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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柔弱無骨

  幾人離去之後,鼻青臉腫的馬達才站起身來,摸出紙巾擦著眼淚,一瘸一拐地準備離開的時候,一輛灰色帕拉梅拉停在他的身邊,一位戴著墨鏡中年美婦從車內下來,輕聲道:「馬達!」


  馬達不認識對方,愣了一下道:「您是?」


  中年美婦道:「你不用問我是誰,失事的飛機上都有什麼人?你們這次出去執行的是什麼任務?」


  馬達頓時警惕了起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對方冷笑了一聲,馬達的內心突然有種壓榨的感覺,彷彿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臟,內心的血液突然被擠壓了出去,馬達臉色蒼白虛汗直冒。


  「不說實話,你就只有死。」


  馬達顫聲道:「你是誰?」


  「我給你半分鐘的考慮時間。」


  ****

  謝忠軍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安崇光的辦公室,安崇光望著不請自來的這廝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忠軍,你出院了?」


  謝忠軍環視了一下辦公室的環境,發現整間辦公室只有安崇光坐著的一把椅子,應該是刻意為之,謝忠軍意味深長道:「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安崇光哈哈大笑,他站起身來:「原來你惦記我這張椅子啊。」


  謝忠軍道:「我可不敢坐,免得遭人報復。」


  安崇光笑眯眯道:「忠軍啊,你我之間用不著冷嘲熱諷。」


  「曹明敏的審訊結果如何?」


  「你居然關心她的事情。」


  謝忠軍冷冷道:「我不是關心她,我是關心自己的清白,你來醫院的時候,不是懷疑我和學生失聯事件有關嗎?現在是不是還這樣想?」


  「我可沒懷疑你,當初去醫院,一是為了探望你,二是順便了解一下情況。」


  謝忠軍道:「最近神秘局真是多災多難,為了一個曹誠光犧牲這麼大,真是划不來啊。」


  安崇光嘆了口氣道:「屈陽明太固執,是他說服了岳先生,我也反對了,可惜……」


  「可惜什麼?死了兩個,失蹤三個,你說失蹤的人到底是死還是活著?」


  安崇光道:「理論上有存活的可能。」


  謝忠軍道:「理論並不是真理,所以通常禁不起推敲。」


  安崇光饒有興緻地望著謝忠軍。


  謝忠軍道:「曹明敏為什麼要指定米小白和張弛前往呢?」


  安崇光道:「我也奇怪。」


  謝忠軍道:「策劃綁架學生的人在飛機失事之後居然主動將學生放了,看來他的條件得到了滿足,曹誠光應該沒死。」


  「我已經發動全部力量去搜查失蹤人員的下落,只要他們活著,早晚都能找到。」


  「假如曹誠光沒死,楚江河和張弛也沒死,這麼久他們不露面的原因就只剩下一個了。」謝忠軍停頓了一下道:「他們躲起來了。」


  安崇光笑著搖了搖頭道:「曹誠光躲起來能夠了解,可楚江河和張弛為什麼要躲起來?你的想法禁不起推敲啊!」


  「也許他們不想躲,也許是被人控制了。」


  安崇光道:「我倒希望真是這樣,無論處境怎樣,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謝忠軍道:「有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之前是你從天坑將曹誠光帶回了京城,讓他幫忙解救被困地獄谷的師生,根據曹明敏所說,幸虧曹誠光出手,那些師生方才獲救,曹誠光算得上戴罪立功,你當初也答應給曹誠光自由,可後來卻出爾反爾,非但沒有兌現承諾,反而落井下石,將曹誠光投入深井,你和曹誠光有仇啊?」


  安崇光糾正道:「將曹誠光投入深井的人是岳先生,你想知道原因的話,何不直接去問他。」


  謝忠軍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完美的事情,太完美了通常都是偽裝出來的你說是不是?」


