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那個女人
北津榮一愣:“爸,不是說好了不提的嗎?”
“結婚是大事,也不必太苛求了。”
北溟在一旁聽著他們說話的口氣奇怪,便問:“什麽事?”
北津榮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母親發了傳真過來。”
他拿筷子的手一緊。
母親——這個詞匯的確是有些遙遠而陌生了。
“她說什麽?”北溟不動聲色地問道。
“說是要來參加你的婚禮。”
“哦。”他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蘇冉冉清晰地看見,北溟放下了筷子的手有些微顫。
“我回絕她了,那個女人,二十年沒跟咱們聯係,消息倒是掌握得及時,嗬。”北津榮冷哼了一聲。
“他們要結婚的消息早就被媒體報道了許多遍,她又不是瞎子,哪裏會看不到。”老爺子說。
蘇冉冉悄悄覷著北溟的神情,從他一如既往冷峻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波瀾,但是她知道,他內心一定不會像表麵的那般鎮定。
一如在他臥室裏始終掛著的那幅母親的畫,漆黑一片的海水裏,同樣藏著洶湧波濤。
“杜雲舒那個女人——她哪還有臉回來?”北津榮依舊義憤難平,將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拍。
魏美清本來還想酸幾句的,看到丈夫是這個神情,沒敢再吱聲。
?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北津榮提起前妻依舊無法抑製自己的怒氣。
當初就是因為她離婚時,打官司向他索要了天價家財,還把他在外麵花天酒地的那些事情抖給了媒體,導致北氏集團股價大跌、聲名也一落千丈。
北津榮經營不善,資金鏈齊齊斷掉,致使整個集團都陷入了破產風波,北津榮從此在老爺子麵前再也抬不起頭,甚至在自己兒子麵前都矮了一截。
“她要是還敢再出現在我麵前,當年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要討回來!”北津榮狠啐了一口。
老爺子黑著臉:“行了!當年那些事,說到底還不是你自作孽!想怪到誰的頭上去?”
“爸,您怎麽能這麽說?當年集團出事的時候,您也是恨得牙癢癢啊!”
老爺子冷哼:“要不是你去外麵惹了一身騷,哪有後麵的爛攤子?你還想向誰討債?”
魏美清一聽這話,頓時不樂意起來:“爸,您話也不能這麽說,津榮他跟杜雲舒本來就沒什麽感情……”
話音未落,北溟已經站了起來。
他周身壓著冷冽寒氣,猛然站起倒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然而他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說了句:“我吃完了,先走。”
北溟徑直離開了餐廳,甚至都沒有等蘇冉冉。
她趕緊離席去追,追到門口,看見他站定在那院子裏,抬頭望月。
正好今夜,是十五月圓。
天氣漸漸有些轉涼了,院子裏的銀杏樹都飄了落葉,白日裏是滿地金黃,煞是好看,如今對著這淒清月光,倒是泛著霜白,沒來由冷寂起來。
“我小時候在這院子裏時,就時常這麽抬頭看天空。”他悠悠道。
蘇冉冉隨著他一起抬頭,看見月明星稀,漫天夜空如畫。
“或許,你母親在國外時偶爾想你,也是如同這般看著天空。”
他輕笑:“偶爾……”
“其實你們雖然不能相見,但至少看見的滿月是同一輪。”蘇冉冉試著寬慰他。
“我小時候總是想,她會不會就在天上飛過的某一架飛機裏,她總有一天會回來看我。”
北溟唇角含著一抹自嘲的苦澀笑意,收回了深邃目光。
“我等了很多年,她都沒有回來,後來我就不等了。”
蘇冉冉突然想起,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她似乎也總是站在家裏的院子裏,眼巴巴地望著父親回家,想著他回來的時候,能夠歡喜地抱起自己。
可是,一次都沒有過。
她很快也就不等了。
不抱有希望,自然不會再有失望。
死心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從“不想就這麽算了”到“不想了,就這麽算了”。?
“蘇冉冉,喝酒嗎?”北溟突然問。
蘇冉冉一愣,點了點頭:“好。”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動邀請她喝酒,此時此刻,或許他的確需要一點酒精的刺激。
……
夜已深,而酒吧的營業才剛剛開始。
他向來不喜人多熱鬧,拉著她徑直走向了VIP包廂。
“怎麽不回家裏去?”她問。
“言言和洛辰都在,我總不能當著他們倆的麵做壞表率。”他輕笑一聲,仰頭灌下了一大口酒。
她也跟著給自己倒了一杯,揶揄道:“那好,你一會兒別亂發酒瘋,我一個人可沒法把你弄回家裏去。”
他搶過蘇冉冉手中的酒杯,又一次喝空。
照他這麽個喝法,很快就把一整瓶威士忌給喝空了,他立刻又開了第二瓶。
若是往常,她肯定早就攔著他了,但今天,她知道他需要一些宣泄,於是隻在一旁坐著,默默相陪。
蘇冉冉很少聽到北溟主動提起母親,但不提起並不代表不介意了。
諱莫如深,正是因為割舍不斷,又不願放下。
“你說,她真的會回來嗎?”他突然開口問道。
“……”蘇冉冉猶豫了一下,問:“你希望她回來嗎?”
他又一次嗤笑,喉頭的酒精直竄上腦門,他有些發暈。
“若是我母親還活著,她能來參加我的婚禮,我一定是非常歡喜的。盡管身世的事,她騙了我那麽多年。”蘇冉冉認認真真地回答他。
一想到自己的母親,她也悵然若失。
“她與你母親不同。”他沉聲道,又壓低了聲音補充了一句,“她與這世上的母親都不同。”
“你不知道,她那個人有多狠心。”
他輕輕轉著酒杯,目光渺遠悠長。
蘇冉冉從沒見過這樣子的北溟,明明隻不過是從家裏聽到了母親的名字而已,就作如此大的反應。
事情過去了二十多年,北津榮提起她時依舊咬牙切齒,而北溟連提起都會忍不住疼痛,誰都無法做到放下。
“冉冉,在這世上,我最害怕她。”
或許是酒精的緣故,他的聲音聽上去沒有平時那麽冷,甚至還帶著許多暖意。
蘇冉冉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害怕”兩個字意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