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帶糖的刀子
三言兩語之間,君令儀將話題引到了張大人的身上。
張大人本就一直看著君令儀,此時君令儀目光移過,剛好和他的撞在一起,也惹得他的額頭又出了一層薄汗。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
甜美和冷酷並存,天真與審問同在。
就像是一把用糖製成的利刃,味道甜美無比,可輕輕一動,卻能在你的脖頸上劃出一道致命的傷口。
張大人今日已經見識過了秦止眼神之中的冰冷,可此刻看著君令儀的眼神,他好像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來自地獄的可怕。
經歷過王爺和王妃的眼神,他寧願自己從來都沒有來過這世間。
屋內是針落可聞的寂靜。
君令儀嘴角的弧度完美可愛,身子還被被子包裹著,道:「張大人不認識這個人嗎?」
張大人用自己最後的幾個腦細胞微弱地轉動著。
他看向那個黑衣人,驟然怒道:「張德,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來!我是你的姑父,也是我把你帶到這裡來的,可是最近的暴民之事不是王妃的錯,你怎麼會殺到想要殺死王妃來平息暴動,保住我的官位!」
張大人的聲音近乎嘶吼。
他的雙眼儘是猩紅,看著黑衣人的方向。
黑衣人聽著張大人的話,很快就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接梗地跪了下來,一個勁地向著地上磕頭道:「姑父,是我對不起你,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說來也巧,黑衣人摸了這麼久,始終沒有摸到斷劍,這一跪,居然跪在了斷劍之上。
他的手掌按在斷劍上,聽著聲音向著張大人的方向磕了幾個頭。
張大人也跪著,此刻被黑衣人跪拜,卻要保持著傲嬌的表情,上半身挺得筆直,頭也仰起看向了另外一邊。
兩人這樣的姿勢,看起來著實覺得有些尷尬。
黑衣人磕了三個頭,牙關咬緊,將斷劍從地上拿了起來。
斷劍摸過脖子,殷紅的血流了出來,黑衣人的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沒了氣息,流了一地的血。
從始至終,所有的人都看向黑衣人和張大人,沒人阻止,也沒人說話,只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結束在了自己的面前。
張德是張大人的親戚,是張大人身邊最得力的助手。
張大人沒有看著他的自盡,可他聽著聲音,也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的喉結動了一下,頭磕在地上,道:「王爺,王妃,張德會做出這樣的事,是下官管教不周,著實該罰,可他家中老母不在雲城,可否不被牽連。」
君令儀的眉頭皺起,嘆了口氣道:「這……」
她的語氣中有一抹遲疑,半晌道:「好,既然張大人如此坦率,本妃就如了你的願,來人,將張大人帶下去。」
只要抓住了張大人,君令儀管理雲城的事情就輕鬆了不少,也能藉機調查雲城暴動的真相。
自從在雲悅城中遭遇了刺殺,君令儀便一直在思索和布局此事,如今事情總算找到了突破口。
心裡想著,卻是耳邊傳來一個聲音,道:「慢著。」
聞聲,君令儀微微怔住,抬眸瞧著這個聲音的發出者,坐在她身邊的秦止。
秦止開口,「進來。」
獨兩個字,屋內的人卻更迷了。
黑衣人死去時留下的血腥味兒在屋內暈開,所有人都跪的整整齊齊,不敢說話也不敢出聲。
「吱呀」一聲,屋門打開,杜宇緩緩走進屋內,跪地道:「王爺。」
「念。」
「是。」
「二月十七日,張豐和趙老六接觸,受賄五萬兩白銀。
二月十九日,張豐和趙老六第二次接觸,確定卜卦師已死,受賄十萬兩白銀。
二月二十八日,張豐和趙老六第三次接觸,趙老六要求……」
杜宇的手中捧著一份捲軸,一字一頓地念著。
張大人聽著杜宇念得每一個字,只覺得一枚枚針扎在他的心臟上,刺痛的感覺在胸口暈開。
完了,全完了。
時間,地點,時間,銀兩。
所有的事情都所差無幾,好像每次張大人和六爺接觸的時候,杜宇都在旁邊看著一般。
張豐的嘴唇微微顫抖,頭磕在地上,辯解道:「王爺,小的冤枉,這些事情小的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小的真的冤枉啊!」
杜宇病沒有因為張豐的求喊聲而停下來,反而繼續一條條地念了下去,彷彿是張豐求饒聲的伴奏。
張豐也不敢休息,頭一下下撞在地上,生生在額頭上撞出了血來。
他喊著,「冤枉!冤枉啊!」
門再次被叩響,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秦止道:「進。」
「吱呀!」
門被推開,杜宇總算停止自己了絮絮叨叨的念捲軸的聲音。
張豐還是沒有停下。
這一次響起的腳步聲很重,幾個侍衛將箱子放在地上。
箱子打開,是滿滿幾箱子的白銀。
侍衛跪地,道:「王爺,已經從張豐居所搜到了白銀,白銀之下都刻有」趙「字印記,雲城進來出入不便,張豐還未來得及換去。」
「我……」
張豐的聲音最終止於這些箱子被打開的時刻。
他的眼眸抬起,眸中在一瞬間變得混沌不清。
君令儀瞧著這麼多箱的銀子,也是稍稍有些詫異。
她挑眉道:「張大人,在雲城這種地方,你就算是收受賄賂,也該收點米面才對,這麼多的銀子,怎麼花啊?」
再多的辯解話也說不出口了。
張大人像是頃刻被抽去了所有的支柱,恍若一灘泥一樣頹然跪在地上。
收受賄賂的罪怎麼也熬不過去。
張大人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他抬起頭,看著秦止,看著君令儀,看著他曾經奉承的人,他的嘴角驟然揚起一抹笑意,道:「王爺,利用我的滋味爽嗎?」
他的表情嘲諷至極,秦止卻從未放在眼中。
秦止擺擺手,沒有說話。
杜宇起身,道:「帶下去!」
侍衛上前,手掌還未觸及張大人,卻是張大人又嘶吼起來,道:「呵!王爺,這件事的犧牲品為什麼是我,你不喜歡王妃休了便是,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只為了讓我……」
「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