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急赴婚禮
隔壁的燈光透過門中間一塊透明的玻璃射進來,顧津津的眼底越發覺得痛,她不由閉上眼,淚水順著眼角往下淌落。
靳寓廷對她存了什麼心,她看得清清楚楚,心裡自然也是明明白白的。
他這樣不擅表達,有時候甚至還想將自己的心思藏起來,可顧津津卻還是將他看得透透的了。
靳寓廷以為這點時間內,可以讓顧津津多想想以前的事,她也確實表現出了這樣的意思,至少當著靳寓廷的面,從不主動提起修司旻,也不再用言語去刺激他。
這樣的變化讓靳寓廷心存雀躍,對待她也更加小心翼翼起來。
可顧津津知道,他們兩個是再也回不去的,她心裡比誰都清楚明朗,所以最後的那根底線她總是綳著,不會讓靳寓廷踏足破壞。
她艱難地翻過身,這麼早,靳寓廷不會睡的,他偶爾起身,高大的身影投射進了病房內。
顧津津緊咬住下唇,她方才差點就拉住他的手,想要讓他死心吧,但她不能說,她不能讓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功虧於潰。
算了吧,靳寓廷,算了不行嗎?
這樣糾纏下去,又能怎樣呢?她和他的生活早已經變得物是人非,況且,她從來都沒有原諒過他。
她真是沒法原諒他,一點都不。
與其懷著怨恨,且天天都要面對彼此,還不如互相忘記,忘掉兩人狠狠刺傷對方的時候,更加忘掉之前有過的所有甜蜜。
顧津津的眼淚一串串往下掉,她可以做到對靳寓廷狠心,她真能做到,現在的她心腸早就是硬的了。
可……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哭,而且心裡很痛。
靳寓廷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而且對她毫不設防,她看在眼裡有些難受。
她明天是一定要離開這的,不管修司旻安排的事能不能順利,哪怕是跟靳寓廷徹底撕破臉,她都要從醫院內出去。
顧津津不敢想靳寓廷知道了以後會怎樣,但她顧不了那麼多。
隔壁的休息室傳來男人的咳嗽聲,這段日子他日夜陪護,也多虧了身體底子好,這才沒有被她拖垮。
顧津津忙擦了擦眼帘,再這樣哭下去,她的眼睛非腫起來不可。
她強行壓抑著情緒,其實,放手有那麼難嗎?
好像沒有,她當時也經歷過心痛至死的感覺,可人的自愈能力通常是強大到令人難以想象的,她都活過來了,靳寓廷總能扛過去吧?
商陸摔跤的事情,至今沒有個答案,所以他應該比誰都清楚,他們之間是絕對不會有可能的。而他之所以這樣,恐怕還是因著一份執念吧,他已經在搖擺動搖,懷疑商陸的事情是否真和她有關,所以他惶恐、害怕,要想盡一切辦法先將她留住再說。
只是,這世上哪有這樣異想天開的事,他想得太理所應當,以至於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
顧津津用手指一點點擦著臉上的淚,她儘管不會原諒靳寓廷,但也不想跟他永遠站在對立面上。
只是現在的靳寓廷倒成了執著的那一方,不肯放手。
她眼淚越涌越多,也是越擦越多,最後乾脆將被子拉過頭頂,蒙住了腦袋。
過了許久后,門輕輕被打開,靳寓廷躡手躡腳走進來,顧津津這會背對他躺著,他走到床邊,彎腰看了眼。
她似乎睡得很沉,靳寓廷將被子給她掖好,門口透進來的燈光不算明亮,所以他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他不想將她吵醒,很快就走了出去,顧津津沒再睜眼,只是抬起手指在眼角處輕觸了下。
翌日,天還未完全放亮,修善文從客卧走出去,經過主卧室,看到門是虛掩著的。
她小聲地上前,透過門縫朝裡面望了眼,房間內已經被布置一新,還應景的鋪了結婚用的大紅被褥等,修司旻自然不擅長這些,但顧津津家裡比較講究,再加上她父母肯定也會過來,不能讓顧津津委委屈屈的什麼都沒有。
修善文鼻翼間鑽入濃烈的煙味,她推門進去。「哥,你怎麼抽這麼多煙?」
修司旻頭也沒抬,「還早,你怎麼醒了?」
修善文走過去,將窗戶一扇扇打開,她穿著睡衣走回到修司旻的跟前。「哥,房間里都是煙味,嫂子要聞到了肯定不高興,二手煙可不是風吹吹就能散的。」
男人手指頓了頓,將煙掐熄在煙灰缸內。「時間還早,再去睡會吧。」
「我睡不著。」修善文坐到男人身邊,「哥,嫂子今天真會回來嗎?」
「當然。」修司旻聲音堅定地說道。
「可是今天就要舉行婚禮了,她還沒有回來,萬一……」
修司旻視線落到修善文的臉上,他手掌輕摸下她的腦袋,「沒有萬一。」
「哥,我怕嫂子出現不了,到時候那麼多賓客呢,該怎麼辦啊?」
修司旻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慌張,「我相信她,她肯定會準時出現的。」
修善文環顧下四周,覺得這個房間內冷冷清清的,「我好想她。」
男人將手抽回去,床上放著他今日要換的衣服,「我也是。」
「嫂子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吧?」
修司旻望著修善文一臉的擔憂,他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乖,你再回去補一覺,今天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不然一會你嫂子回來看到你這幅樣子,該說我了。」
