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
豎日,天才微微亮起,李簫便已站在了路遙觀山門外,背負著雙手,臉上毫無表情的望著遠方,此刻的他,如同是個得道高人一般高深莫測,讓人望而起敬,又感畏懼。
夏日的清晨微風習習,涼爽無比,微風吹拂在李簫的身上,吹得他的頭發四處飄舞,吹得他的衣衫緊貼身子。他任由著微風拂過他的全身,不管那微風帶來的涼意刺激這具凡胎肉體,他的目光始終望著東方,一眨也不眨,也不知他在望些什麽,竟能望得如此入迷。
隨著天際的黑暗徹底消失後,隻見得一束光劃破東方的天際,灑向世間,讓得這世間一瞬之間充滿光明,充滿無盡暖意。
這一刻,那一動不動又入迷無比的李簫終於有所動容,他的目光隨著那一束光慢慢移動,像是要將這光烙印在眼中,又像是徹底被這束光征服,光到哪兒,他便就跟到哪兒。
自第一束光過後,第二束、第三束,乃至越來越多的光彌漫而來,他那跟著光走的目光應接不暇的四處張望,看得累了,便閉目養神,這一刻,他嘴角微微上揚,口中喃喃說道:“你最喜日出日落之景,今日的日出日落,皆由我來替你瞧過。可人間的日出果真一般,不及雲中萬一。”
嘴裏雖如此說,可他卻還是睜開了雙眼,又眨也不眨一下的盯著日出,生怕遺漏了日出的每一個細節,生怕日後講給“她”聽時不能細膩入微。
當光芒灑滿了大地,當太陽探出頭來觀賞這世間時,一縷一縷的光輝如似永恒不滅般四處攢射,一縷光落在他的臉上,照射得他滿臉金黃,如是那金粉塑造的一般,可他依舊毫無動容,任由陽光灑下。
再看那日出,一縷紫氣升起,轉眼又消逝,使得這日出神聖又光輝,好不美麗。
常言道:日出之際便是紫氣東來時,此言果真沒有騙人。
可縱使這日出之景美麗又神聖無比,這紫氣東來難瞧得一眼,卻也依舊讓得李簫提不起一絲稱讚的心,隻因,他所見過的日出更比這美上萬倍,神聖上萬倍,他看過的紫氣更是數不勝數,濃鬱如霧。
但他依舊堅持著看完,直至太陽徹底爬上山頭,散發著炙熱的光輝普照整個大地,他才歎了口氣,轉身欲要回觀。
可正當他轉身之際,卻見靜厄師太撚著佛珠踱步而來,他遲疑了下,心中似想起了什麽,隨即一拍腦袋,而後笑臉迎向靜厄師太,喊道:“師太早,我今日起得早了些,心想師太還未醒,便獨自來這賞日出靜心,沒曾想太過入神,險些忘了去師太處聽經,師太可見諒些。”
話中,那往日間本該是要尊稱或客氣的話,此間卻一點沒有體現,此刻的他到底還是不是李簫?
靜厄師太將那佛珠套在手指虎口處,便自雙手合十,頌了聲佛號:“阿彌陀佛,”又道:“無妨,今日便在此聽經,聽過了經後,你便回到屋中,整日莫要出來一次。”
李簫神色稍有變化,他摸了摸胸口,隻覺胸中一股熱氣猶存,卻無半點遺漏出體外,便就鬆了口氣,說道:“聽師太的便是。”
說完,他立即盤膝坐下,在其坐下的瞬間,地麵忽而間現出一塊光滑石板,正巧落在他的屁股下麵。
靜厄師太瞧得此幕,不由動容,她眉頭一展,笑道:“小施主果真天分超然,不愧是雲中仙轉世,短短幾日時間,便已修得化虛為實之術,佩服。”
本準備閉目靜心的李簫瞳孔微微一縮,他遲疑了下,便自說道:“乃青山客教的好,我不過是照葫蘆畫樣罷了。”
靜厄師太搖了搖頭,道:“平日裏你皆稱青山客為前輩,今日何以直呼其名?”
李簫臉色瞬間冰冷,心想數千年未曾做人,一朝做人便露餡,可悲至極!
他看著靜厄,歎了口氣,隨即瞳孔一閃,眼中突射過一道紅芒,紅芒離眼而出,便直射向靜厄。
靜厄手中佛珠閃過一道佛暈光輝,一道無形屏障頓時抵擋在麵前,將那直射而來的紅芒抵禦在外。
靜厄師太又頌了聲佛號,說道:“施主既然來了,便是要提前掀起局幕,不妨,施主直接把那不可知之地告訴貧尼,貧尼願脫離大局,不再與你為難。”
李簫邪魅一笑,他一揮手間消去那紅芒,便自起身,說道:“你不夠格,這裏的人,乃至整個人間之人,沒人夠格為難我,我若殺你,如同捏死隻螞蟻一般容易,根本談不上為難我,可你知我為何到現在也不殺你?”