  安崇光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等於婉轉地下了逐客令。


  謝忠軍擺了擺手,轉身出門。


  ****

  安崇光每個月都會到梧桐茶社,品一杯清茶聽一曲古琴,心緒不寧的時候,會抄一份心經。


  今天安崇光的心情很好,謝忠軍影響不到他的心境,最近神秘局的事情太多,總算有時間可以來這裡真正放空,一炷水沉香燃盡,安崇光剛好將一遍心經抄完。


  隔壁院落中突然傳來古琴之聲,安崇光將狼毫放下,閉上眼睛聽著隔牆傳來的琴聲,眼前浮現出一個美好無限的背影,秋思曲,好久沒有聽到這個曲子了,安崇光開始閉著眼睛,可突然他睜開了雙目,表情充滿了錯愕,他起身走出了這座小院,來到隔壁的院門前。


  安崇光向門外的服務生道:「裡面是哪位客人?」


  服務生微笑道:「已經走了,臨走之前,她讓我們播放這首曲子,還說安先生聽到琴聲後會過來。」


  安崇光愣了一下,他禮貌道:「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得到允許之後,安崇光走入了小院,人去樓空,桌上擺著古琴,剛才聽到的琴聲是錄音,安崇光看到桌上有一幅字,上面寫著——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安崇光看到那熟悉的字跡,素來淡定的表情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拿起那張宣紙,鼻翼湊近,彷彿要從上面嗅到什麼,這幅字上印著一個硃紅色的印章,安崇光試圖從印章中找出書寫者的身份,這印章刻著虎毒兩個字。


  安崇光心中暗忖,虎毒?虎毒不食子?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大聲道:「服務員!」


  ****

  楚江河已經有兩天沒有來張弛的囚室了,在被困深井中一個月後,他漸漸變得沉默寡言,他已經接受了現實,他和張弛被人利用了,有人偽裝成他們的樣子利用他們的身份成功逃走,而他們卻不得不困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牢中。


  每天都會有人過來送飯,一天兩頓,飯菜非常粗劣,很少見到葷腥,楚江河從昨天開始就沒吃飯,他開始感到沮喪,開始考慮一個可怕的可能性,沒有人知道他們被關在這裡,也許他們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張弛的神經要比楚江河堅韌許多,他每天都在鍛煉身體,他堅信有機會逃出去,深井雖然能夠屏蔽靈能,但是對他不起作用,他還是能夠繼續修鍊,只要達成柔弱無骨的境界,他就能進行縮骨,送飯的窗口就是逃生之門,每次送飯進來,還會打開採光孔,有光線透射進來,這就算是給他們放風了,深井的條件非常惡劣。


  張弛研究了那洞口無數次,只有這個機會了,他不是第一次被困,曾經有過和白小米被關在龍窯的經歷,不過這次太久了,已經整整過去了一個月。


  地洞中傳來楚江河歇斯底里的吼叫聲:「放我出去!」


  張弛認為楚江河因為長期囚禁,他的精神已經不太正常了,間歇性精神病發作。


  開飯時間到了,張弛默默吃飯,與其白費力氣,不如積極準備,地面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灰塵從囚室頂部落下,有不少落在張弛的餐盤裡面,張弛停下吃飯,這已經是兩天內第三次震動了。