「你不也是坐在這擔心嗎?你是新郎,你還徹夜不睡。」
修司旻心思很重,但面對修善文也只能出口安慰,修善文知道他心煩氣躁,也不想給他增添麻煩,便起身離開了。
下午時分,顧津津吵著要出門,靳寓廷還在休息室打電話,聽到動靜聲趕緊走進病房。
顧津津已經自行起身,坐在了床沿處,靳寓廷忙掛斷通話,推著輪椅過去。「你真是……一天不出門就鬧得慌是不是?」
「我就這麼點自由時間了,你還不讓我出門。」
靳寓廷想要將她抱上去,顧津津雙手撐在身側站起身。「等等……」
她想要自己挪到輪椅上,可雙腿幾乎發不出什麼力,靳寓廷忙將她攙扶住,「別的不會,逞能倒是厲害。」
「哪有逞能,我就是想試試……」顧津津氣得捶了下雙腿。「我的腿不是壞了吧?為什麼現在還不能走路?」
「那就說明還沒有恢復好。」靳寓廷推著輪椅往前,到了院子內,顧津津隨口問道。「今天幾號?」
「怎麼又問?」
「我那麼多工作沒做呢,一天天在這過得倒是快。」
靳寓廷垂下眼帘盯著顧津津的頭頂,「今天十五號。」
顧津津回頭沖他笑道,「這麼說來,明天原本是我結婚的大好日子啊。」
男人勉強扯動下嘴角。「可惜了吧?」
顧津津指了指不遠處。「去涼亭坐會,你看我最近都晒黑了不少。」
「對了,今天讓孔誠送了防晒霜和防晒噴霧過來,忘記給你了。」
顧津津拍拍自己的小臉。「瞧把我折騰的,黑黝黝的跟個糙漢子一樣。」
靳寓廷將她推進涼亭內,他在石凳上坐下來,「我看不出你黑,挺好的。」
「我之前的皮膚,那叫一個白皙水潤,你再看看我現在的模樣。」顧津津雙手捧著小臉,身子傾向跟前的石桌。
「挺好的。」靳寓廷是真沒發現她有哪裡變得不好看了,顧津津白了眼,看向遠處。
她知道今天是十六號,靳寓廷這樣的人不可能記錯日期,他就是成心說錯了。
靳寓廷連最後的一點點妄想都不要給她,省得她還記著,只不過顧津津神色間太自然了,這麼東一句西一句的扯著,完全讓靳寓廷的防備徹底打消掉了。
「晚上想吃什麼?我讓傭人送過來。」
顧津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能再胡吃海塞了,今晚吃點清淡的就好。」
「好。」
「靳寓廷,你也老大不小了,家裡人有沒有逼著你相親啊?」
男人別開視線,望向了不遠處。「我也沒有多大吧。」
「不小了啊,你要接受事實。」
靳寓廷的目光落到她臉上,「看把你閑的。」
「我這不是沒事幹嗎?」顧津津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我想起來走走路。」
「不行,你就消停會吧。」
「總這樣坐著輪椅不是辦法,再說康復訓練本來就不能落下,醫生不也說了要適當的運動下嗎?要不然等我的腿徹底壞了,你負責嗎?」
靳寓廷毫不猶豫地接過話。「可以,我負責。」
「不跟你說了。」顧津津氣惱地要去轉動輪椅,靳寓廷起身,將她的手拉開。「好了,這急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靳寓廷將輪椅推進了空曠的院子內,他走到顧津津身前,顧津津抓著他的手臂小心地起身,她艱難地跨出一條腿,沒想到卻重心不穩地栽進了靳寓廷懷裡。
她趕緊強撐著站直了身子。「好累。」
「別勉強。」
「放心吧,我可以的。」顧津津深吸口氣,將另一條腿邁出去,即將摔倒之際還是被靳寓廷給攙扶住了。「慢慢來。」
顧津津沒走兩步就熱的滿頭是汗,她擦拭下額角處。「這太陽真是,曬得厲害。」
「要不回去吧,明天再練。」
「不行。」顧津津說著摔向前,額頭撞在了靳寓廷的下巴上,她忍俊不禁笑道。「別把你的下巴給撞歪了。」
「我可沒這麼不堪一擊。」
「曬死了,」顧津津抬起手掌遮在眼前。「孔誠不是送了防晒噴霧來嗎?我覺得我有必要噴一下。」
太陽落在顧津津的頭頂上方,她眯著眼帘。「你快讓他送下來。」
她其實一早就知道,孔誠已經離開醫院了,靳寓廷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也是突然想起了這麼件事。「孔誠走了,回公司了。」
顧津津鼻翼間都是汗。「那你去拿。」
病房是鎖著的,誰都進不去,靳寓廷有些猶豫,顧津津手掌往後摸。「我就坐在這等你吧。」
她摸到了輪椅把手,吃力地往下坐,她這個樣子看在靳寓廷的眼中,難道他還怕她能跑了不成?
再說顧津津也不知道四周的環境,就算要走,一時之間恐怕也摸不清方向。
可即便這樣了,靳寓廷還是謹慎地說道。「要不,我推你上去,拿了之後再下樓。」
「靳寓廷,你在害怕什麼啊,我不走,也走不掉。」顧津津的口氣不好起來,這幾日,她難得不再跟他劍拔弩張的,靳寓廷也不能像看犯人似的看著她。
「好,那你在這等我。」
「噢。」
靳寓廷轉身離開,走出去一段路后,回頭看眼,看到顧津津規規矩矩地坐在輪椅上不亂動。
他進了室內,顧津津視線怔怔盯著男人的背影,眼見他從她眼裡徹底消失掉。 她兩手輕落在輪椅把手上,將輪椅推動往前,在別人眼裡,她不過就是個在散心的病人罷了。
顧津津的輪椅來到走廊旁邊,她的面前就是花圃,她沒有浪費時間,兩手撐了下後起身,她雙腿輕鬆地邁過花圃,越過了走廊上的長椅,然後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