靜厄師太搖了搖頭,道:“貧尼願聞其詳。”
李簫背負起雙手,轉身望向山下,說道:“因為你背後代表的是佛門,是大雷音寺,我要你將我入局後的消息傳遞到佛門,讓普天下修行者皆知我藏在這路遙觀。”
靜厄師太微微錯愕,她悲憫般頌了聲佛號:“阿彌……陀佛,”而後繼續說道:“原來,你想引來三界六道之人,你要與整個三界六道為敵!”
李簫哈哈大笑了聲,他扭了扭頭,道:“還算聰明,一聽便知我之意,比起我那轉世之身來,你倒更像我那一縷魂轉世。”
靜厄師太撚著佛珠,一顆一顆挪動,開始時一個呼吸挪一顆佛珠,如今一個呼吸挪移十顆,她道:“雲中仙,你到底為何要與三界六道為敵?你本是人間傳奇,仙界奇跡,隻需你順應天道,便有望與天地同壽,又何以要攪動天上天下風雲陣起?”
李簫搖了搖頭,道:“借道奪舍,便是要反天道,反天規,小尼姑,莫要再套我話,你若想大局順利進行,得那劫後造化,便按我說的做,現在,當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念經。”
一句話說完,他便又坐在地上,閉目,靜心。
靜厄師太遲疑了半晌,手中的佛珠如同要被她撚出火來了一般,越來越快,某一刻,珠線在這快速的撚動中斷裂,佛珠劈裏啪啦掉落在地上,彈起一曲毫無規律的佛珠落地音。
待佛珠落地後,她無奈歎了口氣,一連頌了好幾聲佛號,便盤膝坐地,麵向著烈日,一字一字的念起了金剛經。
在一句一句的金剛經經文下,李簫身上如昨日一般,冒出了一縷一縷的黑煙,黑煙圍繞著他的身體旋轉了一圈,便消散而去。
在二人一個聽經,一個念經中,忽而間天空劈裏啪啦閃過一道閃電,閃電無根而來,又瞬間消失,奇異無比。
聽經中的李簫在閃電消散時睜開雙眼,他抬頭望了眼天,晴空萬裏,烈日依舊攢射著光輝,不由得,他嘴角微微上揚,便如同是自言自語般說道:“便是請來了十八羅漢也不夠,小尼姑,你修為尚淺,可莫要犯錯,否則,一舉可讓你永世無法飛升大雷音寺。”
念經中的靜厄一頓,似不明李簫言下之意,可她既能當上峨眉派掌門,心思又豈是普通人可比?她又如何聽不懂李簫的話?但有些話,說出來便是禍,不如不說的好,她裝作沒聽到李簫的話一般,繼續念經。
李簫望了她一眼,一笑,便又繼續閉眼聽經。
也不知是因為有了雲中仙的壓力在,還是由於靜厄師太本就心不靜,今日的三遍金剛經,沒一個時辰時間便就念完,待念完了經後,靜厄起身雙手合十,頌了聲佛號,道:“貧尼於你之任務已完,告辭。”
說完,她也不等“李簫”同意,便直接轉身回了道觀中,顯然,她不想再與李簫多說一句話,也不想再與李簫對峙,隻因,此刻的李簫已不是那個普通人李簫,而是局中的雲中仙。
李簫望著靜厄離去,自也沒有阻攔,他舒展了下身子,心頭暗自盤算著什麽,某一刻,他咕噥道:“嗯,還不夠,接下來,我便行走一遍世間,結下無盡因果……”
一言下,他體內瞬間閃過一道烏光,烏光在他麵前化作數百份,而後攢射向四麵八方,消失無蹤。
隨著那烏光消失的同時,人間同時掀起一場驚天風波!
在武當山腳,一道烏光落地,化作李簫的模樣,這“李簫”如普通人一般步行走上山去,可一抬腳間,身影卻就已達百米外,又一次抬腳間,人便已到了山頂。
他的到來,讓得武當山所有道士都動容,武當掌教宋天青直接攔在山門口,望著站在武當山崖邊的“李簫”。
李簫看也沒看宋天青,直接開口問道:“我若要武當入局,你可要阻攔?”
宋天青怒目圓睜,手中桃木劍顫抖無比,他喝道:“武當不願入局,請離去!”
李簫如同是早便知曉了宋天青會如此作答一般,他搖了搖頭,道:“所謂有因必有果,你承我一問並作答,已成因果,老道,你若不應這因果,我便以雲中仙名義,斷你武當香火!”
宋天青聽得此話,臉上青筋暴露,他一把抽出桃木劍,一劍刺向李簫,怒罵:“墮仙,你無恥!”
可惜,他劍剛觸碰到李簫,便見李簫化作了一道黑煙,黑煙中,李簫的聲音傳來:“適才,我以陰兵抬棺劫擋你一劍,種下局中因果,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