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化貓(二)
「月公公,你說這日本地方雖小,可是人海茫茫,到哪裡去找傑克?」我灌了口清酒,滿嘴的蒸餾水味兒,著實不好喝,「丫的催眠術那麼霸道,要是偷偷出境,或者貓個地方藏起來,那真是比大海撈針都難!」
「你丫就不能消停會兒?」月餅不耐煩地合上書,「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有本事見到月野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去!在我這裡撒什麼歡兒。」
我枕著胳膊躺在床上,飄窗附近小床上的陽光總是讓我感覺愜意舒適。不過月餅說喜歡靠窗睡的人都缺乏安全感。我沒好氣地回了句:「鬼都是從窗戶鑽進來的,要是半夜看見一隻鬼貼在窗戶上,估計能把您月公公嚇死!也就我這天生橫練膽子的人才敢睡在窗戶邊上。」
推開窗戶,吹著海風,欣賞著宮島的風景。遠山碧水,漁民撒網收網,肥嘟嘟的鮮魚在網裡活蹦亂跳,濺起的水珠如同珍珠晶瑩,深紅色的大鳥居像慈祥老人一樣笑呵呵地守護著島上的子民。
抽著煙喝著酒,雖然是日本的名煙「七星」,清酒更是石川縣的「天狗舞」。不過我抽起來總覺得有股子捂了好幾天的被子的味道。酒更不愧是清酒,喝起來和蒸餾水沒什麼區別,只能解解渴。
遠不如國內的紅將軍抽起來給力,也不如二鍋頭那種霸道的辣勁兒讓人熱血沸騰。
「你丫就是個屌絲命。」月餅看我愁眉苦臉的表情,下了結論。
話是這麼說,可是既然入了鄉就要隨著俗,而且這個七星煙裡面的「七」大有講究。「七」在日本的文化生活中是一個吉祥的數字,民間把每年一月七日專稱謂七日正月,並在家裡布置七福神等吉祥裝飾物禱敬諸神以祈福祉。估計這個牌子剛創立的時候起這個名字,也是為了行大運買賣興隆,看來開店、生孩子起個好名求個平安吉祥,對亞洲人來說都是傳統。
不像歐美人,大街上喊聲「傑克」「露絲」,肯定有十個八個回頭應聲的。
「你丫看什麼書呢?」我自己喝酒喝得無聊,月餅拿著本破書翻了半下午也不吭氣,我悶得都快發霉了,「不好好養精蓄銳和傑克決一死戰,捧著本書玩什麼命!」
月餅估計被我吵得夠嗆,把書丟了過來,我接過一看——《日本妖怪大全》。
「這書上的事情你也能信?」我哭笑不得,「等將來有時間,我把咱的經歷也寫寫,不比這個真實過癮。」
月餅拿了根煙在鼻子上聞著:「多準備些資料也是好的,這本書裡面有些東西估計不假。我剛看到『化貓』這種妖怪,講的是佐賀藩的名門鍋島家的一個家臣,名為小森半太夫。他經常對一隻貓施暴,不斷虐待它。於是這隻貓怨氣叢生,吃掉了本家的愛妾,然後變成愛妾的模樣報復。」
「化貓的妖變過程寫得也很詳細,和咱們國家傳說里的妖變大同小異,知道『貓臉老太』的事情嗎?」
「貓臉老太」這四個字讓我泛起一股寒意,那是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發生的詭異事件:某寒冷城市,上班的人們忽然發現路上凍死了一個人,由於是趴在地上,只能從花白的長發和身形來看,是一個老太太。
當警察趕到,驗屍官準備將老太太翻過身時才發現,她的臉已經牢牢凍在馬路上,只好用酒精一點一點化開。當把屍體翻轉過來后,也許是因為冰凍造成的肌肉收縮和血液沉澱,驗屍官發現那個老太太竟然長了一張貓臉!
