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下午安排市政府秘書長江秉宣陪同南州市投資考察團一行到下面去實地考察，黃海川則是回到了辦公室，市檢察長成容江也來到市政府同黃海川正式彙報鄧錦春的案子。
聽著成容江對鄧錦春案情的彙報，黃海川滿意的點了點頭，當即就下了指示，「不管是誰打招呼都不要理會，務必要依法從嚴查辦。」
對黃海川的指示，成容江只能點頭，按說像檢察院、法院這種司法機關是由同級人大選舉產生，只比市政府低半格，不歸同級市政府管轄，只對同級市人大代表大會負責，但真實情況卻不是如此，不說檢查院，即便是法院，也免不了受領導幹部干預，在判決上導致某種不公，所謂的司法獨立更多的只是停留在紙面文章罷了。
其實造成這種現象本身就是由體制內很多不合理的制度導致的，檢察院說是不受同級市政府領導，但偏偏檢察院的經費是由市財政撥款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財政權捏在市裡，檢察院想不受市裡的領導都沒有那個底氣，財政不獨立談何司法獨立？
查辦鄧錦春，這件事一開始只不過是黃海川的一個口頭指示罷了，黃海川指示了，檢察院就去查，事情就是這麼簡單，那些程序多少成了擺設，好在最後的結果證明黃海川也不是有心對一些幹部進行打擊報復，事實證明鄧錦春是幹部隊伍中的一隻大蛀蟲，貪污腐化已經十分嚴重，就目前檢察院申請的對鄧錦春的銀行賬戶的調查結果顯示，鄧錦春的一個銀行賬戶里有幾百萬的存款，這還不僅僅是鄧錦春的全部家產，登記在鄧錦春名下的房產也有兩套，至於鄧錦春家人，則更多，這恐怕還遠非全部，成容江相信繼續深挖下去，還會有『驚喜』。
「你對今天鄧錦春最後跑去跟高強同志見面有什麼看法？」黃海川突然問道。
「終究還是來了。」成容江暗嘆了一口氣，他猜到黃海川肯定會問這個，果不其然，眼下就來了，組織著措辭，成容江並不想捲入市領導的鬥爭之中，他不知道黃海川對曾高強是什麼看法，但他肯定要小心回，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成容江最後才鄭重說道，「曽副市長是從衛生局局長任上提上來的，又是主管科教文衛方面的工作，跟衛生系統的人關係較近也就不足為奇，所以單單從鄧錦春最後是跟曾高強見面並不能看出什麼。」
「是嘛。」黃海川不可置否的笑笑，知道成容江這答案有等於沒有，黃海川也不再說什麼，成容江這麼回答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問出來，但並不對成容江的回答抱什麼希望，這會也就沒什麼失望，笑道，「鄧錦春的案子，你們抓緊時間調查，這個案子，我會拿到常委會上來說，希望能給所有幹部敲一個警鐘。」
「好，我們儘力，一定加快進度。」成容江點頭應著黃海川的話，心裡暗暗咋舌，黃海川這話表面上聽不出啥，但仔細一琢磨，卻是能看出黃海川的強勢，常委會，那一向是市委書記葛建明主導的，黃海川這話里卻有喧賓奪主的架勢，也不知道今後這黨委和政府一把手之間又會有怎樣一番爭鬥。
「市長，那我先回去了。」成容江站了起來，甭管以後黃海川跟葛建明會怎麼斗，那都不關他的事，黃海川對曾高強有什麼看法，也不關他的事，鄧錦春是市管幹部，背後又沒什麼強硬的背景，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去查，但曾高強是省管幹部，輪不到市檢察院來管，曾高強背後的陳家，儘管不復昔日的輝煌了，但成容江也不大願意去得罪，所以黃海川流露出想借鄧錦春的案子順藤摸瓜的將曾高強也給拐進來的暗示，成容江是斷斷不敢胡亂表態的。
