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找你收留我
我見過不少流氓地痞打架,可這些街邊混混斗拳耍狠,基本都用的王八拳,這輩子從未見過這麼精彩絕倫的交手。
那拳風一響,宛如炸裂的驚雷,整個天台都狠狠顫抖一下,接著張小餅臉色一白,身子在空中倒飛兩米,後背撞落地面,又扯開袖子往前一揮。
嗡!嗡!嗡!
袖口中射出三枚長錐,在空中拉長成筆直的電弧,陳剛身體在空中似陀螺一般旋轉,竟然用拳頭強行震開了那幾枚釘子。
「小子,跟我斗,你還太愣!」
他震退長錐,身體沖勢不減,在空中猶如一隻展翅的鳥兒,自上而下俯衝,拳頭幾乎貼著張小餅的面門。
千分之一秒內,張小餅將腳尖朝著牆面一撞,身體在反推力作用下橫移半米。
砰!
拳頭失去目標,在堅硬的水泥層中炸響,無數碎石迸飛,猶如雨點般濺射出來,而張小餅則單手在地上一撐,將長劍綳直。
劍華飛漲,毒龍般直射陳剛后心。
「給我滾!」陳剛一聲厲吼,將拳頭反向一揮,隨著「咔嚓」一聲爆響,張小餅手中木劍化作齏粉,碩大的拳頭卻仍舊保持著兇狠的沖勢,對準張小餅胸膛撞過去。
這一拳倘若落在實處,足以斷金碎玉,從他剛才一拳在水泥地上砸出一個淺坑的勢頭,恐怕張小餅那十幾根肋骨就要保不住了。
危急關頭,一聲槍響將局面徹底定格了下來。
槍火炸響的聲音震破人的耳膜,我被手槍的后坐力一震,身體跌落地面栽了個跟頭,七手八腳地爬起來,望見兩人的動作都陷入了停滯。
張小餅死死抓著那把斷裂的桃木劍,還保持往前突刺的姿勢,而陳剛的拳頭則幾乎壓在了他的胸口,只差半寸就能將張小餅砸得骨斷筋裂。
陳剛眼珠子暴凸,好保持著駭人的氣勢,然而尚未褪盡潮紅的臉上,卻湧出幾分痛苦,嘴皮微微發抖,傳出了難以置信的「嗬嗬」聲。
他胸口炸開了一道血洞,碗口大小的碎肉粘連著筋骨,露出發黑的血筋,以及白森森的一排肋骨。
陳剛中槍了!
在張小餅千鈞一髮的關頭,我毫不猶豫地對準他開了一槍,我以前從沒用過槍,也不知道手槍的后坐力居然這麼大,本來想射他腦袋,卻打偏射中了胸口。
但不管怎麼樣,這孫子到底被我一槍打中了胸口,炸開的血肉濺出一蓬血雨,身體歪歪斜斜地倒向地面,四肢抽搐,喉嚨發出拉風箱一樣的喘氣聲。
子彈射進他胸口,炸穿了氣管。
「嗬……沒想到,你居然……」他不可思議地將腦袋偏過來,望著不停喘氣,胸膛劇烈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疼得渾身抽搐,
「我……居然會栽在你這個小子手上!」
「這是你的歸宿!」我冷笑著抓起了警槍,面無表情地站起來。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百十年前的義和團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就算把身子骨打磨得再強壯,也抵不過洋槍大炮,更何況是科技高速發展的今天?
「你……咳咳,你不要太得意,我死了,你……也不會好、咳……也不會好過!」
陳剛大口大口地嘔著黑血,一張慘青的臉在慢慢褪去血色,嘴巴不停地一張一合,好像條快要斷氣的魚。
我享受著敵人走到生命盡頭時的掙扎,心中莫名享受,臉色猙獰,發出泣血的厲笑,「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死……我只要你死,我就能替阿芸報仇!」
我這輩子都沒有出現過這麼猙獰的樣子,如果此刻給我一面鏡子,或許我會被自己的表情嚇一跳。
「呵呵……為了那個賤女人,她……」
陳剛的瞳孔漸漸失去了聚焦,卻拼盡最後的力氣,朝我發出陰邪的冷笑,「你想……想知道你這個前女友的過……過去嗎,呵呵……」
「對不起,我不需要聽你的廢話!」我將槍口壓低,對準陳剛的天靈蓋,毫不猶豫扣動第二次扳機!
