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 下一次我一定殺了你
宮以沫搬了把椅子坐到他面前,打到了這裡,她也累了,見別人喝酒,她也摸出一個酒袋子來,喝酒。
過程中,司無顏時哭時笑,時而神情癲狂,時而冷若冰霜,宮以沫一直冷眼旁觀,而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
「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他嘲諷的笑,「因為我是一個傀儡,還是一個老女人丟下的男寵!」
宮以沫只是微微一笑,然後搖頭。
他又道,「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吧!一個女人,卻是飛龍大將軍!鐵騎橫踏四國!你一定覺得很了不起吧!」
宮以沫喝了口酒,眯了眯眼,緩緩道,「如果我說,我更想在家生孩子,你怎麼看?」
她的話讓司無顏一愣,隨即大笑!
他似乎醉了,一笑之下,之前的陰厲之氣盡去,竟然和她攀談起來。
他似乎從來沒有與人交心過,而唯一的一次交心,竟然是在臨死之前,對著宮以沫這樣一個來殺他的人,他一口氣說了很多他不為人知的秘密,傷心,挫敗,委屈,報復,還有理想和野望。
他們從山川聊到大江,從大煜聊到婁燁,宮以沫這才知道外面那個名聲很臭的鬼見愁就是他,一聊之下,竟然有幾分相見恨晚!
彷彿不是傀儡帝和劊子手,而是許久未見的知己好友。
談起夢想是,這個男子眼中會迸發出無盡的光來。
而聊到一定時候,外面的響動已經漸漸停止了,宮以沫知道,這是她的人已經完全控制了玉祁皇宮,這時,司無顏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了。
他說,「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然後,那雙狠厲扭曲的雙眼到最後竟然變得乾淨清澈了,可以清晰的看出他哀絕與惋惜。
他笑,「若是……我能早點遇到你,那就好了。」
說完這句話,他便咬破毒囊自盡了。
宮以沫想到此,不由拿眼睛看正在冷風中喝酒的司無顏,此時少年的他眉眼陰沉狠厲,可見心性已經扭曲了大半,但還是看得出他在不屈服,內心還在抗爭!
她上一世遇到他時,他三十三歲,明明正值鼎盛,卻從內到外都是絕望,而如今,他這人雖然很壞,性子更是陰晴不定,可是到底不像日後那樣哀絕,而且……
這一世,他還真的提前遇到她了。
所以宮以沫幾次放過他,而且還對他說了那樣一番話,那都是當時她想說,卻來不及說的,而這一世,乾脆都說了吧。
「其實,我並不認為你不是個好皇帝。」
她的話讓司無顏喝酒的動作一頓,隨即冷笑。
宮以沫不在意他的嘲諷,繼續道。
「若是我沒猜錯,你會想殺了宮抉和我,無非,是感受到了威脅,怕我們最後會危害到你的國家,所以先下手為強罷了……我說的對么?」
司無顏接著喝了一口酒,雙眼看著黑夜,沉悶道,「你把我想的太高尚了。」
宮以沫頓了頓,突然笑道,「如果你在玉祁孤立無援,我倒是認為你可以去找一個人。」
司無顏不說話,好似不在意的繼續喝酒,卻豎著耳朵在聽,等她接下來的話。
宮以沫不由一笑,也不賣關子,「那個人就是現在的玉祁榮國大將軍,尚明希。」
司無顏噗嗤你一笑,狠厲的看著她,「你在逗我……」
「沒有。」宮以沫搖搖頭,視線一下放遠……
「那個人,或許現在是人人唾棄,靠爬床成為將軍的媚臣,但是他這人,放得下身段,有謀略,有人脈,自然也有錢財,他看似奸詐,心中卻有著基本的正義感,如今,他委曲求全,只是差了一個名正言順而已,」
「而你,就是那個名正言順!」
她的話讓司無顏沉默,良久他一笑,「我為什麼要相信你?也許,你只是在騙我得罪母后,讓我自尋死路罷……」
他的話還沒說完,卻盡數卡在了喉嚨里,因為宮以沫正睜著一雙大眼,笑盈盈的看著他。
「你看著我做什麼!」他突然想炸毛,他覺得是不是自己最近太和氣了,為什麼他一個人見人怕的邪醫,這個女孩卻還能對著他露出這樣的笑呢?
宮以沫道,「一個朋友都沒有話,很寂寞的,而且全心全意去信任一個人的感覺非常好,你要不要試試?」
她拍拍自己的小身板,用一種極其誘惑的語氣說著這樣的話,莫名的就有些搞笑。
司無顏仰頭喝了一口酒,嘲諷道,「信任,那你信任我么?」
「信任啊!」宮以沫狂點頭,她的行為讓司無顏覺得堵得慌,一口接一口的喝酒,此時天上還在飄雪,落在他的眉眼間,竟然是說不出的孤寂與哀戚。
他看了看雪,又看了看她,最後冷笑。
「我不是說過了……你不能信我。」
他說完,宮以沫剛想說話,卻感覺五臟六腑一陣劇痛!他竟然在酒裡面下毒!
這時,司無顏站了起來,見宮以沫神色痛苦,居高臨下看著她淡淡道。
「我才不要朋友,我也不需要這些,而且你說的沒錯……」
他低下頭看著眼前不過十三歲大的女孩,淡淡一笑。
「你說的不錯,我的確忌憚你和宮抉,可是我最忌憚的,還是你。」
「你大概不知道,你有多厲害……整個大煜都喜歡你,你的功績被萬人傳唱,而你才十三……終有一天,當你的野心膨脹起來的時候,必然讓四國都陷入戰火之中……」
不,不會的!
宮以沫想反駁,但是她越來越難受,頭也越來越昏沉,幾乎暈倒。
而這時,司無顏的神情也漸漸沉了下來,帶著一絲莫名,他蹲下來,蹲在宮以沫面前,看著她難受的趴在行刑台上,聲音很輕很輕的問。
「所以,為了不讓你危及玉祁百姓,我只有殺了你了……」
宮以沫不由苦笑,是她看人不清么?如果真死了,倒也認了。
司無顏冰涼的指尖落在她的臉上,感受到她因為忍痛而顫抖的臉頰,他神情有些迷惘的,緩緩道。
「或許你可以寬容,信任,去愛很多人,呵……但是希望你現在知道了么?有的人,是不值得你這樣做的……」
他手指輕柔的撥開她的唇,塞進去一顆藥丸,最後垂下眼瞼來,冷笑著說著狠毒的話。
「下一次見面,我一定會殺了你!」
說完,他大步離去,火紅色的衣袍席捲著雪花,背影是如此淡薄而倔強,紛紛揚揚的雪和夜一下就吞沒了他,只有宮以沫留在原地,久久才緩過一口氣來,翻過身來,仰面躺在了行刑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