就在成容江準備離去時，黃海川的秘書黃江華走了進來，眼神從成容江身上掃過，黃江華將一封信放在了黃海川桌上，「市長，這是剛從信訪辦那邊轉過來的一封舉報信。」
「哦？」黃海川神情一動，很快就叫住了成容江，道，「容江同志，先別急著走，信訪辦那邊轉過來的信件肯定是他們處理不了的，說不定這事還要你們檢察院出馬。」
成容江愣住，心裡有些疑惑，但也沒說什麼，點了點頭，沒急著再往外走，而黃海川，將信封拆開后，眉頭卻是緊緊的鎖了起來，「哎，說什麼就來什麼，容江同志，你看看。」
接過黃海川遞過來的舉報信，成容江快速瀏覽了起來，很快，成容江也跟著皺起眉頭，抬頭看了黃海川一眼，成容江頗有些為難，見黃海川不吭聲，成容江也謹慎的沒說什麼。
「容江同志，看完了吧，你覺得該怎麼辦？」黃海川看著成容江，對方不表態，黃海川就非要對方說，這是一封針對財政局常務副局長凌肅的舉報信，黃海川對舉報信的來歷心知肚明，這是出自財政局局長周方宇之手，當然，周方宇不會傻得自己親手去寫，這舉報信是用電腦打出來的，想對筆跡都沒地方對。
「黃市長，現在有些針對我們幹部的舉報信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我看這舉報信是不是冷處理比較合適？單憑這麼一封舉報信就查一名身居要職的重要幹部，恐怕會讓咱們自己的幹部寒心。」成容江說道，躲不過的他略顯無奈，他不想表態說什麼，黃海川卻非得他說，他哪裡不知道凌肅是葛建明那一邊的人，查到市委書記身邊的人去，成容江不用想都知道葛建明肯定會暴跳如雷，到時候肯定也沒有他的好果子吃。
「我看這舉報信說的事情都有板有眼的，還是查證一下為好，要不然寒心的是老百姓。」黃海川否定了成容江的說法，看著十分為難的成容江，黃海川也不給對方選擇的餘地，道，「這樣吧，你們先就舉報信提的內容去查證一下，如果屬實的話，再深入調查，當然，要是子虛烏有的，那說明是有人故意污衊，咱們就不用理會了。」
「這……」成容江為難了起來。
「怎麼，容江同志你身為檢察機關的領導，難道覺得這樣一封舉報信不該認真對待？」黃海川凝視著成容江，其實他心裡對成容江還算滿意的，起碼到目前為止，成容江還算聽他的招呼，他讓成容江調查的，成容江也挺配合，只不過成容江現在也沒表現出比較明顯的政治傾向就是了，並不是直接偏向他這邊，當然，也沒聽說他跟市委那邊走得近就是了，所以在黃海川眼裡，成容江就是值得拉攏的一個人了，他也不給成容江選擇中立的機會，反正你就得做出一個表態，想站中間，兩不相幫，那沒門。
「好吧，舉報信的內容，我讓人去查證一下。」成容江無奈的點頭答應了，心裡卻是打定了主意，這事能拖就拖著，市委書記跟市長之間的鬥爭似乎已經初見苗頭，他可不想卷進去，眼下這封舉報信，成容江可不信是信訪辦那邊剛送過來的，恐怕已經早在黃海川手裡了，黃江華恰巧送信進來這一幕八九不離十也是黃海川故意安排的罷了。
帶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黃海川的辦公室，成容江心裡很是擔憂，他知道黃海川不敢用紀委的人，所以才會想逼著他站隊，這讓成容江感到深深的無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成容江長嘆了一口氣。
「市長，成檢察長他恐怕會看出來。」成容江離去，黃江華小聲的對黃海川道。
「他要是看不出來這是咱們故意安排的才怪。」黃海川笑著搖頭。
「市長，既然這樣，那為什麼您還？」黃江華不解道。
「他看不看得出來不要緊，重要的是他去不去做。」黃海川笑了笑，舉報信出自周方宇之手，信的內容也是真的，凌肅屁股不幹凈，只要一查就准，到時候肯定讓成容江更加騎虎難下，當然，也要防止成容江拖著不做，所以黃海川回頭還打算再叮囑周方宇一遍，繼續折騰下去，不要光弄出一封舉報信來就沒動靜了。
