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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脫胎換骨

  前一刻,許氏族人還在惋惜大郎英年早逝,惋惜許氏的大族夢破滅,心裡黯然悲傷。


  可當他們看見許大郎真的從棺材里坐起來,兩條腿動的比腦子還快,嘩啦啦……全涌到遠處,戰戰兢兢的旁觀。


  「詐屍了啊,許大人真的詐屍了,快報官,快報官……」


  「報什麼官,這裡哪一個官都比縣令老爺大。」


  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許氏族人又驚又怕,但因為院子里公主和幾位身份顯赫的大人,他們心裡有底氣,這才沒有撒腿逃走。


  有人驚恐的往後退,也有人下意識的就往前靠,但又有所忌憚、茫然,搞不清楚狀況。比如許二郎、許玲月、褚採薇、懷慶等人。


  好癢……許七安感覺頭皮一陣陣的瘙癢,就像有虱子在爬。


  他伸手抓了幾下,抓下一大片帶著頭髮的頭皮。


  「啊!!!」


  膽小的嬸嬸嚇的尖叫一聲,把身邊的許玲月推出來當擋箭牌。


  許玲月也嚇的要死,即使是最喜歡的大哥,突然揭棺而起的情況下,玲月也有些頭皮發麻,出於本能的想要尖叫,想要逃走。


  但她沒有,她淚流滿面,顫抖著聲線,哭道:「大哥,大哥你是有什麼遺言沒有交代,心裡不甘心么.……」


  妹妹悲從中來,哭的梨花帶雨。


  經歷了短暫的驚愕和茫然後,在場中有幾個人迅速反應過來,意識到許七安現在的真正狀態。


  他們分別是練氣境的懷慶公主、司天監的褚採薇、高品武夫南宮倩柔和張開泰,以及二叔許平志。


  褚採薇有望氣術,能分辨生人和死人,再聯想到監正老師說的一番話,即使這個丫頭不太聰明,此時也想通了一些東西。
……

  這是脫胎丸的效果?難怪老師要說,我把脫胎丸送給了許七安,可老師怎麼知道許七安會復活……許七安又是怎麼服用的脫胎丸……褚採薇想不太明白。


  至於許平志等人,純粹是武夫敏銳的聽覺,以及犀利的目光,聽見了許七安的心跳聲,看見了呼吸時胸膛細微的起伏。


  他們的表情各不相同,但又有共同之處,既驚訝又驚喜。


  許平志緩緩睜大了眼睛,平平無奇的臉龐交織著狂喜和悲傷,一個大老爺們,當著眾人的面,竟淚如雨下。


  張開泰激動又欣喜,情緒全寫在臉上,許寧宴復生了?他活過來了?

  踏入許府以來,保持清冷矜持的懷慶,素白的臉蛋瞬間溫柔起來,眼角眉梢藏著的喜色,如果是熟悉她的人看見,一定會大吃一驚。


  南宮倩柔神色狐疑。


  遺言嗎.……許七安心裡一動,想起嬸嬸昨晚哭著說他長的最丑,於是凄切低沉,帶著顫抖的語氣說:

