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哥有毒
江柔是個什麼性子,江蘊再清楚不過。
沈十三是個什麼人,道聽途說過。
連他都看不上這個混球,他的妹妹能看上?!
那是不可能的!
況且富貴人家三妻四妾,不是江柔要的生活。
結合上下文一想。
江蘊就能大概猜到,江柔不是被匈奴軍擄走了或者藏起來了。
而是被沈十三擄走了。
她一個嬌弱跟花兒一樣的小女孩兒,沈十三要把她怎麼樣,她能怎麼辦?
只怕跳起來咬他一口都咬不痛這個皮糙肉厚的。
還不是只能乖乖的順從?
他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妹妹啊!
江柔知道江蘊心裡難受,也不敢再提往事,而是轉了話題問他「哥哥,爹娘怎麼沒來呢?他們還是好好的是吧?」
她說著,小心的盯著他。
江蘊已經跟她說過一次,江父江母都好好的,她仍不放心。
如果好好的,怎麼沒跟著一起來呢?他們不可能不來的!
江蘊怕她擔心,隱瞞的江母已經斷斷續續病了一年的事情,避重就輕的說:「這兩天天氣涼,娘受了點兒寒,傷了風,在廣陵修養,爹在照顧她。」
江柔果然一聽江母病了,立刻就急了,「娘病了?嚴重嗎?大夫看過嗎?說什麼時候會好?」
沒等江蘊回答,她就已經急的團團轉了,乾脆拉了江蘊的手,「走,我們去廣陵。」
話一說完,江柔才想起旁邊還坐了一個沈十三。
果然,對方的臉色相當臭。
江母病了,江柔也不想再跟他慪氣,怕他一混起來不讓自己走,就得不償失了。
她剛想開口說兩句軟話,卻見沈十三對她招手。
她走過去。
對方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放上去。
江柔不明所以,還是照做了。
只見沈十三抓住他的手,一隻手揭開桌子上茶壺的蓋子,提了茶壺就照著江柔的手澆下去了。
一邊澆水還一邊幫她搓手,並吩咐郭堯,「打水。」
郭堯怕小命不保,恨不得多生兩條腿一樣滾去打水,片刻就端回一盆熱水,還有洗手的香胰子。
將軍,你看我是不是你貼心的小棉襖?能將功補過了伐?
沈十三一看裝備齊全,讚賞的看了郭堯一眼,甚至對他露出一個觸目驚心的笑。
不止郭堯,連江柔都看得雞皮疙瘩爬了滿身。
有什麼事情比沈十三笑更可怕嗎?
有!
對你笑。
沈十三把香胰子沾了水,江柔兩隻手上只要是江蘊挨過的地方,全都給她塗了厚厚的一層胰皂,然後握著她的雙手不斷搓洗,最後過了兩遍清水,才算滿意了。
江柔開始還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嫌棄的看江蘊一眼的時候,她就懂了。
瞬間就氣得牙痒痒。
他就不會尊重一下人嗎?
江蘊倒是不急不腦,站起來輕拍了兩下衣擺,走到沈十三面前,甩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然後再次拉起江柔洗得香噴噴的手,昂首闊步的往外走。
郭堯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的見識都沒有今天廣。
有人要從將軍府帶人走?!
沈十三當然也沒想到,一驚訝的功夫,江蘊就已經帶人即將走出大門。
等反應過來,沈十三一腳就踹在了郭堯的腿彎上,差點把人踹得跪在地上去,「你瞎了嗎?!」
郭堯才醒神,立刻去調侍衛包圍想拐帶夫人的大舅哥。
江柔和江蘊被包圍在了將軍府的朱漆大門前。
剛剛熱鬧沒看盡興的路人們一看這架勢,立即又圍得遠遠的看戲。
嘖嘖嘖!
為愛私奔?勁爆啊!
江柔和江蘊被包圍,也走不了,沈十三慢慢從府里踱步出來,圍成一個包圍圈的侍衛立刻豁開一個口子,給他讓開一條路。
沈十三從包圍圈外走到包圍圈裡面,面無表情,「你走啊。」
這明顯就是句反話,沈府的侍衛把他們包圍得可以當街脫衣服、都不怕外面的人看見的那樣嚴密,別說走,就是邁一根腳趾頭都嫌擠得慌。
怎麼走?
這句話翻譯翻譯,就是這樣:今天你能把人帶走算我輸!
江蘊不慌不忙,一臉淡定。
沈十三懶得和他耗,剛想讓人帶夫人回府的時候,大街上突然一陣異動。
眾人皆轉去看情況,就看見一隊鐵騎浩浩蕩蕩而來,約二百餘人的模樣,皆著黑衣,持刀在手,與沈府侍衛相對。
一人從隊伍後走出來,長眉鳳目,下巴微揚,俊美非常,一身白衣在一群黑黢黢裡面格外耀眼。
他微微頷首,算是跟沈十三見過禮了,「沈將軍,別來無恙。」
「蕭正卿?」
沈十三一揮手,包圍著江柔和江蘊的沈府侍衛就轉了個面,刀尖兒對著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
圍觀群眾們沸騰了。
刺激啊!
