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南朝美人 柳家沉沉(2)
從錦花苑出來,高長恭果然要帶著宇文玥去掩竹居。高綰靈鬧著要去,卻被高孝瑜一把提溜了走,高孝琬跟著他們離開,卻在離開之際看了高長恭一眼。宇文玥瞧著那眼神,有些無語。三年了,高孝琬雖然對她沒有了敵意,但仍舊提防著她與她身邊的所有男子,害怕他們走得過近,惹得高湛猜疑。斛律一家,雖然宇文玥經常去串門,但畢竟相處時間不多,而高孝瑜是有婦之夫,孝琬亦知道宇文玥不會喜歡上他的,所以高孝琬對擔憂的,就是她與長恭。
待他們走遠,高長恭和宇文玥這才轉身,往掩竹居走去。
席間,宇文玥還是有點悶悶不樂,高長恭忍不住問道:“阿玥,你今日怎麽了?”
聽到“阿玥”兩個字,宇文玥又莫名其妙地稍稍舒坦了,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的,身邊的人都叫她“阿玥”了,而不是冷冰冰的“沈姑娘”,包括高長恭。
“阿玥,你也跟三哥學起了魂遊太虛麽?”高長恭將手伸到她麵前晃動,半是開玩笑地說道。
“才沒有!”宇文玥一把打掉他的手,癟癟嘴,“方才你們與柳姑娘倒是聊得起勁嘛,我看柳姑娘倒是很不錯,你覺得如何?”話一出口,宇文玥才驚覺,怎麽感覺有點怪怪的。
高長恭自然也感覺出來了,宇文玥好像對他與柳沉沉切磋音律不高興?他抿嘴想了想,斟酌了字詞後才向她解釋:“柳姑娘人的確不錯,與大哥聊得很投契,兩人均是個中高手,自是相見恨晚。我音律不佳,在三哥的要求下才勉強作了一首曲,貽笑大方了。”
他這樣小心翼翼地向她解釋,倒讓宇文玥笑倒了,心裏的不快都散去,她嚐了一口茶:“大哥可是有婦之夫唉,怎麽能處處留情呢?”
高長恭為她添上一杯茶:“我看大哥也隻是將柳姑娘當成了紅顏知己罷,大哥從不會對任何女子格外上心的。”
這天之後,日子又和往常一樣,見過了傳說中的南朝第一美人,宇文玥便再沒去過錦花苑。高綰靈也因為上次覺得無聊,便沒想過再去。高長恭本來就是不喜美色喜愛清淨之人,更是不想再去拜訪柳沉沉。而前些天囔囔著要見美人囔得最厲害的高孝琬,自那天之後也沒再去,因為柳沉沉的音律造詣遠勝於他,而他最拿得出手的便是音律了,所以他不敢再去,怕惹了笑話。漸漸的,高孝琬的心便被其他事情所吸引,早就忘了美人柳沉沉。
唯獨高孝瑜自那天之後,經常獨自一人出門,眾人也沒在意,畢竟高孝瑜看似浪蕩,卻是三兄弟中最沉穩的一個人,出不了什麽岔子。
過了一個月,在高府家宴上,高孝瑜突然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我要納柳沉沉為妾。”
霎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停下手中的筷子驚詫地看著他。
徐儀箐最是詫異,眼眸含淚地看著他,卻緊咬了牙根,不出聲,手有些微微顫抖。她進高家門才一年,夫君便迫不及待地納妾了,可是她哪裏做得不好?
作為高孝瑜的生母,宋氏率先開口:“柳沉沉……是哪家姑娘?”想來她早已忘了一個月前他們談論的南朝第一美人了。
所有人都不好開口,隻有靜觀其變,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四周靜得落針可聞。
“她是南朝第一美人,也是南朝……第一歌妓。”高孝瑜沒有了往日的放浪形骸,他看著宋氏,緩慢又堅定地說了出來。
“歌妓?!”
宋氏一時被氣得撐不住,馮氏忙扶住她,輕拍她的背脊:“妹妹,先別忙著生氣,仔細身子要緊。”
“謝謝姐姐,我不妨事。”宋氏緩了一口氣,嚴肅說道,“孝瑜,我們高家是皇親,絕不可能讓你納歌妓為妾,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高孝瑜不說話,眼神卻那麽堅定。
宋氏又被他氣極,高孝瑜從小到大幾乎沒讓她操過什麽心,為何今天突然就被一女子迷了心智,這般倔強!
