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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荒誕的夢境

  本以為自己是沒戲了,可就在夜半三更,輾轉難眠的時候,齊嘯遠來了。


  ??換了是其他人,昨天被折騰地死去活來,今天怎麽也得臥床休息,可這位北征軍大統帥硬是迎接完太子之後,又‘開會’到了深夜,還能來看陳時逸,體質實在非人。


  ??來這種地方,堂堂北征軍大統帥身邊居然連個護衛都沒帶,直接讓獄卒打開了牢門,邁步走了進去。


  ??“能不能勞駕你起來,讓我躺會兒,”齊嘯遠麵容疲憊,略顯歉意道:“實在是累了。”


  ??陳時逸開始以為那是齊嘯遠慣有的親和感,後來才發現隻是對他信任的人才會這樣。


  ??他站起身讓出了床鋪,齊嘯遠絲毫沒有嫌惡的意思,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床很硬啊,和軍營裏的行軍床差不多。”


  ??很難想象北征軍的大統帥居然會在一個死囚的麵前如此的放鬆,連齊嘯遠自己也覺得奇怪,自嘲了一句,“跟你這死囚在一起還挺自在,至少不用端著架子走到哪兒都是一副臭臉。”


  ??陳時逸也弄不清是不是該榮幸,揶揄道:“你這麽晚來,不會是想體驗一下牢獄生活吧?”


  ??齊嘯遠也不做回應,隻是看著屋頂,忽然變得惱怒起來,“真他娘的!”


  ??“一幫子狗屁不懂的家夥也敢妄議北征,更可笑的是齊嘯忠居然說要博采眾議。行軍打仗不是過家家,是要死人的!”


  ??陳時逸樂了,“怎麽,被太子訓斥了?”


  ??“那到沒有,”齊嘯遠搖頭,“雖說他是太子,但我才是北征軍大統帥,最起碼的分寸他還是有的。不過……”


  ??看著齊嘯遠皺著眉頭,欲言又止的樣子,陳時逸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還沒等我提起赦免你的事,太子先一步說明天要去縣衙,還說什麽一是考察民情,二是幫皇上提前勾決犯人。”


  ??“最氣人的是那個王八蛋南乘風,隻知道諂媚,還一個勁兒地慫恿齊嘯忠,真他娘的!看著都惡心!”


  ??齊嘯遠平時鮮有髒話,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氣了。


  ??陳時逸一陣鬱悶,“意思是我死定了唄?”


  ??“先別說喪氣話,”齊嘯遠安慰著道:“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齊嘯遠不是不懂感恩的人,這份情一定是要還的。”


  ??“你的家人在哪裏?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我去!”


  ??陳時逸憤然叫了起來:“這跟死定了有什麽區別?”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齊嘯遠鬱鬱地歎了口氣,“肯定是南乘風這王八蛋把你給我祛毒的事情告訴了齊嘯遠,他現在認定你也是個威脅,打算除之而後快。”


  ??“這事不能怪你,”陳時逸多少有些煩躁,“要是我沒遇上,你被毒死了隻能算你倒黴,遇上了就沒有不救的道理。”


  ??再想想自己的際遇,更是感覺冤得慌。


  ??如果是換了21世紀,弄丟了東西頂多算是失職,就算是東西再貴重,也夠不上死刑,頂多判個幾年。


  ??到了13世紀,居然要被砍頭,這也太操蛋了!


  ??齊嘯遠有些躺不住了,坐起來道:“現在唯一的希望是能找到真正的盜馬賊。”


  ??“笑笑一直在獄臣那裏查閱你的案宗,還去了現場。不過說實話,這件案子被定成了懸案,能找到盜馬賊的希望不大。”


  ??聽他這麽說,陳時逸心裏又升起了希望,“要是我能破案,找到盜馬賊,是不是就能被釋放了?”


  ??“應該可以,”齊嘯遠皺了皺眉,“可你身居這牢獄之中,明天齊嘯忠就要勾決……”


  ??“你一定有辦法拖住他,”陳時逸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除此之外,你還得想辦法讓我出去,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


  ??齊嘯忠盯著陳時逸看了半天,像是最終下了決心,“塞北鎮的知縣和獄臣欠我的情,讓你離開這裏去查案不是難事。”


  ??“如果你趁機逃走我也能理解,權當是我齊嘯遠報答了你的恩情了。”


  ??“隻是你要答應我,一旦你決定要逃走,以後就永遠也別再讓我看見你。”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姓齊的小子好像很信任你啊,”隔壁的張老頭兒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嘖嘖有聲道:“連讓你出去這種事都敢答應。”


  ??“要是你小子真的跑了,可不光是他一個人要倒黴,就連知縣獄臣都要跟著被問責,這下可有的看了。”


  ??陳時逸有些氣惱,“我像是那種背信棄義的人嗎?”