沈十三不解。
蕭正卿來湊什麼熱鬧?
他指了指太師府的方向,對蕭正卿說:「太師府的門口在那邊,慢走不送。」
蕭正卿不疾不徐,說:「沈將軍扣押了我的義弟,若是放人,我們自然就回了。」
沈十三環視一圈,仔細琢磨了他話里的『扣押』以及『義弟』四個字,嫻熟的運用排除法,得到一個結果,指著江蘊說:「你說他?」
蕭正卿露了個『你真聰明』的表情,「正是。」
沈十三這下沒話說了。
人家明擺著是要保江蘊。
他雖然不想讓人保他,但蕭太師的面子還是比較大的,他點了點頭,對蕭正卿說:「這人你帶走,但你得先讓他的狗爪子放了我夫人。」
江柔本來正在震驚江蘊為什麼變成了蕭正卿的義弟,一聽沈十三罵他是狗,頓時氣得脖子都紅了,「這是我哥哥!」
沈十三看了她一眼,不理。
晚點再跟你算賬!
蕭正卿看了一眼仍然抓住江柔手的江蘊,看著樣子,明顯是鐵了心要把人帶走。
江蘊說:「小柔的至親尚不知道她哪裡有一個丈夫,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沈十三被他一懟,也不惱,輕飄飄的說,「郭堯。」
郭堯在沈十三身邊養了十多年,對方一撅屁股就曉得他要放什麼屁,當時就懂了。
屁顛屁顛的往府里去了。
眾人不知道這主僕倆賣什麼關子,居然也靜靜的等著。
郭堯腿腳飛快,不多時就揣著一個小本本回來了。
沈十三接過來,往江蘊的方向丟過去,對方下意識的接住。
攤在手心兒里一看,大大的族譜兩個字赫然撞進眼睛里,一翻開,就在沈家的族譜上看到了江柔的名字。
江蘊愣愣一哼,簡直是用砸的,把冊子甩著還給沈十三。
對方表情略得意。
江蘊說:「不好意思,未有長輩見證,概不承認!」
他這話說得很有底氣。
因為全大秦都知道沈十三沒爹沒媽。
蕭正卿還要回家復命,不想再聽他們討論族譜到底做不做數的問題,就插嘴,「江蘊是家父的義子,此次回京便是為了父子倆見面,家父還在蕭府等著,還請沈將軍行個方便。」
蕭正卿爹還沒有蕭正卿這個兒子在朝堂上混得出息,但是這個沒有兒子出息的爹自己有一個混得很出息的爹——蕭太師。
沈十三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走可以,他自己走。」
兩人各不相讓,浩浩蕩蕩幾百人就在門口持刀相對,別的不知道,反正明天的早朝,沈十三和蕭正卿被吼一頓甚至是罰一頓,那肯定是沒跑的了。
江柔一看這也不是個事兒,這麼僵持著,這些人看樣子能站到天黑甚至明天天亮,於是跟沈十三打商量,「我就去看看我娘,她病了,就在廣陵,最多三天就回。」
其實盛京到廣陵光一去一來的路程就要四天,江柔說三天,是怕沈十三不答應。
想著三天對他來說的接受度應該要高一點。
她都知道的事情,沈十三怎麼會不知道?
盛京到廣陵,快馬加鞭入夜兼程也要兩天時間,江柔答應她三天,一看就是準備摸黑趕路,這樣才能剩下一天時間見家人。
這不是扯嗎?
她這樣的風一吹就倒的,還敢學別人日夜趕路?
也不怕累死了你!
這算是個雙方都退一步的法子。
但沈十三還是不怎麼想答應。
一家都在廣陵,要是蕭正卿這個小人掩護他們跑了怎麼辦?
上哪兒找去?!
反正看她一天天在府里呆得也不情不願的,現在還有一個攪屎棍一樣的哥哥。
萬一真跑了咋辦?!
蕭正卿賠給他嗎?!
江柔想了江父江母一年多,現在眼看著就要能見到了,偏偏還被沈十三給攔了下來,她淚腺一直都很發達,這一急,眼睛里就聚了淚。
沈十三最看不得這個。
她一哭就想抓狂。
放人吧。
怕她不回來。
不放人吧。
又怕她哭。
……
該死的大舅哥!
雙方再僵持了一會兒,就在江柔一滴淚將落未落的時候,沈十三先撤了人手,答應放人。
不過……
「我也要去。」
江柔:「?」
江蘊:「自己在家涼快呆著吧!」
你算老幾,憑什麼要帶你?!
