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彼岸花
最後一個音已經灌進我嘴巴裏。封鈺的吻,宣泄著他此刻有多麽憤怒,猛力地吸食著我的唇,手在我肩膀處用力往下一滑,耳邊傳來撕拉一聲,是布料扯爛的聲音。此時,才發覺自己真的不能在封鈺麵前逞一時之勇。
但我覺得生前那個調皮衝動的我,已經隨著死後的穿越重生而不見。這些年,我明明已經很冷靜,對大多事也很漠然。為什麽偏偏對封鈺的這些話較真,偏偏對他這樣說的我很氣憤!氣憤的,想證明自己不是那樣,根本就不是那樣。
急於去證明,急於去推開封鈺,因此表現的很掙紮。卻不知這份掙紮在封鈺看來,竟然是……
“你擰捏作何,你昨晚不是還很享受的嗎!”
此話一出,腦袋轟的一下,羞怒,氣憤,把神經都燒了起來,然後聚集在嘴巴裏,對著他的唇狠狠地咬了一口。
終於,他悶哼一聲,離開我,怒視衝衝地瞪了我一眼,又伸手揩了一下下唇,瞄了一眼手指肚上的血!
再次抬眼,他看我的神色依舊是冰冷冰冷的,冰冷冰冷地在嘴角彎起一個弧度,明明看慣了的弧度,此刻,卻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你既已準備讓柒袁諦得手了,為何我就不行!”
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阿柯,你真以為柒袁諦可以帶你回去嗎?你不知這世間唯有我才可以做這種事嗎?”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想必心情也很亂。人在心情亂的時候,做什麽事都會很亂,也很容易衝動,做些過激的反應。這樣一想,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正要去和他好好溝通一下,他的眸色一轉,好像又想到了什麽。
封鈺也開始喜歡胡亂猜想了。
“你知道的!所以,你昨天和我……”他一個停頓,堅信的口氣道,“你是想讓我幫你,所以才……”突然他話鋒一轉,又不願相信地接著說:“阿柯,告訴我,不是的!”
身子猛地被他抱進懷裏,貼他太緊,感覺到他身子也在抖。這樣的封鈺,我從來沒有見到過!
他失控,他神經兮兮的,他發瘋,他顫抖,他的懷疑,和難以掩飾掉的不自信。
甚至,他脆弱!
頓時生出一股子同情心,本就想順著他的意思說一聲“不是”,話已經到了嘴邊,又突然想起這樣的人,憑什麽值得別人去同情,終究沒有說出來。
我還是無法把他這兩天對我所做的事一筆帶過!
正要推開他,外麵突然一聲雷鳴,十分近的一聲,震動的屋子跟著晃了兩下。
沒有功夫去想發生了什麽,隻是屋子晃動的同時,封鈺更用力的抱緊了我。待一切穩定後,他鬆開我,目光對著門外,明明大好的天氣,此刻不上一層詭異的紅煙,一道濃鬱的花香竄了進來。這個味道……
我禁不住多吸了一口,心中很是明確,是彼岸花的香味!
曼珠!
心中一絲不好的感覺湧上來,人已經衝出了門外。
彼岸花出了什麽事,是不是代表曼珠出了什麽事呢!
拐了兩下,到了桫欏塔,卻見塔頂曼珠的草舍纏裹著厚厚的一層紅煙,滾滾,像一把巨大的火焰燃燒著。
“曼珠!”我大喊一聲,本能地要衝出去,卻被人死死拽住。
“你去幹什麽!”
封鈺冷毅的聲音傳來,極具震懾力。我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何其鎮靜地盯著塔頂看。
曼珠是他的貼身護衛。其實他這樣的身手著實不需要什麽護衛。他留曼珠在身邊,其實,也是為了保護曼珠。
不知怎麽,就這麽想了。可能是因為封鈺的神情過於鎮靜,我心裏也漸漸平息下來,一起看著那座草舍,外圍的赤紅濃煙漸漸退去,退至一層薄薄的輕紗般的霧氣。
一個身影自那裏飄然而下,穩穩地落在地上,是一身赤紅裝的曼珠。她手中端著那盆彼岸花。
這枝花,還是封鈺送給她的。封鈺給她的時候,對她說,隻要她的血能夠把這盆花養的赤紅泣血,便可以見到沙華!
如今,我細打量那株花,花瓣處,有盈盈露珠閃動,同樣的晶瑩剔透,卻不同的顏色。因為,那上麵的露珠,是血紅的血珠!
曼珠跪在地上,將花盆舉得高高的對著封鈺,說:“主上,請兌現你的諾言!”
她辦到了。五百多年,她用她的血喂養這枝花,不知她每天喂了多少,總之她的臉上一直沒有過血色就對了!如今這株花已然和她的血一體,沁出的汁液,皆是她的血!