  ??“像,”張麒瑜嘿嘿地笑,“任誰離開這倒黴地方都會想著逃走的。”


  ??陳時逸氣結的把自己砸在床鋪上開始睡覺。


  ??老頭兒看著陳時逸的背影若有所思,良久,才神情黯然地輕聲自語,“心念,難道是你派這小子來救了你的兒子齊嘯遠?”


  ??“又或是人們常說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


  ??陳時逸這一晚上睡得並不踏實。


  ??環境幽閉心情鬱悶是一方麵,關鍵是做的夢太過荒誕。


  ??夢境之中,他身處一座絕壁之上,探出頭看看,雲霧就在腳下環繞,也不知道有多深,看得人心驚肉跳。


  ??再轉回身,發現空地上擺著一張棋桌,一個老頭兒正盤膝坐在桌前打譜。


  ??當看到老頭兒的臉時,陳時逸失驚地差一點叫出聲來。


  ??那赫然是隔壁牢房的張麒瑜!


  ??與邋裏邋遢瘋瘋癲癲的形象迥然不同,眼前的張麒瑜身披黑色長袍,鶴發童顏,頗有些仙氣飄飄的意思。


  ??“老爺子,這是什麽情況?”


  ??陳時逸瞠目結舌地問道。


  ??張麒瑜專注眼前的棋盤,也不做回應,隻是招了招手。


  ??陳時逸懵懵懂懂地走上前,本以為在這麽意境的地方,老頭兒會下更加應景的圍棋,不想卻是象棋,再普通不過。


  ??隻是看了一眼棋局之後,陳時逸便深陷其中。


  ??後世陳時逸的爺爺就是國手級別的人物,在陳時逸很小的時候,每天除了逼著他辨別草藥,還有一件事便是下棋。


  ??“人生如棋,或者說棋如人生。”


  ??“一局棋從起手到終了,大到影射人的一生,小到一件事的始末。正所謂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那不單單是指棋,而是你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影響到自己未來的命運。”


  ??“記住,輸棋並不可怕,但不要以同樣的方式輸第二次,人生也是如此。”


  ??這是陳時逸爺爺的原話。


  ??幼小的陳時逸當年並不能理解其中的深意,直到後來才明白這番話看似簡單,實則蘊含著哲理。


  ??此時的陳時逸無暇回首往事,他被眼前的棋局深深地吸引住了。


  ??作為先手的紅方子力已經捉襟見肘,而且陷入困局,一時間難以形成有效的攻勢。


  ??反觀黑方卻是布局精妙,攻守平衡,遊刃有餘。


  ??“看出什麽了?”


  ??夢境裏的張麒瑜全然沒有了倚老賣老尖酸刻薄的架勢,反倒是一副和藹可親的長者形象。


  ??陳時逸眉頭緊鎖,若有所思道:“看似已成定局,實則暗藏殺機。”


  ??“哦?”張麒瑜挑了挑眉頭,“說來看看。”


  ??陳時逸指了指棋盤,“紅方在邊角處的這匹馬看起來像是被黑方斷了去路,但如果盤活了,就是最好的殺招。”


  ??老頭兒的眼底先是浮現出一絲驚訝,繼而是讚許,“接著說。”


  ??“如果是我來下,”陳時逸並沒有動棋子,而是虛點了一下,“我會舍棄這個卒,先用炮佯攻左路,黑方必定回防。然後用車叫殺,逼迫黑方對子。”


  ??“黑方沒有更好的辦法,隻能對掉。這麽一來,邊角的馬就能盤活,隻需要再跳兩步,就能形成絕殺。”


  ??張麒瑜按照陳時逸的思路,推演了一下,果然如陳時逸所說,忍不住叫了一聲“原來是要連續棄子,妙啊!”


  ??他把手裏的棋子放下,慢慢地站起身,眼神中似有無限喜悅,緩緩道:“老夫在世間已無敵手,就因為破不了局,以至於心境受困,始終無法由神轉聖。”


  ??“今天得你指點,總算是撥雲見日。”


  ??說著神情又變得落寞,長歎一聲道:“隻是這棋局雖然破了,但終究不是自悟,由神轉聖的路算是徹底斷絕了。”


  ??“也是我張麒瑜命裏注定無法成聖,罷了,罷了。”


  ??陳時逸以為老頭兒又犯病了,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但那種失落感卻是讓人看著有些心酸,趕忙安慰道:“老爺子,一局棋而已,不必那麽認真。”


  ??張麒瑜再轉回頭時,又像是換了一個人。


  ??莊嚴肅穆,不怒自威,身上的長袍,頭發胡須居然無風而動,頂著陽光看過去,整個人像是天神下凡一樣。


  ??“我張麒瑜一生縱橫天下,垂暮之年受你指點,破掉天象棋局,雖無法入聖,也算是得償所願。”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你我相遇算是有緣,既然你有拜我為師之意,我就收你為徒,傳授你無上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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