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死

  皇帝拿蜀國開刀,霍清不用猜都知道這其中沈十三出了大力氣。


  甄禾敢動他的種,他憋十年也是要報仇的。


  他還沒說話,沈十三先開口了,「徵兵計劃的三十萬,現在登記在冊的,已有五萬,等十五一過,我準備直接在新兵中提拔人手。」


  霍清說,「但直接提拔,大家都是新兵,怕是有人不服。」


  沈十三直接道:「有什麼好不服的,大你一級都得服,老子給的權利。」


  霍清倒是沒話說了,在軍事管理這方面,他不如沈十三。


  他說,「大漠溫度高,又沒有水源,在這裡訓練,恐怕很多人受不了。」


  沈十三說,「受不了也得受,等到了戰時,環境比這艱苦多了,那時候還指望誰給你時間適應?」


  霍清一想,也是這個理兒,便不再插言軍務,轉了話題,「我今天來,是有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霍清說,「江蘊為什麼調來幽州,你沒有深追過原因?」


  皇帝只讓信使告訴沈十三,注意江蘊,其他的什麼都沒說。


  注意他,他臉上是有花兒嗎?有什麼好值得注意的?

  沈十三巴不得離這個大舅哥十萬八千里遠,有關於他的消息,都會自動屏蔽,更不會去主動打聽,「老子一天天的哪來這麼閑。」


  霍清早就料到這種答案了,緊接著就說,「你的丈母娘,封了一品誥命。」


  沈十三並不想知道江母封了什麼,反正不管封什麼都厲害不過他,對於霍清這種說話說半截的行為,他很想打人,「有話就說。」


  霍清還是沒直說,而是問,「你知道你家夫人是什麼身份嗎?」


  這話問得沈十三一愣。


  江家人都是平民出身,如果非要說江柔有什麼身份的話,那最厲害的也就是沈夫人這個名頭了,但聽霍清話里的意思……


  沈十三覺得……這是有點兒來頭的樣子啊?!


  果然,霍清說,「她是蜀國的郡主。」


  沈十三登時就像要殺人一樣,「什麼幾把玩意兒?!」


  一個小商女怎麼就變成蜀國的郡主了?

  沈十三想了一下,覺得只有一種可能,「她是江家人撿來的?」


  霍清說,「不,她是親生的,你的岳母,是蜀國的明惠長公主,而你的岳丈……是當年的黎良大將軍。」


  蜀國以前頂多算個中游國家,近幾十年才躋身大國行列。


  當時蜀皇帝一心致力發展國家,但老被各國打壓。


  你想啊,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能不打壓嗎?等他發展起來就搶你的地盤,睡你的女人怎麼辦?

  所以蜀國的邊境從來不安寧,偶爾還要被光明正大的挑釁。


  黎良出現了,給蜀國帶來了轉機。


  他是個天生的戰神,比之沈十三,有過之而無不及,在一個以文治國的國家裡,就更先顯其軍事天賦。


  黎良是將軍這個行業里的泰斗級人物。


  他能將百萬雄師指揮得如同自己的左膀右臂一樣嫻熟,將一支軍隊的作用發揮到最大。


  蜀國將士在他手下,如同一支虎狼之師,在一次一次的勝利的戰爭中,頂住了各國的壓力,逐漸往上發展,蜀國君相當看重他,封為武成王,並將自己的長姐,也就是明惠長公主嫁給了他。


  蜀國前後三朝,他是唯一一個異姓王。


  若說將才,沈十三不一定比他有能力。


  跟藝術不分國界一樣,人才也是不分國界的,當年黎良馳騁沙場的時候,沈十三還在被他爹打屁股。


  黎良像一顆璀璨的星,耀眼,卻很快隕落,等沈十三上戰場的時候,他已經死了,追隨自己的王妃,明惠長公主奔赴了黃泉。


  當然了,這是蜀國對外宣布的消息。


  從唯物的世界觀來看,人死不能復生,出現在大秦的江父又不是鬼,所以可以推測這是個假消息。


  他的死因,是戰死。


  那年明惠長公主叛國,被蜀國君賜死,黎良卻因為軍事才能被留了下來。


  一年後,他在一場必勝的戰役中,不慎中箭,戰死沙場。


  黎良的戰績被後人記錄下來,很多戰役甚至還寫進了兵書,當做範例,沈十三自從戎以後,讀的兵書更多,時常看到黎良兩個字,對蜀國當年這樁事也略有耳聞。


  每當這時候,沈十三就總有種這對夫婦絕壁是被皇帝隨意安了個罪名的感覺,然後開始懷疑蜀國皇帝是個無性生殖造出來的傻逼。


  黎良雖然是個王爺,但明惠長公主才是你王室的種,她已經是長公主了,她叛國到底是圖個什麼?

  放著好好的長公主不做,叛去別的國家當洗腳丫鬟么?

  但畢竟是蜀國的事情,他知道得不清楚,到底是蜀國君是傻逼,還是明惠長公主腦袋真的有坑,對秦人來說,這始終是個謎。


  而現在,兵書上的人,成了自己的岳丈?!


  沈十三隻想罵娘!

  有甄禾的姻親關係,皇帝從一開始是想從南楚下手,但是沈十三不能同意啊!


  他的種這麼丑,說不準就是因為甄禾那個八婆。


  她給家裡的傻婆娘下蠱,蠱毒導致基因突變,也是很有可能的啊!


  老子今天收拾不了你,明天還收拾不了你嗎?!


  他在盛京轉悠這麼久,光遊說皇帝該發兵蜀國,再制定萬全的滅蜀的計劃,差點把腦子都掏空了。


  現在老子兵都征一半了,你來跟我說老子的媳婦兒是蜀國人?!