江蘊一拒絕,剛剛撤了一半的沈府侍衛又折了回來。
郭堯甚至給沈十三端了一根板凳。
他一撩衣擺坐下來,口氣十分無所謂,一副我等得起的模樣,「那行,咱們就耗著吧,反正我一天天的閑得慌。」
蕭正卿一口氣梗在喉嚨不上不下。
你閑是你的事兒。
我很忙!
羽林軍交給副統領帶,一走就走了小半年,再不去皇帝跟前露個面兒,恐怕皇帝連他長啥樣兒都忘了!
這飯碗還想不想要了?!
江柔也急。
江母的病情她還一無所知,就算江蘊說只是普通的傷風,她還是擔心。
何況這母女分離一年,哪有不想的道理?!
沈十三這個樣子,明顯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肯再退讓半步。
相處一年,他的脾氣早就摸透了。
跟頭犟驢一樣。江蘊倒是不急。
江母的病完全就是憂思所致,江柔找回來了,自然也能慢慢好了。
現在就跟他耗著,他不信對方一個將軍,會比他閑?
看誰先扛不住!
這點上來說,江蘊確實是想錯了。
沈十三確實不比他們閑。
但是人家有權,任性。
軍營要練兵?
不去!
早朝?
不去!
問什麼時候去?
耗贏了就去。
至多不過被皇帝罵上兩頓。
別說罵,打上兩頓沒兩天就復原了。
他現在驢脾氣一上來,天王老子也別拉不住他。
除非江柔帶他一起去廣陵。
江蘊不曉得他的脾氣,江柔卻曉得,她知道這個讓步對沈十三來說已經很難得,再惹毛了他,乾脆不讓人走,那怎麼辦?
再說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不過就是一起去一趟廣陵,實在沒必要寸步不讓的。她拉了拉江蘊的衣袖,「哥哥,將軍要去,我們就帶他一起吧。」
江蘊不解了,「小柔,你……」
這個人渣,帶他去見爹娘做什麼?!
江柔再扯了扯他的衣袖,「哥哥,我想爹娘。」
短短几個字,道出了萬千思念。
牽挂得心肝兒都顫的親人有下落了,卻脫不了身,江柔急。
江蘊一下就心軟了。
他拒絕不了江柔的任何請求。
他剜了沈十三一眼,率先邁步,算是默認了。
江柔一看他答應了,就去拉沈十三,急不可耐:「將軍,快走吧。」
沈十三心裡其實不爽快極了,又不知道該找誰發泄。
今天這一場,明天至少要被吼一頓。
明天不上朝,被吼一頓。
後天不上朝,被吼一頓。
再後天不上朝,被吼一頓。
再再後天不上朝,被吼一頓。
這加起來,應該得被打一頓才能了事……
老子這是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一個媳婦兒攤上這麼一個大舅哥?!
有沈十三跟著,蕭正卿也不怕江蘊跑了,於是回去向蕭太師復命。
反正跑得了江蘊,跑不了江柔。
最後不還是得乖乖回來么?!
由於沈十三同行,就沒有幾天回京的時間限制,三人的腳程就慢了下來。
這個問題,來源於江柔的歸宿。
這個歸宿不是你們理解的那個歸宿。
是和誰共騎的歸宿。
江柔原來不會騎馬,後來跟著沈十三混久了,會了一點。
請注意!
是『一點』。
稍微溫馴的馬,騎慢點,她勉強可以坐穩。
但現在明顯是不允許讓她跟騎一匹小白馬,跟遊街一樣慢悠悠的踱去廣陵。
那隻能讓人帶了。
讓誰帶呢?
讓沈十三帶。
……江蘊差點把踏月捅死。
讓江蘊帶。
……沈十三差點把江蘊捅死。
就這個問題,兩人爭執不下。
最後兩人各退一步。
雇馬車。
那麼問題又來了。
江柔肯定是坐車廂沒跑了,那誰駕車呢?
沈十三本來想自己騎馬,但走了一段兒時間,就發現江柔老是撩了車帘子探頭出來跟江蘊說話,兩人說說笑笑,甚是開心。
到後來,她居然不想坐車廂裡面了,想跟她哥哥一左一右坐在車轅上。
於是沈十三棄了馬,改三人共乘一車。
這樣一來,江蘊又不幹了。
小柔跟這個混球坐在同一個車廂里?
不可能答應的!
遂江蘊也要鑽車廂。
……所以……誰駕車?
讓沈十三駕車,他肯定也不幹。
最後三人的行程被迫停止,因為會駕車的都不願意駕車,願意駕車的那個又不會。
最後江柔想了想,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她坐車廂裡面,沈十三和江蘊一左一右坐車轅,兩個都不進車廂。
風蕭蕭兮,沈十三在思考。
他當時腦子裡面是不是裝屎了?為什麼會答應讓他們走?為什麼還要死皮賴的跟著來?!
他看著左側一副殭屍臉的江蘊,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為什麼?!
沈十三最後決定,這次回去之後,一定要想辦法,把這個大舅哥有多遠踹多遠。
大舅哥什麼的,簡直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