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支曷村慘案
“怎麽會?”玞雅麵色發白,她看得出那屍體是中了毒,可昨天確實隻有自己三人碰過他們,就算自己沒有下毒,也跟這案子脫不了幹係。念及此處,不由緊張起來,可是越緊張腦袋就越死板,難以思考到事情的關鍵。
“阿莫,昨天的草藥有沒有問題?”焰丫頭的一句話使眾人轉移了注意力,若是再遲一點,玞雅慌亂的模樣被人發現,就算是無辜的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貓狐用前蹄刨了刨鬆鬆的泥土,歪著腦袋也像是在想什麽。
何刀莫走進屋,將剩下的草藥一股腦兒抱出來攤在眾人麵前:“都在這兒了,每樣都有剩的。”
“村長,我識得草藥,讓我看看。”一人身披麻布,黝黑麵膛,留山羊胡子,雙眼賊精,跨上兩步,惡狠狠瞪了玞雅一眼,蹲在草藥旁細細查看。
過了片刻,這人起身,抓起一把黑褐色藥物,悲憤地說:“村長!他們果然沒安好心!附子本是鎮痛的藥物,放了那麽多隻會置人於死地,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掩人耳目嗎?村長!你別猶豫了,將他們交給巫師處置,留在這兒隻會遺禍一方!”
村長緊蹙著眉頭,盯著那人手裏的附子沉吟難定,突然,他回頭朝童翟說:“我幫不了他們,你還是選擇那樣嗎?”
童翟今日不知怎的,並沒有發狂,此刻聽到村長的話,隻是訥訥不知如何作答。
“你認真考慮一下……”
“我……村長,不管怎麽樣,我堅持!”童翟低下頭,不看焰丫頭,也不看何刀莫和玞雅,就連他們疑惑的詢問也不作回答。
“哎!發生這種事,我感到很痛心,各位的做法實在是不光彩!”村長悲痛地搖搖頭,領了童翟離開。
村民再次沸騰,勢頭比剛才更瘋狂。玞雅卻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他們昨天並沒有發現這麽多附子,這會不會是有人栽贓?
想明白這點,她疾呼村長,無奈卻被再次暴怒的村民團團圍住,別說聲音難以傳出去,就是要看到村長的影子也難得很。這些隻有蠻力的村民,又不能用法力打他們,要是一個控製不好隻怕會釀成大禍。
這邊幾個蠻橫漢子已經掄起膀子往何刀莫的身上招呼,直打得他哀叫連連,卻還要分身護著瘸腿的焰丫頭。
玞雅急著解釋,眼前隻是一張張悲憤的臉。突然,適才檢查藥的那人拾起一根棍子就往玞雅身上打來。玞雅一邊抵擋著婦人們的推推搡搡,一邊想著往何刀莫那邊擠過去,一時沒防備身後有人攻擊。
一聲悶響,下手好狠!
玞雅隻覺脊椎都快斷了,五髒六腑一陣亂攪,一口鮮血噴出,歪倒在地。她撐著肘爬起一點,又被人撞趴下了,眼看著好多腳就要踩上她的背,隻有將頭牢牢護住。
過了許久,卻沒有等到預期的踩踏,她微微抬起頭,正好瞧見那貓狐右臂上的那個胎記。心中一緊,貓狐已叫一聲張開嘴往一人肩上咬去,玞雅吃過它的苦頭,大叫一聲:“不要!”
那貓狐聞聲轉頭看她,未加防備被人一棒子打中了頭。它慘叫一聲,落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回頭憤怒地盯著打它的那人,一搖頭疾躍而起。力量騰空之時突然被人擰起,四蹄在空中一陣亂蹬。剛要反口咬那手,耳邊傳來熟悉卻冰冷的聲音:
“齊因!你還想騙我到什麽時候?”
那手一鬆,貓狐落地成人形,背對著玞雅不發一言。
馬蹄得得聲響起,玞雅怒哼一聲,突然飛身入了包圍圈,將焰丫頭拉了出來,疾奔到道旁。看準時機,將馬上那人撞了下去,焰丫頭被好好安置在馬上。“你先離開,在路盡頭等我們!”