  「嬸嬸對我不好,我要她道歉.……」


  嬸嬸「哇」一聲哭出來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


  沒有武夫敏銳聽覺,也沒有術士的望氣術,只是儒家八品修身境的許二郎以為大哥真的是屍變,跨步而出,口中念念有詞。


  他要用儒家「言出法隨」的雛形之力,讓大哥重新躺好。


  「去!」


  但身邊的父親忽然一巴掌把他拍翻,許平志悲喜交織的撲到棺材邊,就像迎上世間罕見的珍寶。


  「等等。」


  南宮倩柔攔住了許平志,眯著眼,審視著不停抓耳撓腮,抓下一片片皮肉的許七安。


  「身體活了,人還是不是那個人,就難說了。」南宮倩柔冷笑道。


  眾人悚然一驚,聯想到那隻古怪的橘貓,當即意識到不對勁。


  橘貓躍過他的屍體,結果許大郎真的復活了,這難免讓人產生聯想——復活的並非許大郎,而是另有他人。


  南宮倩柔、懷慶公主幾個,都是見多識廣的人,元神奪舍這類操作,沒看見也聽說過。


  「不,他一定是大郎。」許平志語氣堅定。


  沒有理由,他只接受大郎死而復生的事實,其他的原因是他不能面對,也無法承受的。


  刀子已經在心裡扎過一次。


  「二叔,是我啦。我沒死。」許七安說。


  咦.……聲音怎麼變了?許平志臉色微變。


  這聲「二叔」,嗓音清亮,富有男子磁性,比大郎以前的聲音好聽多了。


  許二叔的心當時就是一沉,握住拳頭,盯著死而復生的侄兒:「你怎麼證明自己是許七安。」


  許平志質問的語氣,讓原本便心懷疑慮的眾人,更加警惕。


  幸好我沒有媽,不然還得證明我媽是我媽……他心裡吐著槽,沉吟片刻,道:「青橘又酸又澀,但二叔覺得皮汁另有妙用。」


  許平志臉一下子僵住。


  許二郎依舊不相信大哥死而復生了,看了眼神態不對的父親,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問道:

  「你真的是大哥?」


  此時的許七安,臉上嫩肉與老肉交錯,猙獰可怕,但看著小老弟的目光深沉而雋永,充滿感情的說道:

  「天不生我許新年,大奉萬古如長夜。」


  心裡默默補充一句:一朝女眷不在家,影梅小閣三人行。


  天不生我許新年,大奉萬古如長夜.……聽到這樣的話,二叔嬸嬸心裡愈發確定,蘇醒的就是許大郎,因為這些生活中的細小瑣事,如果不是親生經歷,是不可能知道的。


  靈堂內,其餘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轉到許新年身上。


  褚採薇想的是,這句話千萬不能被楊師兄聽見,不然自己以及司天監的師兄弟們,恐怕每天都要來一次洗腦循環。


  這和楊千幻那個蠢貨的口癖,不相上下.……南宮倩柔和張開泰皺了皺眉,覺得許家這個讀書人口氣太狂傲了,武夫最聽不得囂張跋扈的宣揚。


  懷慶公主沒說話,但用一種很內涵的目光,審視著許新年。


  「.……」


  許二郎俊美的臉龐憋的通紅,連耳根都紅了。這些話被家人聽去猶覺羞恥尷尬,被大哥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念誦出來,這份羞恥感已經超過許大郎年紀該承受的極限。


  他恨不得推開大哥,自己躺進棺材里,一了百了。


  呼.……

  見兒子吸引了火力,成為眾人的視線焦點,許二叔鬆了口氣,有些開心。


  「真的是大哥!」許玲月歡呼一聲,不管不顧的撲了過去,摟住大哥的脖頸,嚶嚶嚶的哭泣。


  「大鍋大鍋.……」許鈴音高興壞了,站在棺材邊蹦蹦跳跳,張開雙臂,希望大哥也能抱他。


  但許大郎摟著妹妹柔軟的嬌軀安慰著,完全沒注意小豆丁。


  許平志也激動的上前,抱住女兒和侄兒,用力抱住,害怕一放鬆,又沒了。


  許二郎抬起臉,不讓眼淚從眼眶裡滾落,大庭觀眾之下,這種矯情的舉動他是斷然不會做的。


  「哼!」


  嬸嬸尖俏雪白的下頜一甩,別過頭去,滿臉不屑,但緊接著,她又捂著嘴哭了。


  南宮倩柔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脫落的死肉,不是死皮,而是一塊塊的死肉。皺眉問道:

  「你怎麼復活的?」


  「我根本沒死……」許七安剛想解釋,便聽褚採薇抬了抬手,鵝蛋臉的大眼美人,脆生生道:


  「是吃了我送你的脫胎丸嗎?」


  許七安微微一愣,剎那間恢復如常,配合著做出感激的姿態,「採薇姑娘大恩大德,許寧宴沒齒難忘,恨不得以身相許。」


  「呸!」


  褚採薇臉蛋一紅,其實她有些羞愧,萌吃貨不擅長撒謊,有很強的道德底線。


  不像許七安,撒謊成性,養魚技術也差強人意,幾次險些淹死在小池塘里。


  許七安望向眾人,知道他們需要一個解釋,沉吟片刻,道:


  「當日雲州叛亂,賊軍圍困布政使司,巡撫等人命懸一線,我自知此戰生死難料,想起採薇姑娘贈予的脫胎丸,於是就賭了一把.……呵呵,當時情況危急,沒得選。


  「想來是巡撫大人以為我戰死了,鬧出這麼大的烏龍。」


  脫胎丸,原來是這樣……南宮倩柔等人恍然點頭。


  懷慶望向依舊茫然不解的許平志等人,淡淡道:「脫胎丸是司天監監正煉製的靈丹妙藥,服用此葯,宛如蟬蛹結繭,褪去舊軀殼,誕生新身體。


  「即使是受了致命傷,也能破繭成蝶,收穫一具全新的身體。」


  脫胎丸的藥力,便是以舊身軀為養料,孕育新身體。就像蟬蛹化作蝶。


  缺陷也很大,比如「造價昂貴」,比如使用條件苛刻。藥效在半個時辰后發作,服用丹藥的人必須在半時辰后死亡,你不死亡,它便會強制你死亡。


  很容易造成千里送人頭的慘劇。


  如果腦袋被人砍掉了,或者當場去世了,脫胎丸是救不回來的。


  總而言之,就是命懸一線之際,恰好藥效發作。


  深知脫胎丸藥效的南宮倩柔等人,也只能感慨許七安命大了。


  在許家人聽來,大郎能死而復生,完全是司天監的採薇姑娘贈予了起死回生的仙藥。


  「採薇姑娘,大恩不言謝。」許平志抱拳道:

  「大郎欠你一條命,以後上刀山下油鍋,你只管吩咐,他要不願意,我這個二叔的,綁也把他綁去。」


  什麼都沒做,就賺了我一條命。媽蛋,褚採薇才是主角模板吧……許七安配合著抱拳,千恩萬謝。


  「好了,玲月,快扶你大哥出來了,活人別一直躺棺材里,晦氣。」許平志心情大好。


  「嗯。」許玲月應了一聲,但沒有立刻攙扶大哥,而是幫他揭臉上一塊塊乾枯的血肉。


  揭掉臉上和頭上的皮肉后,許七安感覺腦門一陣清涼,頓時內心咯噔一下,完犢子了,老子蓄了二十年的秀髮毀於一旦。


  旋即,他發現許玲月痴痴的看著他。


  「我的臉怎麼了?」許七安心裡一沉,連忙撫摸自己的臉。


  許玲月漂亮的小臉浮起兩抹暈紅,垂頭不語。


  許七安只好自己跨出棺材,面向懷慶南宮倩柔等人,然後,清晰的看見他們都是一愣。


  眼前這個許七安,臉龐線條堪稱完美,有著男子的陽剛之氣,濃眉,高鼻,雙眸湛湛有神,嘴唇的弧度和形狀恰到好處。


  五官沒變,但更精緻更完美了。


  這,這是我養大的小子?嬸嬸紅潤的小嘴微張,難以置信的盯著許七安看。


  南宮倩柔「切」了一聲。


  情竇未開的褚採薇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覺得脫胎換骨之後的許寧宴,變的更好看的。


  懷慶公主的視線在他臉上停頓了幾秒,微微扭頭,掩耳盜鈴似的移開目光。


  「大哥真好看。」許鈴音開心的說,雖然大哥不抱她,但她對大哥的拳拳愛心是不變的。


  「我年輕時也這般的。」許二叔欣喜的說。


  說完,見一家人沉默的看著自己,許二叔頓時有些尷尬,補充道:「差不多,差不多嘛.……」


  「大郎沒死?」


  許氏族人里,一位年邁的老人,遠遠的喊了一聲。


  許二叔當即過去,告訴族人許大郎死而復生的喜訊,以及緣由。


  許氏族人這才知道原來不是屍變,許大郎根本沒死,是司天監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救了他。


  京城的平民百姓對司天監不陌生,城裡好多藥鋪、醫館都是司天監的產業,九品的術士為了修行,隔三差五到醫館坐診,醫術高超又便宜。


  解釋完,許二叔拉著許七安,給長輩們行禮。許氏族人也很高興,族裡晚輩死而復生本身便是值得高興的喜事。再者,見識到了許七安的潛力和關係,族人們當然希望他越爬越高。


  霎時間,喪禮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安撫好族人,許七安送走兩位金鑼,送走褚採薇,送走懷慶公主,轉身去了澡房。