她確實辦到了!
然而,不是說她和沙華此生,注定無緣,無眼緣的嗎?我看著封鈺,想從他臉上看出一些對這件事的解釋,不管是他同意,還是否定,總要有些表情。可是,他隻是靜靜地盯著那盆花,久久沒有說什麽。
是為難了嗎?是因為從一開始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隻是想讓曼珠有個可以活下去的念力,才撒了這麽一個謊嗎?
“主上說的,難道是誆曼珠不成!”
曼珠抬起頭,眉眼間閃著希望,閃著害怕。那樣的複雜神色,可想她心裏此時一定更複雜!
一時心疼曼珠,拉著封鈺的袖子開口,“封鈺……”然剛叫出他的名字,忽然想到剛剛發生的事,覺得自己實在沒有資格向他說什麽,拉著他袖子的手也慢慢縮回來。
封鈺卻瞧著我的手慢慢從他袖口縮回來,輕輕一聲歎息,又將那隻手抬起,撫了一下我的頭發。
“我該拿你怎麽辦!”
驀然心裏一絲疼痛,一閃即過,沒有來的及太注意,又發現,問題怎麽又轉移到我身上!
他將曼珠手裏的彼岸花拿起來,拋向半空,低聲道:“曼珠,你可知那些年,他為何不見你?”
伸手對著半空中的彼岸花浮了半圈,那朵花生出一道淡紅色的輕紗般的畫麵,朦朧中可見大片彼岸花,卻皆是光禿禿,唯有鬱鬱蔥蔥的葉子,自地麵生出。
我不懂這是什麽,轉頭看了一下曼珠,她眼睛死死盯著那裏,表情凝重空洞,像是陷進了某種回憶當中。
“如果你知道了,還想去見他,我便帶你去!”
封鈺的聲音自漆黑的夜裏沉重,一切寂靜,唯有半空中那抹光暈,逐漸清晰。花叢中飄飄然一粉衣女子,自空中飛舞盤旋,最終落到彼岸花畔邊,那裏正襟危坐一個身穿墨綠色錦繡羅袍的男子,銀色長發並未挽起,垂在地上,透著些微的綠色光暈。
清冷的麵容,端正不失風雅。
“你每天在這裏打坐,不問世事,可知隻世上有人想見你,幾欲瘋了!”
那粉衣女子坐到花畔的石頭上,姿色雍容,神色卻俏皮。
“牡丹仙子玩笑了,沙華一直覺得這裏清幽,是最適合在下棲息的地方。還請仙子莫要將旁人帶來此處,擾了這裏的清幽!”
看到這裏,我突然明白過來,這是瑤池仙境,是曼珠曾經呆過的地方。難怪她是那樣的表情。
我再看曼珠,她眼中盈盈淚珠,嘴唇微微顫抖。
她想見沙華那麽久,那麽久。現在,竟然是在這樣的情境下看到的。然而,她看到了沙華,沙華又怎麽可能看到她!
“嗬嗬——”一聲訕笑,視線重新回到半空的光暈裏。
牡丹仙子捂著嘴巴,笑了兩聲,對著沙華說:“你是怕別人擾了這裏清幽,還是玷汙了這裏的味道!”說著,她吸了一口氣,又呼了出去。“我們這些常來的仙子都知道,你若允了旁人來,定然先要她們匿了身上的氣味才能接近你的彼岸花海。隻可惜……”
她瞧了沙華一眼,沙華閉著眼睛,一派淡然,好似根本沒聽她說話一樣。她卻不在意,繼續說,意有所指:“你看不到彼岸花盛放的時候是何等的妖冶魅惑,也聞不到它盛放之時的濃鬱香味。這裏現在殘留的味道如此淺淡……”
她又瞧了沙華一眼,悻悻然,“要不花開的時候,我托曼珠給你做個香囊,這樣,你便可以聞到……”
話未說完,沙華猛地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牡丹仙子,清冷一笑。
“仙子多慮了,我隻是喜歡這裏的草香。”
牡丹仙子不讚同地說:“可我指聞得到這裏的花香啊!殘留的,淡淡的花香……”她若有所思,“論起來,花謝盡,花香也早該散了,但每年都能撐到這個時候……”她又湊近沙華問:“難道不是你在此打坐施的結凝術的功勞?”
沙華又閉上了眼睛,清冷聲音道:“仙子多慮了!”牡丹仙子正要又說什麽,沙華卻搶先一句:“聽聞荷花仙子池塘裏的錦鯉修成仙,很是欣賞仙子的儀容。又聽聞月宮玉兔喜歡牡丹香氣,覬覦仙子體香已久。我還聽……”
“夠了!”牡丹仙子站直身子,惱羞說道:“說我有什麽用。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
沙華又睜開眼睛,露出絲絲笑意,“我若愛,自然隻有那個和我最有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