“哎!玞雅,你們……”焰丫頭死死抱住馬脖子,還待說什麽,玞雅一拍馬股,那馬一聲長嘶,撒蹄兒就跑。
被撞下來的那人倒在路邊草叢裏,破口大罵,看到那邊的情形卻也呆住了。
玞雅送走了焰丫頭,回來卻見齊因正一手一個打得興起,村民們被打死了不少,心下大怒,一挺身上去就是一掌,結結實實打在齊因背上。
齊因悶哼一聲,回頭見是玞雅,一愣神間被一黑影一陣風似地帶走。玞雅正在氣頭上,見其被人帶走,很是不忿,反手抓住何刀莫:“還不快跑,你想被他們打死啊?”說完急忙運起靈息,腳底生風,一會兒便將那群可怕的村民落得不知蹤影了。
“累死我了!這都是些什麽人哪?”玞雅喘著粗氣靠在一根樹幹上,“對了,你那表哥呢?”
“哦,他家裏出了點兒事,早就回去了。”
玞雅點點頭,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腕被撂了一下,低頭才發現是那條蛇形鐲子,心下一窒。曲起雙腿,默默想著那條癡情的毒蛇。
何刀莫知她在想心事,卻不願看到她悲傷的樣子,小心道:“焰丫頭在哪兒等我們?還有童翟怎麽辦?”
玞雅定了定神,皺眉道:“焰丫頭,我叫她找個路口等我們的,歇會兒再往前走一段應該就可以找到她。童翟為什麽會和村長在一起?今天也沒發瘋,怎麽不理我們?”
“我也不明白,他應該是怕自己再動手傷了那些村民吧!”
“可是瘋病是怎麽治好的呢?村長問他是不是還是決定那樣,到底是哪樣?”玞雅思緒飛轉,突然靈光一閃,劃過一道模糊的影子。“巫師!村裏有個巫師,一定是的!”
“你在說什麽?”何刀莫疑道。
“快跟我回去!我們得去救童翟,晚了就來不及了。”玞雅順順氣,焦急道。
“為什麽?到底發生什麽事?”何刀莫大為不解,卻不得不被她拖著往回趕。在玞雅有一句沒一句的敘述下,他終於明白過來。原來是懷疑童翟去找巫師自殺,想想這一天童翟的不正常,連最後離開都沒敢看他們一眼,鐵定是他做了什麽決定瞞著他們。
“現在去會不會又被村民趕出來啊?”何刀莫不時望望路口,心裏有幾分焦躁和期待,期待著焰丫頭的身影會再度出現。
這幾日的相處,他沒有從這個殘疾丫頭身上看到一絲怨世或者頹廢的情緒,反而她很看得開。一個女孩子,失去了正常的走路能力,該有多痛苦,她卻處處散發著活力,仿佛這個世界給她的都是美好的東西。
從第一次被她感染,何刀莫就已經將她放在了心裏,此刻不見她,更是急切如貓爪撓心。
“快走吧!”玞雅跺腳道:“你有沒有修習隱身術?”
“隱身術?”何刀莫回過神來,搖搖頭。“這種法術我們很難掌握,一般隻有法力高強的人才能同時控製好自身的氣息和身形,稍弱一點的可能會讓人看到影子,所以我,還不會……”
“算了,我們找找別的辦法!”
經過一場浩劫的村落表麵上格外寧靜,走近了卻能感覺到透骨的悲傷。也許這裏的人們窮極一生也隻想安逸平靜地生活,享受天倫之樂。誰能料到世事無常,命運捉弄,偏偏要接二連三的發生這些令人心碎的慘事。
玞雅站在村口,眼圈紅了,心道:是我害了你們,若是我沒有拿碧龍牙救齊因,就不會讓他傷了村裏那麽多人。
“別內疚了,獸王他隻是不想別人傷害到你!”何刀莫看得出來齊因的意思,眼見玞雅又現悲色,定會在心裏責怪齊因。卻不知齊因幫她擋了多少致命的攻擊,他看在眼裏也甚是難過。
“不想別人傷害我?哼!哪有那麽簡單?他做什麽不是精心策劃的?這些百姓威脅到他的利益了嗎?他就可以傷害甚至殺了他們?”提起就來氣,玞雅的聲調不覺高了起來。
何刀莫張了張嘴,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在心裏歎息一聲轉移話題:“別讓人聽見發現了我們!走吧!我上次來和村長商量捉童翟時見過那巫師的屋子,大體位置應該還記得,跟我來!”
