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計不成,一計又生
希望不會有什麽意外。
汪大福回憶著李長天離開時的眼神。兩人都明白了互相的意思,那也就夠了。萍水相逢,好一個萍水相逢啊……
……
吳克忠覺得此番必是有人在針對自己。
初來乍到,本就做好了被排擠的準備,可此次之事太過憋屈詭異。隨隨便便找的一隊商隊,居然大敗而回,不,應該是全軍覆沒。更離奇的是,出手的僅僅是一個傳聞十歲左右的少年。
吳克忠咬咬牙忍了,吳智說的沒錯,未調查清楚情況,那還不如少一事為好。可一天還沒過去呢,手下的人就在山寨山腳發現了兩具弟兄的屍體,一劍封喉,就在自家門口!
吳克忠氣得當場把飯碗摔在地上,來了個稀巴爛。太憋屈了,吃什麽飯,不吃了!
弟兄們在附近搜索了一番,卻是毫無收貨。吳克忠一碗又一碗的喝著酒,空空如也的肚子,五六碗下去竟也感覺到一股熱氣往臉上湧。
太他娘的憋屈了!吳克忠生著悶氣,無奈的是自己都不知道在生誰的氣。
吳康鬆殺了倆個小卒,自是殺了就殺了。實力不高,賊心卻甚黑。至於把屍體丟在了太行山寨家門口。
抱歉,吳康鬆還真沒留意。
不過舊路重返,吳康鬆倒是想到了些東西。皎潔月色下,白日的血跡顯得有些發亮的黑。往前沒幾步,就到了太行山寨。
吳克忠正灌下不知第幾碗酒,眼前突兀的出現一個人影,驚訝之下就要出聲,一口酒就卡在喉頭,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著咳著,吳克忠反倒冷靜下來。屋內不請自來的男子,相貌平平,眼睛似是被晚風吹的有些發紅,隻是冷冷的看著自己,仔細一看似乎還有些走神。如果不是心驚對方身手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吳克忠甚至會以為這隻是個呆愣愣的寨中小卒。
“在下吳克忠,敢問大俠今夜來此,有何指教?”吳克忠本想表現的不卑不亢,可一個在下出口,後頭的太行山寨寨主卻是萬萬不敢說出口了。
“居上克明,為下克忠。你這劫匪頭頭,怎麽取了這麽個名字?”
吳康鬆江湖闖蕩經驗不多,行走江湖很多事都是陳天風在管。加上吳康鬆性子執拗一根筋,莫名其妙的倒是對吳克忠的名字起了疑惑。說不上嘲諷,但自然而然的語氣,卻更是盛氣淩人。
吳克忠忍著把手中的碗摔在眼前人臉上的衝動,“家父取的名字,在下也不知曉緣由,如今家父家母已經仙逝,我更不知道為何了。”
“按你自己平日習慣說話,文縐縐的,還不倫不類。”吳康鬆搖了搖頭,麵無表情看著吳克忠,神色倒是不再恍惚。
這人好生無禮,莫名其妙!
“你這家夥,半夜三更闖進老子房裏來,究竟想幹什麽!”吳克忠豁出去了,這人腦子有問題,如果就這麽莫名其妙給弄死了,還不如死的明明白白。
“我有個買賣,想個大當家的商量商量……”
……
校場之上,太行山寨眾弟兄排排站立。交頭接耳,一反常態的集合,令人隆重之餘又有些疑惑。
太行山寨名字倒挺不錯,乍一聽還有些文氣,有傳言說是大當家之子幼時戲言,大當家為了哄自己的寶貝兒子,當然點頭稱是。然而實際上,太行山寨眾弟兄加上些老弱病殘,滿打滿算也就百人,隻少不多。
“都給老子閉嘴!”吳克忠現在可算處於一個糾結的情緒中,昨日的氣悶,加上現在又有些隱藏不住的欣喜,一來一去,吳克忠自己都有些苦笑不得。
“今天叫你們來,是有個消息。大家都知道先前一個毛頭小子挑翻了咱們一隊人馬之事。現在,那個人的所在,終於給老子查清楚了!”
下邊眾人又開始嘀嘀咕咕起來。初來乍到第一次下山,吳克忠也不傻,派去的隊長在山寨也是好手了,比之山寨總人數來說,也算是傷筋動骨,可竟然一石頭落地,屁聲響沒一個,甚至一個人都沒有回來。
另一些人驚訝於斥候弟兄帶回的消息,但對於那一隊人找上的目標,卻更為感興趣。就帶回來的消息看,怎麽說也是個財主級別的大商人呐!
