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闖宮門

  宮抉雙眼幾乎要淌出血來!

  他死死的,死死的盯著常喜,滔天的憤怒和不甘,幾乎要將他淹沒!


  這就是他心裡還偶有憧憬的父皇,一面為新生兒慶生,一面卻對另一個兒子說定斬不饒!天家無情,善變無義!


  既然如此,他為何還要自己走到這一步?戲耍么!


  聽著耳邊已經十分清晰的奏樂,宮抉閉了閉眼,再睜眼時,他眼中再無一絲痛楚,只有殺機! 就算是死!他也要見到皇帝!他就不相信,皇帝會忍受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殺他的兒女!


  常喜沒有想到宮抉此時還有力氣,他自己是練武之人,更是大內第一高手,如何看不出宮抉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見對方射來的窄劍,常喜拂塵一甩,道。


  「殿下,您不是奴才對手,還請自去吧!」


  但是已經陷入某種瘋魔境界的宮抉根本聽不見!他腦海里只有殺!殺殺!!只要他殺了足夠多的人,皇帝自然會出來見他!哪怕是出來處死他!

  風與自然原本是極其平和的功法,但是宮抉越用越是殺氣四溢!四肢傳來酸酸麻麻的鈍痛,不知是雨水還是血水迷糊了他的眼睛……手裡的劍越發沉重,每一下揮動如負重如山,這樣的時候,他心裡卻空蕩蕩的,好似缺了一塊。


  他還真是沒用,他還是拖累了他最不想拖累的人!他就連搬救兵這樣簡單的事都做不到,他有何臉目留在皇姐身邊?這一次他被皇姐保護,若下一次,下下次呢?


  一想到日後宮以沫會因為他的原因再一次陷入危機,宮抉根本不能原諒自己!到底如何才能變強?他要變強,變得更強!

  他有要保護的人啊!


  好似憑空一股氣注入丹田,宮抉感覺到全身一陣輕鬆,竟然在這樣的時刻突破了!而原本只是應付的常喜奇怪的「咦」了一聲,就是這一個愣神,卻被宮抉一劍劃破手臂!他愣愣的,十幾年了,他都差點忘記受傷是什麼滋味了。


  而宮抉並不滿足刺傷對方,他要做的,是殺了這個人!!

  這時,一道渾厚的大笑聲傳來,常喜立刻擋下一招退到十幾米之後,低眉順眼的跪下來,高呼,「恭迎陛下!」


  陛下,父皇?

  宮抉感覺心裡突然空空如也……神情恍然。


  昭陽殿的奏樂,因為宮門大開,清晰的飄了出來,這時宮抉身子一晃,險些跪倒,他強撐著睜大眼去看,只見由遠而近的宮燈明滅晃眼,光影交錯間,一群人向他走來,而最前方那大步且行的男子頭頂金冠,身上那金光閃閃的龍袍在燈火的映照下煜煜生輝!


  似玩夠了,宮晟大步走到殿前,此時他攜其他宮眷大臣高站在台階之上,而宮抉隻身站在台階下,一方是花團錦簇,富貴榮華,一方寒風蕭索,傷痕纍纍。


  「你,就是朕的第九子?」


  宮晟似一下沒想起這個孩子叫什麼,冷笑道,「你打傷侍衛,強闖禁宮,難道……不怕死么?」


  他的笑,以及站在他身後那些雲鬢高聳的妃嬪,皇子,公主高傲的看過來的眼神,無端讓宮抉感受到屈辱!


  小而淡薄的身子挺立在寒風中,他的手都在顫抖!


  那暗含諷刺和不懷好意的眼神啊……宮抉再次閉了閉眼,他要忍!他孤身在這皇宮中,哪怕是為了皇姐,他也要忍!!


  想著,他身子一軟,單膝跪地,頭卻高高的揚起,沙啞著聲音,直盯著那個明黃的身影大聲懇求道,「求父皇救救皇姐,冷宮遭殺手行刺,皇姐危在旦夕,求父皇救命!」


  他沒有為自己辯駁一下,口口聲聲都是讓皇帝救命。


  宮抉是那樣的驕傲倔強,他即便單膝跪下,也不願低下那高傲的頭來。


  皇帝一時好笑的看著他,倒真是錚錚傲骨啊,只可惜,這皇宮最不需要這些東西,所以他眼含憐憫,並沒有說話。


  屬於帝王的威壓冰冷的蔓延著,即便看不清他的神情,宮抉卻感覺到他的嘲諷。皇帝用那樣至高無上的態度俯視著他,彷彿在看一隻螻蟻,還是只妄想侵犯皇權的螻蟻。


  宮抉似聽到有女聲在嘲笑。


  彷彿福至心靈,這一瞬間, 他,明白了。


  宮抉絲毫遲疑都沒有,連忙一撩衣擺終於雙膝跪了下來,並以頭搶地!

  「求父皇救救皇姐!」


  他的頭磕在面前的台階上,聲音之響,即便是台階之上的皇帝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每磕一次頭,便高喊一聲,求父皇救命!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悲拗,宛如字字泣血!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卻知道他磕得那麼用力。


  很快,額頭便磕出血來,他也渾然不覺。


  沒有關係的,真的都沒關係,他見到皇帝了,他只要求他就好了,事關皇姐生死,不要說只是不要尊嚴磕頭,就算將他渾身傲骨統統折斷趴在地上懇求,都沒有關係!


  看著自己的孩子在台階下飛快的磕頭,生生懇求,饒是宮晟鐵石心腸也微微動容起來,之前因為宮抉殺人的不快也漸漸消散,他甚至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孩子,讓他這樣不要命的求助。


  宮晟微微眯眼,終於開口,「哦?朕竟然還有個女兒在冷宮?……叫什麼名字?」


  他語氣緩慢而可恨,宮抉一聽愣住了,他不再磕頭,而是直起身來,血順著臉頰直流而下,而他放在一側的手緊握成拳,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帝,那神情那樣深而複雜,聲音都因為心寒而戰慄起來。


  「父皇,當年您賜皇姐名為『以沫』取自願與雪妃相濡以沫之意,如今雪妃娘娘才去世七年,您便連這個名字都忘乾淨了么?!」


  他強烈不甘,諷刺而憤怒的話讓宮晟的笑緩緩僵在臉上,一時間神色嚴肅之極,而一邊的皇后更是目露殺機,眼中是無法掩蓋的嫉妒!

  一代帝王,與其他人相濡以沫,那置她這皇後於何地?


  良久,宮晟才輕笑了一下,「有趣,有趣,說來朕還真想知道,到底是誰,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刺殺朕的孩子。」


  說著,冷厲的目光射向常喜,「備轎,朕要親自去冷宮!至於其他人……也隨朕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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