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桃花
我很是不安地在屋子裏踱步,焦躁的可以。其實我可以坐下來安心等著他回來的,但是隻要一想到他要很久以後回來,那我就要餓著肚子等他很久了,就相當的焦躁著。
好在,封鈺一直都是個很貼心的人,自以為等了一個世紀,其實隻有半盞茶的時間之後,封鈺回來了!
還沒有看到他的人,我便已經飛奔了出去,因為我聞到了濃濃肉包子香味!
“你可以再沒出息一點嗎?”
封鈺的手還僵在半空,我已經吃了半個包子,鼓著腮幫對他搖搖頭,含糊不清地說道,“當然可以!”
然後,將他另一隻手裏的紙包也搶過來跑進屋裏……院子裏封鈺什麽模樣,我早已經顧不得了!
飽餐之後,夜黑風高,月朗星稀,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因為吃的太飽,我便拉著封鈺在洛家宅子裏散步……
他一直都很有耐心。我不由想起剛剛見到他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還很高冷,是個高冷安靜的美男子,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偶爾會聒噪,偶爾會發脾氣,偶爾還會吃醋……好吧,這個偶爾用的也不是很恰當,確切的說隻要我身邊有男人,他就一直在吃醋!他,倒還是對得起醋壇子的美稱!
“封鈺,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我轉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與君攜手,共話滄桑。我死後能和封鈺相愛一場,不論最終怎樣,其實都是我賺到了!
他笑著攬過我,好聽的聲音低低的,說道:“我也謝謝你,讓我對你好。”
我們在洛家又住了兩天,洛卿和紫茶仍然沒有回來。當年卿若到死,也沒有對洛峰埋怨過半句,桃木簪沒有積攢下卿若的怨念。但守在卿若身邊的紫茶卻將怨念擴大,然後應了桃木簪的詛咒。
而我在環境中已經將桃木簪下給卿若的詛咒吸進了體內,現在,她即使沒有放下仇恨,卻也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恨洛卿。其實,她對洛卿的恨自始至終就是多餘的。隻是因為她的恨沒有消散,隻好轉移到了洛卿身上。現在,他們不知道去哪了,但一定不會像以前一樣。
這件事情看上去已經了結了,我卻總是覺得哪裏還堵著一塊大石頭。細想了一下卿若和洛峰的事,雖然我想著給他們一個好的結局,但目前看來,其實也是沒有必要。卿若死的時候沒有記起洛峰,其實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記起來了,徒增傷感而已。
而且,她若記起來了,難保不會和紫茶一樣恨洛峰。畢竟,不管怎麽說,洛峰確實是拋棄過她,兩次,最後一次還是為了別的女人拋棄了她。這種事倘若卿若想起來,真的會毫無芥蒂都接受洛峰嗎?
如果我不再重返幻境救卿若,便也沒有必要再較真這個故事。
這樣想著,明明很順了,卻仍舊擺脫不掉心裏堵在哪裏的石頭。還有什麽能夠堵著呢?洛峰?還是……汀瀾!
我恍然,桃木簪詛咒了卿若的愛情,洛峰拋棄了卿若,讓汀瀾陪著他。但其實,洛峰到最後愛的還是卿若,而汀瀾,她有幾分卿若的姿色,對於洛峰而言,或者一直都是個替身而已。她死於難產,和卿若不同。卿若最終應該是死在病疾,她到死沒有記起洛峰,卻得到了洛峰的愛。而汀瀾到死,也沒有得到這份愛,甚至分毫!
那麽,洛卿,知不知道這件事!倘若他知道,自己的娘親其實才是最苦最無辜的那個,他還會那麽坦然自若地原諒紫茶,能夠繼續敬愛他的父親,能夠不去恨紫茶,這麽多年都恨錯了,他才是那個應該去恨的人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定不能讓洛卿知道這些事。
可洛卿不知道,我想知道。
當然,洛峰離開了卿若,是怎麽遇到的汀瀾,怎麽生下的洛卿。汀瀾,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看著手中的桃木簪,紫茶離開後,這支簪子並沒有帶走,它依然在我手裏。我可以憑借它再看一看當年汀瀾是怎樣的人生。可是,我卻在猶豫。
有時候,知道的多了,不如什麽也不知道。我隱約間能夠感覺到,其實堵在心裏的大石頭,就是汀瀾。但這塊石頭我到底要不要搬開,我卻在猶豫。
“封鈺,我該不該知道。”
我問著,其實並沒有真的要去問封鈺,隻是自言自語,也沒有意識到,出門買飯的封鈺已經回來,站在我身後。
肩膀被輕輕地拍了一下,我才知道他已經回來。他坐到我身邊,將買來的點心擺在桌子上。
“你想知道汀瀾的事?”