“你看看,這是你的妻子,與你門當戶對,家世清白,為人賢淑,貌美如花,你還有什麽不滿意,非要去招惹歌妓?!”宋氏指著徐儀箐,渾身氣得發抖。
徐儀箐見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到了不得不表態的時候,她微一沉吟,柔聲勸道:“夫君本該妻妾成群,你想納妾,妾身自不會阻撓。但是,柳姑娘是歌妓之身,你若納了她,旁人該如何看待我們高家?望夫君三思!”
此時馮氏也勸道:“孝瑜,若是正經人家的姑娘,隻要人家同意,你想納多少房姬妾,大娘都不會管。大娘知道,孝瑜的眼光是極高的,既能看上柳姑娘,想必柳姑娘的才情品德都是極好的,但是柳姑娘的出身……”
高孝瑜卻鐵了心似的,不發一言,最後等大家說完,才抬起頭:“沉沉從來隻是賣藝不賣身,祖上是官宦人家,到了父輩才家道中落,以致於她不得不在青樓討生活,她又有何家世不清白?為何要那麽看重門當戶對呢?人活一世,做要緊的便是開心,不是麽?”
馮氏覺得這種場麵自己不宜再表態,遂閉口不言。宋氏卻怒而將手邊的被子往地上一拂,怒道:“逆子!你若是要納柳沉沉,那你便不要頂著高家的姓!”
宋氏的意思太明顯不過了,剛才宇文玥等人知道這個時候容不得自己插嘴,於是沉默不言,此時見情況惡化,忙一個個都站了起來,徐儀箐也忙扶住宋氏,勸她莫要動怒。
宇文玥和高綰靈嘴甜,便哄著宋氏,讓她消氣。而高孝琬與高長恭則輕聲勸誡高孝瑜,不要在此時再惹宋氏生氣,並趁機將他半是推半是拉地帶離了宋氏跟前。
過了好一會兒,宋氏的氣才算是微微消了,便坐下來與馮氏商量,該如何打消高孝瑜的念頭,宇文玥和高綰靈忙趁這個空檔跑了出去,徐儀箐也傷心失落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宇文玥與高綰靈馬不停蹄地來到高孝瑜的園子裏,見他們兄弟三人正圍著一個圓桌喝酒。
“這會兒倒是好閑情了?”宇文玥見高孝瑜臉色平靜下來,心裏也放鬆下來,語帶輕鬆地調笑。
高孝瑜瞧她一眼,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我娘如何了?”
“二娘現在已經平靜下來了,可是剛剛被你氣得不輕呢!”高綰靈接口道。
“這有什麽辦法呢?反正我一定要將沉沉光明正大地娶進來,遲早得說。”高孝瑜喝了一口酒。
“唉,大哥,”宇文玥拉著高綰靈坐下來,“你怎麽突然就非柳姑娘不娶了?柳姑娘不是說在鄴城待一段時間就回南朝麽?”
“怎算得上‘突然’?”高孝瑜笑了笑,眉裏眼間帶著幸福的笑意,“自第一次見到沉沉,之後我們便經常相見。這次的事我已經經過了深思熟慮,並不是突然興起的。而南朝那邊我已經替沉沉贖了身,她以後再不是青樓的歌妓了。”
看得出來高孝瑜真的動了心,宇文玥便不再多言。隻是,她心裏多多少少會為徐儀箐悲戚。從小就覺得愛一個人要一心一意,不論男女都該如此。可後來四哥卻告訴她,原來所謂的恩愛隻是責任,原來男人為了對他們而言更重要的東西,會選擇委屈身邊的女人。高孝瑜愛柳沉沉,不愛徐儀箐,這就注定了高孝瑜不會站在徐儀箐的立場上替她想,徐儀箐感受如何,對他而言是不重要的。這世間的男子皆如此,甚至這世間的女子也認為該如此,宇文玥便隻有堅守自己的想法,但改變別人,她怕是做不到。
“那大哥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高綰靈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