  許氏族人留在許府,幫忙撤除喪禮的布置。
……

  往浴桶里倒滿水,許七安兩手撐著浴桶邊緣,俯視水面中映出的臉。


  「帥啊,這才有代入感嘛,儘管和我前世相比還有點差距。」許七安拍案叫絕。


  此時此刻的他,五官依稀還是原來模樣,但更加精緻完美,顏值暴漲。


  躺入冰涼的水中,許七安舒服的呻吟一聲,然後惆悵的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


  這時,一隻橘貓頂開了門縫,邁著優雅的貓步,翹著尾巴,走進澡房。


  「嘖,早聞脫胎丸效力不凡,今日見了果然名不虛傳。竟讓平平無奇的你,變的英武不凡。」


  原來在道長你心裡,我也只是個平平無奇的銅鑼嗎.……許七安有些傷心,於是說道:


  「道長竟養成了上貓的惡習。」


  「不要在意這種小事。」金蓮道長抬起爪子,拍了一下地面。


  橘貓跳上浴桶邊,用來放置乾淨衣物的凳子,蹲坐著,口吐人言:


  「貧道一開始就不信你會殉職,今日得知你發喪,便過來看看。果不其然,身體雖無半點生機,但分明有細微的元神波動。」


  這細微的元神波動,武夫感應不到,唯有修陰神的道門弟子才能察覺。


  「貧道就住你一把,讓你早日元神歸附。」


  「多謝道長。」


  許七安誠懇致謝,要不是道長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飛起來嗷嘮一嗓子,他就算死而復生也沒什麼意思了。


  果然,吉人自有天相,魚塘主得天庇佑。


  「可妙真說你身上無半點元神波動,死的很是通透。」金蓮道長說道。


  「通透」是這麼用的嗎?許七安沉吟道:


  「從雲州回京這一路上,我沒有半點知覺,也是昨夜才恍恍惚惚的恢復意識。」


  他的意思是,細微的元神波動是近期才出現的,是復甦的徵兆。


  金蓮道長頷首,低頭,爪子按在地書碎片上,「嘖」了一聲:「魏淵竟沒有收回地書碎片。」


  魏淵在釣魚?許七安一愣,便聽金蓮道長繼續說道:


  「不過,讓你加入天地會,對他來說只是隨手落的一步棋,善謀者,布局深遠。你死了之後,他許是有些灰心了,不願意再摻和天地會的事情。地書碎片隨你陪葬也好,被我取走也罷,都無所謂了。」


  道長你和魏淵果然是心照不宣啊,但當著我的面子,揭露我雙面二五仔的身份,我還是會有點尷尬的……許七安乾笑一聲。


  「對了,我復活的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訴李妙真?」許七安撥弄著水花。


  金蓮道長用琥珀色的貓眼,直勾勾的望著他:「要誠實啊年輕人。」


  媽蛋,誰還沒在網上吹過牛皮呢……我以前逛逼呼的時候,就喜歡偽裝成高學歷人才,口頭禪是:謝邀,人在米國,剛下飛機。


  許七安又乾笑幾聲,想起了雲州發生的事,問道:「道長,雲州案背後有術士參與的痕迹,而且至少是三品術士。您對司天監了解多少?」


  他把雲州案中,那位神秘術士的事迹告訴金蓮道長。


  金蓮道長很快就意會了許七安的意思,沉吟道:「司天監只有一位三品術士,叫孫玄機。


  「但我覺得雲州出手的術士不是他,另有其人。」


  「誰?」許七安連忙追問。


  金蓮道長看了他一眼:「你覺得我會知道嗎?」
……

  要你何用,許七安笑道:「道長在我心裡,一直是睿智的長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還是個老銀幣。


  金蓮道長搖搖頭,糾正道:「上知天文的是術士,下知地理的是儒生。


  「不過,監正肯定是知道那位術士根腳的,只是這老東西的心思,誰都猜不透。」


  說完,金蓮道長審視著許七安,嘖嘖道:「氣血、氣機旺盛了數倍,神完氣足。如今的你,與離京時相比,進步很大。脫胎丸效果不凡啊。」


  就是太貴了.……金蓮道長惋惜的想。


  「僥倖僥倖,三個月就踏入煉神境,資質愚鈍了,資質愚鈍了啊。」許七安謙虛道。
……

  橘貓扭頭就走,留下一句話:「去找魏淵吧,銅皮鐵骨境的資源,你傾家蕩產也買不到,但他能給你。」


  洗完澡,換上乾爽的衣物,許七安騎馬出府,直奔打更人衙門。
……

  PS:今天字數最少一萬。晚上還有。錯字晚上再改,白天先出門浪一浪,終於有假期了,苦逼的社畜啊。大家端午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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