繩子,還不如兩邊鑿出石梯,這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么?當下沒好氣的答道:「我他媽的活著呢,你丫在上面鬼哭狼嚎急著哭喪幹嘛?」
「你沒死?」月餅難得吃驚的口氣。
這話更讓我聽了不爽:「五六米的懸崖能把我摔死那才叫稀罕!不信你自己下來看。」
邊說邊起身,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掉到一堆什麼東西裡面了。抬腳踩下,全是踩碎陶瓷的破裂感,一抬手還碰倒了石筍,由我身旁向遠處「嘩啦啦」響了一片。雖然看不見,不過也能想到,這在這深坑裡,石筍常年風化,早就腐朽不堪,稍有外力就能撞碎。
懸崖上的光線被霧氣遮擋,根本透不下來。我尋思著要是亂走,萬一被橫出的石筍撞著眼睛可不是鬧著玩的,當下吼了一嗓子:「月餅,你丫扔根熒光棒下來!」
沒想到丫居然和我心有靈犀,話音剛落,幾根熒光棒已經扔了下來。藍汪汪的熒光在霧氣中看著異常飄忽,隨著熒光一閃而過,我看到懸崖壁上有些奇怪的紅色花紋。還沒等細看,熒光棒落地,照亮了坑洞。
我看清了坑洞里的一切時,才懂了「有時候,看見還不如看不見得好」這句話的含義。
黑暗會給人帶來恐懼,而光明,帶來的恐懼或許會更加強烈!
坑洞里,是密密麻麻豎著的骷髏!
由於剛才摔落,幾具骷髏被我壓成了碎骨茬子,面前還有一串骷髏像多米諾骨牌依次倒下,是我剛才回首碰倒的帶來的連鎖反應,而在我身旁,還有兩具骷髏一左一右戳著,身上還泛著幽幽藍光,巨大的牙床因為失去了筋肉的牽扯,半張合著,黃色的牙齒上堆滿灰色的灰塵,空洞的眼眶深不見底,森森地看著我。
如果這一切已經挑戰了我的視覺極限,更讓我震驚的是,在骷髏堆的深處,沿著岩壁挖出個足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的岩坑,在裡面高聳著一座三角形的建築。順著層層台階向上看去,建築物的頂端,擺著一張椅子,上面坐著一個穿著僧袍的人,面色紅潤,單手支著下巴,遠遠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