  楚江河還在大喊著,沒有人搭理他,身後傳來張弛的聲音:「楚江河。」


  楚江河轉過身,張弛的腦袋從地洞里鑽了出來:「你剛才有沒有感覺到地震?」


  楚江河道:「沒有。」


  張弛嘆了口氣道:「你可真是麻木。」他從地洞里鑽了出來,他的飯落了不少灰塵不能吃了,借著窗口的光線看到楚江河的餐盤還原樣未動。


  「你不吃?」


  「不想吃,你要吃你拿去。」


  張弛也沒跟楚江河客氣,拿起餐盤吃了起來,風捲殘雲般吃完了晚飯,向楚江河道:「人是鐵飯是鋼,你不吃飯可不行。」


  楚江河道:「如果一輩子被關在這裡,我寧願餓死。」他向張弛湊近了一些,低聲道:「我決定從今天開始絕食,你說他們會不會因為我絕食而把我放出去?」


  張弛搖了搖頭,楚江河有點魔怔了。


  楚江河道:「一個月了,那兩名冒充咱們的人難道就不會暴露?我就不信他們能瞞過所有人?」


  張弛道:「這麼久沒人過來救咱們,看樣子是沒戲了,咱們只能靠自己。」


  楚江河道:「怎麼靠自己?」


  張弛道:「你做好準備,咱們馬上逃出去。」


  楚江河以為這貨是痴人說夢:「怎麼逃?」


  張弛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自己的計劃,楚江河眨了眨眼睛,張弛打算回頭收餐盤的時候從小窗中轉出去?這貨腦子有問題,把自己當成一隻老鼠嗎?楚江河道:「不可能,你腦袋那麼大不可能從這小洞裡面鑽出去。」


  張弛道:「沒聽說過縮骨功嗎?我這一個月都在練習縮骨,我肯定沒問題,你只要按照我說得去做。」


  楚江河有些奇怪,畢竟深井屏蔽了靈能,自己空有一身本領無從施展,難道對張弛不起作用,他仍然可以運用靈能?

  張弛向楚江河交代清楚之後,沿著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囚室。每天守衛都會準時過來收餐盤,一般都先從張弛這裡收起,守衛做事非常謹慎,送飯和收取餐盤的時候,時間控制得很短,收送餐盤之後馬上關上小洞,從外面鎖上,張弛讓楚江河幫忙做得是吸引守衛的注意力,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從小洞逃出去。


  仍然是先從張弛這裡收走餐盒,張弛把餐盒剛遞出去,那邊楚江河就大叫起來:「我草你大爺,你給我們吃得是豬食嗎!」


  守衛聽到楚江河的叫聲起身走了過去,果然忘記了及時將小窗上鎖,張大仙人心中大喜過望,他將腦袋探入小窗,這一個月的艱苦煉體終於起到了效果,他已經成功達到了煉骨二重境柔弱無骨。


  正常狀況下他的腦袋是無法通過小窗的,可煉成柔弱無骨的境界之後,張弛的顱骨就有了一定的伸縮彈性。張大仙人默運玄功,將自己的腦袋緩緩探入這個洞口,他無數次觀察過這個小窗,只要頭圍前後縮短兩厘米就可以通過,顱骨主要起到保護大腦的作用,雖然張弛現在有能力將腦袋擠成一個橄欖球,但是他畢竟還沒有修鍊到蕩氣迴腸的地步,如果強行擠壓顱骨,很可能會傷到大腦,萬一變成一個白痴可划不來。


  他也是反覆斟酌,兩厘米應該不會對大腦造成生理性損傷。


  張大仙人採用側向鑽入小洞,這是一個非常艱苦的過程。腦袋鑽進一部分,開始適應小窗的時候,張大仙人明顯感覺到腦部昏昏沉沉,腦部開始出現短時間血供不足。


  楚江河雖然對張弛能鑽出小窗抱有懷疑態度,可目前這種狀況下,任何機會都得嘗試一下,他成功將守衛吸引了過來,守衛打開小窗,楚江河將餐盒狠狠扔了出去砸在守衛的身上,守衛大怒,抽出一根鐵棍向裡面戳去,楚江河伸手將鐵棍抓住,在深井之中他的靈能被屏蔽,所以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和對方抗爭。


  守衛用力一拉,楚江河立足不穩,身體撞擊在厚重的鐵門上,鐵棍脫手,守衛揚起鐵棍向裡面戳去,戳在楚江河身上,楚江河再次抓住鐵棍,怒吼道:「王八蛋,我要是出去一定要殺光你們!」


  張大仙人的腦袋都擠方了,時間緊迫,拼著頭昏腦脹也要鑽出去,眼前金星亂冒,行將窒息的時候,感覺腦袋突然一松,成功鑽出小窗的腦袋瞬間充血,張大仙人滿臉通紅,一雙眼睛也因為充血而變得血紅。


  腦袋探出去之後,身體拚命向外鑽出。


  那名守衛戳了楚江河幾下,轉身看了這邊一眼,發現一顆亂蓬蓬的腦袋竟然從小窗探身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麼大一顆腦袋究竟是怎麼鑽出來的?