我點頭,我早已經對他能看透我心思這件事見怪不怪。
“你不要去了!”他握住我的手,我說,“可是……”
他打斷我,“如果你想知道,我告訴你,但是你不要去了!”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不讓我去,但既然他說了,肯定有他的理由。於是便答應了。
那年雨夜,洛峰離開雪荒穀,為的是報仇。他當初誤進了雪荒穀,是因為全家被滅門,他身負重傷,僥幸逃脫,被水流衝進了雪荒穀裏。
他養好傷是要去報仇。大雨滂沱,街麵濕滑,流淌在地麵的早已經不是雨水,而是血漿。那夜,他一個人殺了一百二十四個人。仇恨,不甘,憤怒充斥著他的神經,殺人,已經和砍掉山上的竹子一樣,讓他麻木。
可那場大戰之後,他也身中十幾刀,肋骨斷了兩條,五髒也已經受傷。但再重的傷,他都不能回雪荒穀,盡管雪荒穀裏有他日思夜想的人,也有世上醫術最高的人。可是他不能回去。
他不能回去的原因,是因為他害怕,害怕還有仇家沒有被他殺死,那麽他回雪荒穀,無疑是雪荒穀的災難。
於是,他跌跌撞撞地藏到了一個偏僻的山村裏。然後,遇到了汀瀾。
洛峰可能是命犯桃花,每次受傷,都會被女孩子救下,然後這個女孩子就深深地愛上了他。
但說到底,我始終沒有看出洛峰哪裏值得卿若和汀瀾這樣。我對他的感覺,始終趕不上洛卿,那個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的公子,帶著一股子貴族氣息,但生活的其實並不是那麽高調。
洛峰昏迷了三天,醒來,是在黃昏,殘陽微弱枯黃的光透過窗欞照進,灑了一地殘輝,屋子本身就是小戶,破舊卻整潔的家具,此時也籠罩著一層古舊的色調。
他蹙了幾下眉,然後睜開眼睛,汀瀾趴在床邊睡著。她已經照顧了他三天三夜。
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還沒有徹底清醒,朦朧間,竟然以為是卿若在身邊,激動的坐直身子,想抱住她。
然後這個動作牽扯著他當時麻木沒有感覺,現在卻疼痛難忍的傷勢。但是,他還是抱住了她。
“阿若,阿若……”
他嘴裏低聲念著,像是重拾了一件至尊至寶,不顧身上的傷勢,不顧傷口裂開一處的鮮血,緊緊地抱著她,甚至,讓她有些窒息。
“放……放開……我……”
她和卿若的聲音不一樣。卿若的聲音是溫柔的,可汀瀾的聲音,帶著俏皮。他一下子就聽了出來,然後不等汀瀾準備,便被他推了出去。由於力道太大,汀瀾摔在了地上。
那個時候,她有些委屈。換做是我,我也委屈。救了他的命,照顧了他三天三天,直到聽到他呼吸平穩了才睡了一會。然後,就被他推了出去。
顯然,洛峰並不是故意的,他隻是在這麽短的時間,還沒有從仇恨中掙脫出來,沒有來得及去想眼前的狀況。
看到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他終是愧疚地下了床。
他剛剛清醒,精神還沒有恢複,身上也綁著繃帶,沒有繃帶的身上裸露在外,可見本是健壯的男人。他對她伸出手,那隻手,常年舞刀弄槍有厚厚的繭子,看上去很有力。握住汀瀾伸出的蔥白般的手指,顯得格格不入。
汀瀾早些年便父母雙亡,是村裏的人把她養大。突然,家裏住了一個男人,大家都覺得沒有把汀瀾教育好,所謂封建社會束縛女孩子的東西,汀瀾沒有學會。但洛峰為人很好,又勤快。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從哪裏來,做什麽的,甚至大家喊他石頭,他都沒有告訴大家自己的性命。但洛峰在人前謙和有禮,和大家相處下來,大家也認為這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便也不再過問這件事。
在大家眼裏,汀瀾很快就要嫁給洛峰。然後人算不如天算,更何況還是這些根本不懂得算的山村相親。
洛峰修養好,便離開了。他沒有娶汀瀾,更沒有和她說一聲再見。在他看來,他沒有娶汀瀾的理由。但是他有離開的理由,就和他沒有對大家說他的名字一樣,他不能因為自己心裏那個萬中有一的擔憂而連累了這裏的人,也不能連累的汀瀾。
可是,他想不到,他離開後兩天,山裏沉睡了幾百年的火山,卻在這一天活了。岩漿滾落村子,隻有汀瀾一人翻山去了鎮上,躲過一劫。但家沒了,汀瀾一人無處可去,隻好在街上流浪。
她很少出村子,對外麵的爾虞我詐又不懂,人情冷暖不懂,世態炎涼不懂,遇到了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也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