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這天下的棋盤從不只有男人
皇上坐在座位上聽著君令儀的話。
一字一頓,吐字清晰,面上沒有絲毫的懼色。
到最後,他還是想錯了。
他看著君令儀,驟然失笑。
他道:「笑話,你現在是在和朕談條件嗎?」
他第一次看到,屠刀都已經橫在脖子上,卻仰起頭和屠夫談條件的羊。
特別是那個屠夫其實很享受殺羊的過程。
在皇上的注視之下,君令儀的目光依舊淡然。
君令儀道:「王爺不是陳丞相,我死了不是陳仲英死了,陛下的屠刀下去的時候,需要考慮結果,留我一條命,對對方都好,我和陛下已經不是第一次相互合作,這一次應該是最後一次,我希望我們依舊能合作愉快。」
這些話不是和誰說都好使的。
但是和皇上說卻一定是好使的。
在皇上的眼裡,一切都是利益為重。
他總是表現得玩忽職守,可他從來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
他可以在太后的身邊偽裝很久,可以在自己得到權力之後一腳將皇后踹的老遠,變成一個只給他看孩子的人。
他看上去多情又深情,實則最是無情。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他利用的籌碼,是他玩弄天下的賭注。
這樣的人,才是最適合做帝王的。
當然,也是可以談條件的。
因為他可以把自己作為帝王的尊嚴放下,把自己作為人的尊嚴放下,只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君令儀看著皇上,目光中冰冷無情,又和他之前看到的不一樣。
皇上的嘴巴動了動,道:「王妃,你到底有幾副面孔?」
君令儀看著他,道:「哪副面孔對我有利,我就有哪副面孔。」
皇上托腮看著君令儀,表情好像比剛才友善了許多。
他道:「可是這對朕並沒有什麼好處,五弟現在正帶兵在外,你的消息若是傳出去,他萬一帶著軍隊來救你?」
「皇上應該不會傻到讓王爺帶著他自己的軍隊出去吧?」
君令儀抬眸看著皇上,雖然她是跪著的那個,可是氣勢卻絲毫沒有輸。
皇上點了點頭,這一次,他無話可說。
他道:「好,既然王妃承認了,朕就將你交給刑部處置。」
「多謝陛下。」
君令儀再次叩首,起身離開。
整個動作做得乾脆利落。
皇上活動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這一次,他是不是又被君令儀牽著鼻子走了。
君令儀走了兩步,身後突然傳來皇上的聲音,道:「君令儀!」
沒叫她的稱謂,叫了她的名字。
君令儀的腳步頓住,剛想轉身,卻聽見皇上又開口道:「作為一個女人,你太聰明了,這樣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如果你是男人,朕願意和你以天下為棋,好好地博弈一場。」
君令儀最終沒有轉身。
她站在原地,莞爾一笑,道:「陛下,這天下的棋盤從來不是只有男人。」
說罷,君令儀邁開步子走出了御書房。
皇上抬眸看著君令儀離開的方向,久久失神。
目光側過,依舊是那副江山畫卷。
最後下棋的人,應該只有他和老五吧。
……
平西王妃背叛王爺,和沐風樓的掌柜燕寧私通,更將燕寧藏了起來,罪不可赦。
但念在平西王妃真心改過,當年嫁給王爺也屬於無奈之舉,免其死刑,被發南疆,充為軍奴。
這個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一夜之內席捲了齊國的大街小巷。
眾人還沉浸在平西王和平西王妃的恩愛中沒有回過神來,就被平西王妃出軌的消息打了重重的一棒子。
男人女人,情感問題,一瞬間成為了茶餘飯後關注的重點。
大家樂此不疲地討論著,有人罵君令儀的忘恩負義,有人說君令儀攀上了高枝卻改不了骨子裡的放蕩,也有人說君令儀本就是沖喜進去的,從一開始就是不情願的。
眾說紛紜之間,對於這個結果,大家還是十分滿意的。
平西王多年為國征戰,怎知剛剛離去,就後院起火,就該讓這女人也去體驗一下戰場的風霜露宿,也去體驗一下王爺的辛苦,才知道自己做出來的事情有多麼得荒唐。
聽說那姦夫已經被燒死了,眾人大叫著好,等待著君令儀離開京城的日子。
這一日,君令儀被送上刑車,拉出京城。
侍衛在兩側開路,卻依舊攔不住來罵她的人。
君令儀已經不是第一次被罵了。
她蜷縮在囚車之中,用一方毯子遮住了自己,也遮住了外面的那些臭雞蛋和菜葉子。
好像這樣就沒事了一般。
耳邊有孩子的聲音,卻不可能是慕煙。
在她在刑部的時候,慕煙就已經被接進了皇宮。
抱歉,這一次母妃騙了你,母妃沒能代替你做那個人質,做人質的人還是你,母妃進宮不過是為了換一場永不相見。
君令儀在心中默念,慕煙卻聽不見了。
好像有小姑娘的聲音,卻不可能是桃兒了。
最後的一次梳妝,桃兒依舊在擔心她。
在王府的這一路,君令儀記住了那個愛哭的小姑娘。
現在的桃兒已經堅強了許多,希望就算她不在了,桃兒也能好好的,只可惜找不到催生的那個人了。
好像有男人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陸大人。
有了這樁事,陸大人的書應該賣不出去了吧。
平西王府的故事變成了一個笑話,曾經的恩愛畫面應該也不會有人再相信。
耳邊還有很多的聲音響起。
大多數都是咒罵的。
君令儀好像聽到了陳錦凝的聲音,也聽到了蘇家兄妹的聲音。
她一路踩著別人的身子走上來,現在也該是她從雲端墜下來的時候了。
那天她將白翹翹請到屋裡吃早飯。
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五年之後我和你們一起走吧。」
她想了想,好像想明白了一些東西。
無論如何,她和秦止之間都已經不能回到從前了。
血海深仇,數萬條的人命。
她始終思考著的那個問題像是一個笑話。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問題,為什麼要把秦止推到懸崖邊,思考她和那些將士的亡魂到底孰輕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