  守衛顧不上楚江河,轉身向張弛那邊奔去,揚起鐵棍照著張弛的面門狠狠抽了下去,張大仙人只有一顆腦袋露在外面,脖子以下還在囚室裡面,現在只有挨打的份兒。


  守衛也是下了狠手,全力揮出的一棍砸在張弛的大臉上,他認為這一棍肯定要將張弛砸得昏死過去,可這貨低估了張弛面部的防禦力,鐵棍砸在張弛的面門之上,如同砸在彈簧上一樣,揮出的力量有多大,反彈力就有多大,鐵棍騰!地彈了回來,狠狠撞擊在守衛的額頭上,守衛被彈回來的一棍打得措手不及,眼前一黑竟然跌倒在了地上。


  張大仙人本以為這次要功敗垂成,卻想不到生死關頭運氣爆棚,他這張臉不僅有超強的防禦力,現在進入煉骨第二境之後,顱骨韌性奇大,這會兒跟橡膠似的。


  張弛身體來回扭動,強忍著周身骨骼壓榨般的痛苦,身體蛇形鑽出了小窗,先撿起了地上的鐵棍,那看守此時已經蘇醒,不等他恢復神智,張弛揚起鐵棍照著他腦袋就是狠狠一棍,這一棍太狠,砸得那看守血流滿面,再度昏死了過去,被關了整整一個月,此刻爆發起來自然戾氣十足,張大仙人現在殺人的心都有。


  張弛從看守身上找到鑰匙,前去為楚江河開門,可一盤鑰匙試了個遍,發現根本沒有牢門的鑰匙。


  楚江河開始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他壓根不相信張弛能從小窗口鑽出去,看到眼前現實,楚江河激動萬分,認為終於能夠逃出生天,可很快他的激動又變成了惶恐,因為張弛並沒有找到鑰匙,沒有鑰匙就無法打開牢門,就意味著自己逃不出去。


  張弛找不到鑰匙,只能放棄,他向楚江河道:「你等著,我出去找鑰匙,回頭再來救你。」


  楚江河顫聲道:「別丟下我!」他生怕張弛獨自逃離,棄自己於不顧。


  張弛道:「鑰匙應該在紀先生手裡,你放心,我去去就回。」張弛回到那守衛身邊,把守衛的衣服扒了下來,這一個月他呆在地牢里都是只穿著一條小褲衩,現在總算有了衣服。


  張弛換上衣服,拎起牆上掛著的馬燈,沿著通道向外走去,走到前方的拐角處,聽到兩人的聲音傳來:「怎麼去了那麼久?」


  「紀先生,我去看看。」


  「不用,我自己過去看看。」


  紀先生高瘦的身影出現在通道之中,張弛恨極了這廝,紀先生無疑和曹誠光他們都是一夥的。


  張弛屏住呼吸,等到紀先生走近,倏然沖了出去,手中鐵棍狠狠向紀先生腦部砸去,這一棍砸了個正著,紀先生被這一棍砸得腦袋歪向一旁,可他的防禦力極其強悍,張弛的這次重擊竟然沒有將他成功擊暈。


  紀先生怒吼一聲,張弛一擊未能奏效,擔心功敗垂成,合身撲了上去,將紀先生攔腰抱住,揚起大臉狠狠撞擊在紀先生的面門上,想要逃出生天就必須把握任何的機會,不容有半點閃失,他對自己的面部擁有強大的信心,紀先生的腦部防禦力再強也強不過他的這張大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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