南州市學府路，前市委書記陳同進就住在這裡的一片老幹部住宅區，住宅區不遠處，則是南州市老乾休所，老幹部療養院，市老年活動中心等一批建築都坐落在這裡，省委省政府的家屬住宅區也集中在這一片。
副市長曾高強下午沒到市政府去上班，而是來到了陳同進的住所，他要叫陳同進一聲姐夫，也就是靠著這一層關係，他才能從一名衛生局的普通科員一步步干到了現在的副市長，曾高強心裡清楚，陳同進對他還是很重視的，否則這次也不會花這麼大的力氣將他扶上副市長的位置，當然，這跟陳家目前在官場里沒有一個能撐得起門面的幹部也有關係，所以陳家要扶持他，日漸沒落的陳家需要保持在南州官場的影響力，而他，也就成了幸運兒，否則並不是陳家嫡系的他根本不可能獲得這麼大力度的支持。
「姑丈，黃海川自打來到了南州以後，動不動就整人，現在南州市官場里到處都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這一切都是黃海川造成的，瞧瞧，李浩成被他整得呆在國外不敢回來，成了一個叛逃的幹部，張辛軍也被省紀委帶走了，到現在還沒個消息，前後已經有兩名副市長被他整下去了，他也如願掌控了市政府，現在倒好，他又把目光盯向了下面的幹部，今天我正和鄧錦春吃飯，檢察院的人二話不說就闖進來抓人了，我給成容江打電話，他說這是黃海川的指示，姑丈，您說說看，這黃海川是不是得了失心瘋了，一天不整人就睡不著覺，他哪裡是來干正事的，我看他就是來亂搞的。」
曾高強在陳同進面前大吐苦水，句句直指黃海川的不是，「姑丈，您應該跟省里的其他老幹部多反應反應，一起向省里的領導建言，再不批評黃海川的一些行為，以後南州還不知道要被黃海川搞成什麼樣。」
「小鄧被檢察院的人抓走了，怎麼回事？」陳同進疑惑的看了曾高強一眼，他對鄧錦春的印象挺好，對方還給他看過病，別看鄧錦春現在又是兼著副局長又是當著院長，很少直接給病人看病，但市裡的一些老幹部需要看病，鄧錦春經常都是上門親自問診的，還真別說，他其他方面有問題，但醫術是沒得說的，是全省有名的醫學專家之一，陳同進乍一聽鄧錦春被抓走，不無疑惑，「小鄧一個搞醫務工作的幹部，能幹出什麼違法亂紀的事。」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鄧錦春是犯了什麼法，黃海川非要指示檢察院的人抓他，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曾高強附和道。
「我就說這小娃娃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哼，上面將這麼一個年輕人調到南州市來擔任市長，一個省會城市交給一個年輕人去主政，這純粹就是亂來嘛。」陳同進不滿道，他對黃海川一點好印象都沒有，他的寶貝兒子陳達飛才被黃海川指示公安局拘留過，他託人去求情，黃海川並不給面子，還非得將人拘留滿了十五天才放，陳同進自打那起就對黃海川有意見了。
「誰讓人家上頭有人呢。」曾高強無奈道。
「看來我這幾天得多到其他老朋友那裡去走走了，有些事也該和老朋友說道說道，不能任由這些年輕幹部胡來，南州市有現在的局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心血在裡面，哼，誰也不能破壞南州市的大好局面。」陳同進冷哼道，雖已退休多年，臉上卻仍是有一番威嚴，畢竟是當過多年市委書記的人。
「姑丈，您早就該和其他老同志一塊去跟省里的領導反應了，對了，鄧錦春的事，姑丈您可也得幫幫忙，鄧錦春是一個好乾部，我們不能坐視這樣的幹部不明不白的被抓，就算是真的犯了法，也要以挽救為主嗎，動不動就抓人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