  你咋不原地爆炸呢?


  霍清看沈十三就像在看個火山噴發口似的,感覺他腦袋上都在冒煙,隨時都會噴發岩漿一樣。


  這時候,書房的們被叩響了,江柔探了個腦袋進來,「將軍,我可以……」


  「不可以,滾!」


  江柔一愣,知道他又要發瘋了,自己來得不湊巧,也不跟他計較,往外帶上門,就準備出去了。


  沈十三說完才發現探進來的腦袋是江柔的,她門都要合上了,他又吼,「滾回來,什麼事?」


  江柔又推了門進去,說,「我可以去市集買點東西嗎?」


  沈十三:「不可以,讓郭堯去買。」


  現在幽州人多勢雜,外面還有個女刺客虎視眈眈,他這會兒又沒空過跟她一起去,萬一豎著出去橫著回來就玩兒大發了!


  江柔:「……哦。」


  然後就帶上門,找郭堯去了。


  沈度背書背得都要翻白眼兒了,她反正在家裡沒事,就想出去給他挑些特色果餅,自己順便也出去走一走。


  在家裡悶得謊。


  汲取上次送張姚氏走時候的教訓,她先給沈十三打了聲招呼,原本的意思就是給他知會一聲,結果……他還不許自己出去了!


  一想,不出去就不出去吧,反正她腳力不好,也走不了多久。


  江柔走後,霍清試著安撫他,「其實事情也沒有那麼糟糕,幽州徵兵全國都知道,江家人應該能猜到一兩分,他們還接受陛下的封賞,大概現在對蜀國也沒什麼感情了。」


  沈十三氣怒,主要是因為現在就算天塌下來,定好的計劃也不會再變了,江柔這個蜀國人,到時候不就跟他站在對立的立場了么?


  他半天沒說話,一臉要咬人的樣子,臉色好半天才緩和了點兒。


  當初明惠長公主因叛國罪名被賜死,現在江家人卻在秦地定居二十年,沈十三覺得霍清說得有道理,估計也是沒什麼愛國情懷了。


  而江柔,她丫生下來就在大秦,連蜀國長啥樣兒都不知道,還能生出點兒什麼感情?!


  這不是扯嗎!

  他不是個糾結的人,現在不打,總有一天會打,江柔要是腦袋犯渾要跟他鬧,他就削她丫的!

  霍清從一開始就沒覺得沈十三會因為江柔放棄對蜀國的念頭。


  打仗!


  又不是過家家,說換個地兒打就換個地兒打,人力物力消耗不要錢哦?

  皇帝同意他的意見,說白了也不過是將順序緩了緩,並不是沈十三想打哪兒就打哪兒。


  見沈十三的表情,就知道他連氣性都過了,已經給他提過醒,便也不再多留,剛準備走,突然又想起臨走時候,皇帝對他說的話,對沈十三道,「江蘊不是來了嗎?你讓他去查查宋閔知。」


  沈十三一臉莫名其妙,「誰?」


  江蘊沉默了一下,才想起對方不曉得宋閔知是誰,就解釋道:「就是那個女細作。」


  沈十三還是一臉莫名其妙,「為什麼讓江蘊去查?」


  霍清說,「千機樓的樓主,是你的大舅哥。」


  沈十三還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嗬!

  這孫砸藏得挺深啊!


  該剝削的時候,沈十三一點兒不手軟,當即就喊人去通知江蘊,查刺客。


  這麼大個千機樓不用,不是放著生鏽了嘛!

  回了家,小廝說宋閔知出去了,霍清把披風解下來,望了她的房間一眼。


  他只出門了不到半天,趁著他不在,想去做什麼?

  這點上,霍清就完全想錯了,宋小姐想做什麼,完全不會把他在不在考慮進去。


  而現在不在家的宋閔知,正蹲在一所宅子外面,暗中觀察。


  宅子裡面,一個大概五十來歲、留著山羊鬍的中年男人,癱在老爺椅上,手裡抱著個哭聲賊響亮的孩子,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這個中年男人不是練家子的,宋閔知一隻腳就能撂翻,但她沒有上去,因為院子里有人保護。


  明裡暗裡,起碼十餘人,比專業保鏢還要專業的那種。


  她一個人肯定是干不過。


  今天交接消息的時候,戎玉不見了,換成了曲風,她沒有去問戎玉的下落,知道多半已經死了。


  曲風比戎玉老實,她說只說這裡的孩子可能有來頭,沈十三和他的大舅哥都很看重,具體什麼來頭,梵音宮沒有查出來,好像有其他的組織在插手干預,宋閔知就過來踩點,看有沒有可能偷孩子。


  不管這孩子是什麼來頭,要是在他們手裡,總是對方先忍不住。


  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很困難。


  梵音宮主要乾的是殺人的勾當,應該算是一個暗殺組織。


  暗殺組織,妙就妙在這一個『暗』字。


  這裡這麼多人保護,起碼方圓五里都有人看守,如果大肆往幽州調人,恐怕走不到大門口就被發現了,到時候全軍覆沒。


  而想要一個人偷孩子,難度更大。


  除非宋閔知能往幽州調來百餘人手,硬碰硬,說不準還有點可能。


  但是組織之所以是組織,自然是不可能圍著你一個人轉的,上面把任務交給你,他不會管任務的難度有多大,他只看你完成的結果怎麼樣。


  陰暗裡的生存環境就是這麼惡劣,在黑暗中求生的人,必須不斷的往上掙扎,否則不是被組織淘汰,就是被後來者居上。


  淘汰和居上的後果,都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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