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勛貴最後的機會
王岳被蔣太后叫走了,前後差不多兩個時辰,沒人知道王岳看到了什麼,只是聽說他在出來的時候,腳下一滑,險些在午門摔倒。
還有人說,王岳是摔倒了,雙腿跪倒,被皇家的至寶給嚇到了。
至於這個寶貝是什麼,眾說紛紜,沒人知道是什麼,但是能把王岳嚇出內傷,足見威力之大。
人們不得不感嘆一句,皇家真是恐怖如斯。
而此刻更恐怖的事情也來了,那就是上任順天巡撫之後,鄭谷給內閣遞了一道萬言書。全面闡釋了他的施政計劃。
鄭谷的核心是兩個字:理財!
把這兩個字拆開,就是農、商兩方面。
在農業上,自然是清丈田畝,擴充稅源,減輕盤剝,改善民生。
在商業上,鄭谷認為朝廷商稅本就很低,加之落實不力,朝廷的商稅形同虛設。可實際上,商人的負擔也不算低。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就是各種苛捐雜稅太多,豪強大族,盤剝勒索……因此在整個順天境內,要統一稅收,革除一切苛捐雜稅,取消地方的屏障壁壘。
對於那些敲詐商人,私設稅卡之輩,嚴懲不貸!
這份奏疏的內容很嚇人,但更嚇人的還在後面,之前已故大學士李東陽的家人,向京城運送商品,還打傷了王岳。
朝廷震怒,派遣南京吏部尚書費宏出馬,親自徹查李家。
經過抄查,一共發現近三十萬畝土地,二十多萬兩的家產。另外在李家還發現了不少原藏於國子監的書籍。
敢情李東陽在儒林身負大名,他向來喜歡收藏古籍,因此弄了不少朝廷的書籍回家,甚至還包括宮裡的珍本。
總計有八百多冊。
費宏據實上奏,朱厚熜看到之後,頗為震怒,並且御筆寫下碩鼠二字!
李東陽的謚號贈官,一切哀榮悉數剝奪。李家人也被發配雲南。
別以為你死老虎,就能躲過打擊,朝廷要下手辦你,絕不客氣。李家垮台之後,另一個大學士之家。徐有貞的徐家,後輩親族主動上書,願意配合朝廷清丈田畝,一體納糧服役。
兩位曾經鼎鼎大名的閣老,全都垮了。
誰都明白了一件事,清丈田畝,已經勢在必行,就是看會不會落到自己頭上罷了。
不過相比士林的憂心忡忡,最惶恐的還是京城的勛貴……因為清丈是從順天開始的,這一刀即將落在他們的頭上。
所有的勛貴宗親,無不惶恐不安,大傢伙拚命尋找辦法,想要躲過一劫。不過要說所有的勛貴都這樣,那也不對,畢竟武定侯郭勛就不相同。
他已經把什麼都交出去了,根本不怕。
相反,他不但不怕,還很樂!
「給我準備酒菜,咱們全家要好好喝一杯!」
不能不喝啊!
這要是不喝一杯,簡直對不起這麼多日子的辛苦。
郭勛親自安排菜肴,還弄了一罈子當年長子出生時候,埋下的一罈子美酒。
「聽說南方有個習俗,就是生個兒子埋下一壇酒,等兒子考中狀元,拿出來喝,這就叫狀元紅!」
郭大少爺眨巴了一下眼睛,埋怨道:「爹,咱們家可是世襲罔替的侯爺,再過十八輩子,也出不來一個狀元,你這是白費心思了。」
郭勛冷哼道:「這叫什麼渾話?狀元三年才一個,就像別的人家能碰上似的。」他伸手撕開封皮,頓時一股濃郁的酒香,充斥整個房價。
三個兒子都留下了口水,死死盯著,真是好東西啊!