吳克忠在上麵慷慨激昂的說著拿下那個山莊如何如何,底下的弟兄也開始心猿意馬。
就在這時,後方傳來幾聲驚呼,底下的聲音從後向前活生生的安靜下來。吳克忠正沉浸在自己報仇雪恨找回顏麵的遐想之中,四周一下子靜謐無聲,睜眼一看,麵色卻是有些尷尬起來。
“見過二當家!”一如對吳克忠的見禮,看著人群中緩緩前行的那十五歲少年,眾人眼神中有敬畏,有狂熱,有緊張,比起麵對吳克忠,反倒更是複雜。
雖然在這種山頭,大當家二當家諸如此類,基本就是兄弟亦或是父子。可大當家這小公子,說是匪類,怕山下人誰都不會相信。哪怕弟兄們自己人也覺得二當家有時候甚至更像個讀書人,但這並不妨礙二當家的在山寨的聲望。
如果吳克忠是山寨的刀劍,是領袖,是象征,那二當家的,這位年滿十五剛剛成年的小公子,就是山寨的大腦。
此刻吳克忠看著整個人有些發怵。
“看什麽看,都回去準備去!”吳克忠瞪著底下眾人,大夥自覺的四下離去。末了,吳克忠轉頭看向自己這自小聰明早熟的兒子。
“父親,為何你明明答應我了不去尋那少年劍客的麻煩,現在卻又大張旗鼓的準備動手?”吳智倒並不覺的父親會反悔,當麵一套背後一套,自己這長身體不太長腦子的父親可不會做。
吳克忠想起昨夜所遇,哪裏願意把這丟臉的事與自己兒子說。之於手下,關係的是自己的麵子與威信;之於自己這遠比他老爹優秀的兒子,不過是想保留作為父親的尊嚴罷了。
“小智啊,這一次傷亡太嚴重,老子……為父總得給手下人一個交待不是?而且那戶人家,比我們估計的還要有錢,大不了幹完這一趟,咋們再換一次地方,那都不會虧!”
“怎麽又要換地方,就算是那少年劍客找上門來也不至於啊!”吳智敏銳的感覺有些不對,就算是監天寺也不太可能管這種小事啊?真不知道為何一夜之間父親就會改了注意。
“兒子啊,別老是看書,這年紀,也該習武啦,這事你爹我自有主意。”
吳智聽到吳克忠認真的一句兒子,知道這事是勸說不了了,轉身離開,心裏卻有些擔憂起來。
看著吳智離去,吳克忠被欣喜掩蓋的無奈冒了上來。
能不跑嗎。這次去,可是要滅人滿門!
……
這一次太行山寨一行人可謂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山寨土匪一向是官府最為頭疼之輩。官府管管老百姓的糾紛綽綽有餘,可對上山寨中的強人,十次裏六七次都是铩羽而歸。官府之中習武的很多,但武功高強的基本沒有,大多不入流。更別說一些習武隻為強身健體之人,膽子小起來比起老百姓有過之而無不及。
監天寺倒是讓人聞風喪膽,但江湖糾紛不斷,監天寺監管江湖各個門派,雖然有七大門派協助,仍舊事務繁忙。太行山寨這種小角色,監天寺一般不會在意。
水至清則無魚嘛。
沒法管也不想管。
為了政績,官府對於太行山寨此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小寨子,也就充耳不聞了。
可這一次讓人疑惑的是,太行山寨一路七八十人,浩浩蕩蕩的往林子裏趕,前頭卻又囂張的放出話來,說要在山中的莊子裏好好的幹一票。
消息傳到鎮子裏是沸沸揚揚。東陽郡算不上什麽要地,官府根本不敢管此事,監天寺在此也沒有分部,就算有心管,一時半會也過不來。
其他土匪沒有原因不敢插手,這是道上的規矩。先來後到,說起來好笑,但大家一般都盡力遵守。如果對這些個道上規矩不屑一顧,那真的遇上了什麽事,道上的人絕對不會理睬於你,反倒可能渾水摸魚,趁火打劫。
江湖上有句話,規矩大過天。江湖是最講規矩的,也是最不講規矩的。
汪大福得到消息之時,浩浩蕩蕩的隊伍已經在視線之內。半夜探訪之人,簡直嚇破汪大福的膽子,李長天走後,仍舊不放心,茶不思飯不想,誰知道竟是等來了那一夥土匪。
怎麽回事,現在的土匪光天化日之下也敢犯案了?
汪大福當場臉刷的一下慘白。自己一個莊子,人數比起人家一半都不到,沒想到那人沒來,自己還是要死在土匪之手。自己冥冥之中,壽命已盡不成?
另一頭。
李長天在鎮子上喝著茶,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其他顧客看著少年呆呆的坐著,卻一臉陶醉之色,不僅有些疑惑。這茶湯味道平平啊,這小子魔怔了不成?
“嘿,你們聽說了沒有,那什麽勞什子太行山寨,今天要前往山上的山莊誒,聽說是尋仇。”
“去他的尋仇,還不是自己攔路打劫,結果損失了一隊人嗎?不過這麽大張旗鼓的打家劫舍,我還真是長見識了。”
“怕啥啊,官府對於這種土匪管得了嗎!大帝在世的時候不也剿匪失敗麽,這些人就像是老鼠,溜得賊快。”
“不過這次大白天的,那群土匪大搖大擺的搶劫,簡直沒給官府留臉麵啊……”
“我說,要不我們去瞧瞧熱鬧?聽說太行山寨也有入門的練武之人,真想看看和滿大街的不入流武者比起來,有什麽區別。”
“你瘋啦,知道有入門的武者還去?天下習武之人這麽多,除去門派中人,江湖上多少人都在不入流這行列掙紮。咱倆去,送死啊?”
“哎,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那些幾重天幾重天的武者風采。咱們這小地方,無聊啊……”
李長天默默的聽著,不知何時,放下了茶碗,拿著一塊布仔仔細細的擦起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