二人趁著村民忙著收拾殘局的當兒,摸索到巫師的屋外朝裏探望,果然發現童翟乖乖坐在屋內一張椅子上,獨獨沒見到巫師。
“在這兒!”
“童翟!童翟!”何刀莫趴在窗戶上壓低聲音叫喚。
童翟回過頭,身子卻是動不了,開口急急回答,奇怪的是隻能看到嘴型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在說什麽?”何刀莫問玞雅。
“快……走,快走……呀!他在叫我們走。”玞雅蹙眉不明其意,冷不丁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沉是笑。
“走什麽?來了就得留點東西!”
“呃?”
玞雅和何刀莫麵麵相覷,對望一眼不明所以。卻都生出了害怕之意,眼前這人分明就是他們口中的巫師,渾身都散發這一種詭異之氣。
“不懂麽?你們不是要救人麽?哪有白白將人送給你們的?談生意總要有個價錢!”巫師笑眯眯地說,那模樣就像在拉家常。
“談生意?你居然把人當做交換物資?”玞雅驚訝道。
“嗯?有何不可?隻要能交換的東西都有價值,難道姑娘不願意為了朋友舍棄一點兒什麽嗎?”對方依然笑眯眯,卻盯得玞雅全身發毛。
“你、你要什麽?”
“碧龍牙。”
“什麽?”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要了這麽貴重的東西。玞雅卻提起了興趣,好笑道:“哈!你憑什麽那麽自信,就直接說出了你要什麽?你真的以為我會給你?”
“哦?難道不會?”巫師十指交纏,一道幽黑的氣息從指間飛出,籠罩住身前的房子。頓時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空蕩蕩的隻留下童翟“唔唔”地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
玞雅二人嚇了一跳,談笑間將某物直接消滅,就算這屋子隻是障眼法,自認還沒有這份功力擊敗巫師搶走童翟。見巫師又舉起手指,玞雅咽咽口水,縮頭道:“哎!慢著!有事好商量嘛,急什麽?”
“那麽姑娘是同意咯?”巫師道。
玞雅看他一眼,果決地搖頭。何刀莫又疑惑又焦急,卻不知該說什麽。
巫師收起笑容,諷刺道:“哼!原來你的朋友連一顆小小的碧龍牙都不值!看來你們也不是真心想救他……”
玞雅眼珠一轉,從懷裏掏出碧龍牙,放在掌心滴溜溜滾了一圈,立馬將走到童翟身邊的巫師給吸引了過來。“想要?先放人!”
巫師略一思忖,並不吃虧,考慮到這三人加起來也不會是他對手,就算把人交給他倆他們也不一定能從自己手中逃了。於是解了童翟的禁推他過去,伸手去拿玞雅掌心的碧龍牙。
瞧這小東西多可愛!有了它,不吝於如虎添翼,再有誰敢瞧不起他,便讓誰吃點兒苦頭。想到這兒,不禁愈發得意。
玞雅托著碧龍牙,表麵無所謂內心卻緊張得很。藏在背後的另一隻手死死拽著何刀莫,後者吃痛偏偏還不能叫出聲,真真是有苦說不出啊!
巫師的鬼爪伸過來剛要拿起碧龍牙,玞雅突然縮回手,“等等!我可沒說給你哦!”
巫師大怒,舉掌便要拍來。玞雅心裏早有計較,掌中的碧龍牙又開始灼熱起來,她一腳踹過去,巫師退後閃避,自然打不中他,卻贏得了空間。幾步的距離,足夠何刀莫施法,三個人的手掌貼在一起,頓時形成一個氣旋中心。巨大的破壞力掃蕩著外圍的事物,巫師不得不舉起手臂定住身形,強行維持著不倒不退後,心裏卻越來越覬覦這件寶貝。
碧龍牙爆發出的力量終究是難以抵擋的,巫師住的地方雖然偏僻,但方圓十丈內無一不受到波及。翻起的草皮殘渣四處飛舞,有的灌木竟被連根拔起。愈來愈強大的風力使巫師再也支持不住,終於脫力倒飛出去。
三人看準時機,收勢便跑。玞雅回頭望一眼破敗不堪的一片土地,心裏泛起一絲內疚,這東西不能再用,如此破壞力,遲早會惹出大禍來,捏捏手心,發力飛奔。
廢墟中,淡淡的身影漸漸回轉,嘴角露出一絲陰笑。拋了拋手中碧綠色的事物,心滿意足地隱沒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