砰!
破碎的頭顱、飛揚的熱血、以及猩紅血液中摻雜著的腦漿,無一不讓我殘忍的內心得到充足的釋放。
我被濺了一身血,傻獃獃地坐倒在屍體旁邊,望著已經徹底斷氣的陳剛,發出嘶啞的厲笑,
「阿芸,我替你報仇了,你看到了沒有……我殺死了陳剛,我殺了他……」
我狀如厲鬼,瘋癲狂喊,心中那股戾氣散盡,忽地又捂著胸口,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嘔吐了起來。
我吐的搜肚連腸,吐到最後只剩黃水,實在沒有東西可吐了,就蹲在地上乾嘔,恨不得把自己的胃都吐出來。
「林寒,你沒事吧?」張小餅爬起來輕輕走向我,在我肩上拍打了幾下。
「你別管我……」我紅著眼睛把他推開,忽然感覺腦子裡一陣疲憊,捂著臉崩潰大哭,將這段日子以來,所有擠壓在胸口的悶氣全都化作眼淚宣洩。
我哭到嗓子都啞了,直到顧雪追上天台,打電話找來一幫同事。
警察負責處理善後工作,從這棟空曠的大樓中抬出了不下二十具屍體。
陳剛死在我手上,警槍上粘了我的指紋,我被帶進審訊室詢問,好在有顧雪擔著,將大體情況彙報了上級,警方判定我屬於正當防衛,並沒有給我戴上手銬。
我在拘留室渾渾噩噩地待了一個星期,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可精神卻一直沒有恢復,整天呆坐這面對牆壁,沉默不語。
結案后,顧雪親自過來將我領走,先帶我去沖了個澡,又去了理髮店。
我鬍子拉碴的,剪完頭,換上新衣顯得年輕了許多,可心底那股滄桑勁,卻像根植在腦海中的種子,徹底生根發芽,彷彿變了一個人。
這種變化讓顧雪感到害怕,她開車將我送回家,走到小區門口,顧雪忽然看著我說道,
「林寒,人死不能復生,你應該清醒一點,儘快投入新的生活中區。」
這段日子我一直渾渾噩噩的,除了審訊室里說過話,基本沒怎麼開口,好似都忘記自己有說話的功能了,到這裡才沙啞著說道,
「我知道,謝謝關心。」
人生彷彿一場夢,大夢一場,醒來后連我也不知道,往後的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你……」顧雪咬了咬紅唇,和我靠得很近,幾次欲言又止。
我說,「你還有什麼事?」
「你不請我上樓坐坐嗎?」顧雪把頭埋低,輕輕說道。
我搖頭,「不了,我家很亂,過段日子我就辭職了。」
「你要辭職,去哪兒?」顧雪猛地抬頭看著我。
「不知道,」我頓住腳,始終沒敢抬頭看她一眼,輕輕說了句,「顧警官,謝謝你把我送回家,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
顧雪獃滯了一下,眼眸中的光彩一閃即逝。
彼此沉默,她用快要哭的語氣說道,「那好吧,我還要回去上班,你……自己保重!」
她說完就跑向警車,頭也不回地鑽進去,「哐當」一聲關閉了車門。
汽車在馬路上帶出一股煙塵,黃沙漫天,掃進我嘴裡,又苦又澀。
我看著疾馳的汽車,心底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唯一能夠對顧雪的報答,就是徹底離開她的生活圈子,從此不要再聯絡。
「你就這麼把人氣走了?」
張小餅掛著一臉招牌式的賤笑,笑眯眯地從我背後走出來,「不覺得可惜嗎?」
我回頭,說你找我幹什麼?
張小餅眨了眨眼睛,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這幾天沒出攤,我暫時沒有地方落腳,在東營就認識你和顧雪,只能找你收留我了,不介意我上你家住幾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