郭勛呵呵一笑,「尋常人家,都是等兒子成親的時候,拿出來喝,一樣叫狀元紅,圖個吉利而已。」
大兒子一聽不幹了,「爹,您孫子都滿地跑了,怎麼才拿出來,您是不是把兒子給忘了?」
「呸!」
郭勛氣哼哼啐了他一口,「就你這個德行,喝馬尿還差不多,喝這個,浪費東西了!」說著他抱起酒罈子,到了女兒的面前,小心翼翼,給女兒倒了一杯酒,然後笑嘻嘻道:「丫頭,你嘗嘗。」
郭小姐點頭,舉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的確是好酒,比宮裡的御酒還好喝!」
「哈哈哈!」郭勛大笑,「這宮裡的東西,也就是那麼回事,那些太監要是合著伙給皇帝喝井水,非說是天下第一的美酒,天子也就只能喝了,不喝沒法子!」
郭勛嘆口氣,看著三個兒子,又瞧了瞧自己的姑娘,意味深長道:「到了什麼時候,都要有人幫襯著,尤其是一家人,更要抱成一個團。丫頭啊……你聰明過人,比你爹還強,這幾個月下來,咱們郭家又重新活了,你是首功!爹在這裡,要謝謝你!」
郭勛站起來,竟然要施禮,那三個小子也連忙站起,給妹妹施禮。
「爹,三位兄長,你們別這樣,讓人看到,還以為女兒成了女皇呢!羞死人了!」郭大小姐臉臊得通紅,爺四個發出爽朗的笑聲。
郭勛道:「丫頭,咱們一家人,心必須要齊。朝廷接下來要幹什麼,你能看得出來不?咱們郭家,又該怎麼應付?你有個定見沒有?」
郭勛這麼問,同時也對三個兒子道:「你們都好好聽著,你們妹子有什麼吩咐,都要老老實實聽著……咱們郭家能不能興旺發達,全看他了。」
父子四人,把目光都放在了丫頭身上。
弄得郭大小姐還挺有壓力的。
她低著頭思忖半晌,這才道:「爹,容女兒說句不在行的話……咱們家雖然先被抄了,但卻也是好事,咱們比所有人家都提前走了一步。」
郭勛思忖片刻,深以為然。
「對!我算是看出來,天子要清理田畝,要整頓商稅,其實用意是照顧小農,發展工商,以商稅填補田賦,不是一味搶錢!」
郭小姐露出驚喜的神色,看起來這幾個月老爹的進步飛快,真是可喜可賀。
「爹,王岳買下西山,他這個人,心思深沉,草蛇灰線,極其善於布局。不可能只為了給鄭谷撐場面,就砸下那麼多錢,他的用意還是要經營西山,並且以此發財!他能投入五十萬兩,圖謀的就是背後的五百萬兩,五千萬兩!」
郭勛老臉鐵青,要說王岳,他是真恨。
搶走他們家那麼多田產,把幾代人積攢的家底兒都給拿走了。可換個角度,他又很佩服王岳,畢竟在商業這塊,除了女兒,就是他厲害了,反正在老父的眼裡,女兒始終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誰也撼動不了。
「丫頭,你的意思,咱們是不是要跟王岳合作?分一杯羹?」
郭大小姐點頭,「當下其他勛貴或許還有猶豫,他們不願意放棄土地,不願意接受清丈……只是天子的意思這麼明白,對抗天子,那就是死路一條。現在朝中的那些人,個個兇猛,都不是好惹的。」
郭家那哥仨立刻點頭,沒錯,別說王岳,就連剛剛上任的鄭谷,布局徵稅之後,也是霹靂手段,誰敢逃稅,絕不客氣。
「爹,既然咱們跳出來了,就不用跟他們一樣,女兒建議,咱們把這段時間掙來的錢,都拿出來,然後再借一筆,籌集資金,全押在西山上!」
郭勛眼珠子亂轉,陷入了沉思。
且不說他跟王岳之前的仇,光是這一步,也就意味著郭家往後,徹底擺脫土地,要換一種活法了。
「士人是耕讀傳家,武夫是耕戰傳家,全都離不開土地,可偏偏要讓咱們經商……也好!郭家人幹什麼都不會比別人差!」
郭勛沉吟道:「丫頭,咱們家能拿出多少錢啊?」
郭大小姐略遲疑,伸出了一根指頭,「一百萬兩!不夠還能再借一百萬兩!」
郭勛突然懵了,他們家不是被洗劫一空嗎?幾時有這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