而據報案者說,曾經有一隻貓從老太太身上跳了過去。
後面的事情我就不太了解了,只聽聞貓臉老太的屍體在停屍房神秘失蹤。在隨後幾年,經常有學生晚自習放學時看到有個長著貓臉的老太太在街上遊盪,嘴裡還不停地喊著:「回來吧……回來吧……」
這件事情曾經給當地造成了極大的恐慌,甚至學校為此取消了晚自習,就連傍晚放學也要有家長來接。
也許是謠傳不攻自破,又過了幾年,這個「貓臉老太」的傳說才漸漸被淡忘,也再沒有人看見過她。
「那是傳說吧?」我擦了擦冷汗。
月餅揚了揚眉毛:「傳說不一定是假的。我曾經聽都旺說過,貓臉老太被抓住了。」
沒想到這竟然是真的!而且都旺是主要參與者,難道是抓來煉蠱?我的好奇心又起來了:「月餅你丫怎麼就不知道多問問!」
「你以為我不想知道?不管我怎麼問,都旺就是不說!」月餅有些遺憾,「他說這不是我所能承受的事情。」
「月野今兒會做什麼好吃的伺候南少俠?」月餅故意岔開話題。
聽到這句話,我就頭疼。
解決了「宮島人皮」事件之後,由於傑克那個殺千刀的暫時沒什麼風吹草動,月野索性讓我們在這裡休養幾天,欣賞欣賞風景,好好放鬆一下。
我本來還想拿著相機拍幾張照片發發微博,可是每次走到街上,想到這裡曾經是武士埋身之所,地下全是碎骨茬子和冤鬼,又因為裂口女的出現心理上也有了陰影,看見紅綠燈就渾身不自在,乾脆貓在屋子裡喝喝酒抽抽煙,和月餅扯扯皮,算是宅了。
月野可能是因為感謝,又有些愧疚,每天倒是變著法做些日本特色的飯菜給我們送過來。像我這種一日無肉不歡的主,飯量自然也是極好的。偏偏飯糰還不如小孩拳頭大,配上幾片紫菜、菠菜,切成片的四分之一個雞蛋,根本不能填飽肚子。
好不容易看見點魚肉、大蝦、蚝類的海鮮,還是生的,據說還是黑羽捕的!
想到黑羽擺著臭臉挽著褲腿拿著漁叉站在海里的模樣,我就忍不住想笑。
生海鮮蘸著芥末吃的時候更是沖得鼻子只想打噴嚏,而且我還有些海鮮過敏,吃了之後渾身起疙瘩。
但是按照月餅的話說:「南瓜,為了愛情,別說是過敏,就是過命,你也要把它吃下去。」
於是只能每天看著笑眯眯的月野,慢慢地把壽司吃完,摸著肚子擠出滿足的笑容:「謝謝,我吃飽了。今天的壽司真好吃,辛苦你了。」
然後到了半夜估計月野睡了,才偷偷泡上速食麵,一邊撓著疙瘩一邊和月餅偷偷補充乾糧。
正琢磨著呢,門被推開,月野闖了進來。
這與平時禮貌地輕輕敲三下門截然不同,一定出了什麼事情。
「神戶出現怪事,請協助我。」月野簡明扼要地說道,「請兩位收拾東西立刻出發,路上給你們資料。」
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和貓有關嗎?」
月野正準備回屋收拾東西,訝異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這麼巧?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知道,只是好像看到月野,我就知道她在想什麼。而通過這幾天的接觸,我發現我們倆之間存在許多驚人的默契。
其實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感覺,會和一個人異常默契。說什麼想什麼做什麼都驚人地相似,甚至在不認識之前,也曾經做過許多完全一樣的事情。比如給寵物或者別的東西起同樣的名字,比如曾經在某天發過類似的微博,比如在同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裡很有感觸。
大家會把這些統稱為「緣分」,其實完全是因為兩個人的命格相同或者相似。擁有此類命格的人,一生中無論早晚,遲早都會遇到,並且還會繼續交集一生。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也不知道月野的生辰八字,本著「卦不算己,相不看親」的規矩,拜託月餅根據兩人面相、氣還有出生年月(這個是知道的)進行了簡單的演卦。月餅雖然這方面不如我通過那兩本書上所知道的掌握得熟練,但是靠這個行走江湖吃口飯的水平還是有的。丫推演了半天才說:「南瓜,你和月野的命格很奇怪,都是天生有地無天,命里缺一,而且確實很相似。」我竊喜之餘,倒也沒忘記給他封個紅包消消演卦帶來的天命災。
「黑羽呢?」月餅收拾著背包,「為什麼你只說了協助你?」
月野有些不好意思,臉又紅了:「黑羽不聽勸阻,先行出發了。」
月餅愣了愣,冷笑著應了一聲。
我心裡暗罵:這個畜生,自從我誤打誤撞,有些僥倖地把裂口女解決了之後,丫就一直不服氣。估計是心裡不爽,感覺把他壓下去了,這次要單獨行動證明自己的能力。祝福丫被貓妖大卸八塊吃了才好,最好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黑羽自己去是不是有些危險?」月餅看來是消了氣,反而關心起黑羽。
我心裡暗叫一聲慚愧,估計這輩子都練不出月餅的博愛境界了。
「所以希望快點出發。」月野的焦急之情溢於言表,「我收拾東西準備資料,樓下見!」
我又是一陣不得勁兒,磨磨蹭蹭,故意丟三落四半天,才不情願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