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其人
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和我這麽親近,可是,我卻記不得是誰。再看封鈺,他陰暗的眸子又深了幾層,像是黑洞,深不見底,隨時都會湧出一團濃霧要吞噬我一般!
“你……”
話沒有說出來,突然被他堵了回去,口腔一股溫熱的氣息,像是一顆沒有味道的糖,慢慢融化……
這是……
這樣熟悉的感覺,除了人世裏的那個冰涼的溫度和現在的溫熱不同之外,一切,是那麽一樣!這不是人世,他不用給我渡氣的,那他這是在做什麽!
來不及想太多,覺得大腦變得朦朧,有些神誌不清。封鈺,他對我做了什麽,為什麽我覺得好多事在眼前閃過,卻看不清是什麽。為什麽疼痛閃過心頭,卻找不到疼痛的根源,隻是本能的想抓住那些閃過的碎片,想看清,想讓它們留下,不想,讓它們走……
我看著封鈺,想讓他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他俯下身在我耳邊,印落他細碎的吻,夾雜這虛弱飄渺的話:“這個時候你想起他.……你居然還沒有忘了他!”
可是,我到底應該忘了誰?
和封鈺的婚期很近了,這幾天,我過的很好。好像有種先前和封鈺鬧別扭的感覺,但是我又記不起鬧了什麽別扭。封鈺告訴我,是因為我懷疑曼珠和他有一腿,但是他已經解釋清了。
這一點我倒是記得。至於我為什麽會記不清,對此封鈺又有解釋,是因為我初來陰間,有些水土不服。
我不太習慣對這些捉摸不透的事較真,既然是封鈺說的,我也便信了。想他對我這麽好,就算是騙我,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封鈺離開的太久,積攢了好多所隨之事,所以這段時間他很忙,除了晚上回來,一整天幾乎都看不到他人。我一個人無聊,便四處走走。
因為迷過一次路,所以把這裏的路好好認了一下。我原以為,陰曹地府,肯定是烏煙瘴氣,終日不見陽光的。但幾日下來,我的“原以為”很明顯是錯的。這裏除了深夜會起霧,天黑的比較早之外,其他的和人世沒什麽不一樣的。
走著走著,竟然走到了來時的青石路,那條長滿苔蘚的石板路。
那晚來的時候,這條路很滑,一個不穩便會摔倒。但是今天看來,幹淨的很,是一條很平常的石板路,走著穩穩的。
“是主上吩咐的,怕夫人走不慣!”
曼珠在我耳邊替我解釋了一下。這些天,都是她陪著我。封鈺不在,地府的大鬼小鬼都不認識我,封鈺覺得,女人不應該拋頭露麵,所以,拒絕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或者地府一些當差的人認識。但是,他又怕我被那些當差的看到抓去,所以讓曼珠陪著我。
其實,我先前誤會她喜歡封鈺,完全是自己太笨。
按照曼珠的說法,我們第一次見麵那次,隻是她擅作主張用了封鈺的令牌。封鈺身邊的貼身護衛便是她,按理來說她應該時刻隨侍左右的。隻是,時空穿梭這種事,不是特殊的狀況,封鈺是不會讓她跟著的。
那次,是地府有急事,而曼珠把所謂的加急密函交給封鈺而已。
偏偏那天被我撞見,且誤會了,還因此給封鈺鑽了空子,結果,就這麽把親事定了。
嚴格說來,其實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愛上封鈺,我是什麽時候愛上他的呢?
想了想,想了又想,我竟然想不起來,好像自從那次暈倒之後,就發現自己突然愛上了封鈺。也罷,反正我的記性一直不太好,也沒有必要較真。
曼珠這個人長得很美,美得不可方物,人也確實很好。就是平時不太喜歡說話,把我這個本來就很無聊的人,憋得更無聊了。慶幸的是每次我有事問她,她還是很耐心的跟我解釋。
比如封鈺平日裏喜歡到後花園的假山上坐著,比如時常和封鈺交往的人都有誰。這其中要數柒袁諦和封鈺交情深厚。
柒袁諦我已經見過,便是那天夜裏的那個陰森森的男人。他和封鈺據說是打天界為神的時候便是知己。隻是,封鈺從不進女色,而這貨整日醉臥溫柔鄉。
當然,溫柔鄉裏醉溫柔,溫柔皆給他人做嫁衣。圍著柒袁諦的美嬌娘,其實都是為了見封鈺,也就是當年的鐫陽一眼才跟柒袁諦接近的。柒袁諦長了一張鐵板燒的臉,桃花運這方麵自然是欠佳,所以,即便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還是樂在其中。
另一個來往比較多的,聽說也是天界的一個神仙,叫什麽仙子的,但從沒有來過,隻是一直和封鈺書信往來而已。
大部分是她給封鈺來信,而封鈺很少回信。
我很是不明白,像他們這樣法力高深的神,要打交道還不容易,為什麽要搞得這麽文藝,還書信往來!
曼珠對此隻笑不答。
她的笑很好看,像彼岸花的盛放,妖冶魅惑,隻是沒有血色。
我們走著走著,來到一片花海,盛放的都是彼岸花,一片茫茫,豔麗奪目,半空中凝聚了一層淡淡的霧氣,朦朧,很美。
可是,比起我聽說的,似乎還不夠美。
我知道的彼岸花應該是赤紅的,眼前的花雖是紅,卻也隻是鮮紅,沒有那種泣血的妖冶之氣。
“我們地府的彼岸花和人世的花期不太一樣,這裏的花開半年,息半年。等夫人和主上大婚的時候,正是彼岸花的花期,是最美的時候!過了花期,它們便是沉沉死寂,不落不滅,卻不會有現在的靈氣了。”
曼珠跟我解釋著,眼神看著那些話,有些黯然。我沒太注意,伸出手想摘一朵細瞧一下,剛碰到花朵,曼珠突然抓住我的手,有些顫抖。
“夫人,何不做個惜花之人,讓它們繼續盛放。過了鬼節,它們就會慢慢沉寂。一年,也隻剩這幾天了!”
曼珠的話聽上去是在惋惜花期不長,表情卻不像是護花的惋惜之色,有種說不出的哀傷。這種哀傷,是一種淡漠世事炎涼的滄桑感。
我收回手,忽然對曼珠產生了很高的興趣。
這個女人,一直貼身守著封鈺,像封鈺這麽優秀的男人,她竟然一點點的動心都沒有!也是怪哉,怪哉!
那日之後,隻要封鈺離開,我便會和曼珠泡在一起。有天晚上,我等了很久封鈺也沒有回來,實在無聊,便想著找曼珠聊天。
曼珠的房間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一座簡單潔淨的草亭子,搭在夜辰宮最高的桫欏塔塔頂。我問過她,為什麽要住在那麽高的地方,曼珠的解釋是:“因為這裏可以看到地府所有的人。”
我覺得,她為了看到地府所有的人,其實就像封鈺可以穿梭時空一樣。封鈺穿梭時空,是為了輪回眾魂,落個方便。曼珠看地府各個角落,其實也是為了找到封鈺方便吧!
在此之前我一直是這麽想的,而桫欏塔一麵,讓我改變了這個想法。
本想悄悄地上去,惡作劇給曼珠一個驚嚇。曼珠是個很有禮數的家夥,每次見到我都要行大禮,讓我很不自在,所以,想借著這次和她打熱乎一些。記憶裏有誰跟我說過,想讓人一個人對你不拘束,最好的辦法就是惡作劇!
可是,桫欏塔太高,目測都無法知道它的高度。一步一步爬這麽高的塔,我有些吃不消,到了草亭的時候,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我努力地壓了壓,試圖平穩一下呼吸,終究沒見什麽效果,想著惡作劇是做不成了!憑借曼珠的本事,很輕易便能發現我的到來,於是大大方方地走進去。
“曼珠我來.……”
我走進草亭的時候,曼珠正坐在地上,頭枕在床榻邊,兩隻眼睛死死盯著床頭櫃子上的一盆花。是彼岸花,是一盆比那日花海裏的彼岸花要紅的顏色,這種紅,像是被血染透了一般,看久了,覺得隨時都能夠在裏麵泣出血來。
這樣的彼岸花,才當得起赤紅妖冶。
隻是,這樣的氣氛很不對勁,太安靜,非常安靜,安靜得我有了一絲錯覺,眼前的人,眼前的景,都不是活的,而是一張畫。
尤其是曼珠那種沉默致哀的眼神,茶幾上的燭光照在裏麵,都沒有絲毫的光澤可言。
要說是打破這種寂靜的,應該是曼珠嘴角突然的一抹微笑,斜斜的,微微的,淡淡的.……苦苦的。
這是一抹很明顯的苦笑,卻很美,像是夜晚綻放的煙花,易冷,瞬滅,留下的,隻是更濃的夜色,更濃的淒冷。
她的心裏,有著很濃鬱的苦楚,是什麽?
好奇心致使我不禁往前走了一步,正好踩在什麽上麵,發出咯噔一聲,我低頭一看,是一把匕首,一把沾血的匕首!
“夫人!”
曼珠的聲音響起,等我抬起頭,她已經跪在榻前,一隻胳膊擋在身前向我行李.……
視線落在她身前的手腕上,平日裏她的袖口總是纏著帶子,我明白,武者都是這樣的,寬鬆的袖口,動起手來不太方便。可是現在,她穿著睡服,寬鬆的袖子垂落在地,路出盈白的手臂,手腕處,雪白的繃帶,滲出斑斑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