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
沈問抱來大半年,一開始渾身都是粉嘟嘟的肉,兩瓣臉耷拉在肩膀上,把脖子都遮住了,這麼一個小孩兒,非要說長得像誰,那隻能是像彌勒佛了。
一般成人不敢長得跟他像,不然容易被眾生膜拜。
更別說沈十三這樣一身戾氣的人屠,跟這個佛光滿面的小孩兒完全沾不上邊兒。
月前的那兩場高燒,燒得他換了一個人一樣,日漸消瘦,五官開始明顯,臉上也有了輪廓,身體迅速消減,江柔還擔心了好一陣子。
鄭立人和祝奕都說,屁桃臉是因為小小年紀就吃了太多葯,藥物給催胖了,兩場高燒后,沈問就很少生病,體質可能在漸好,藥量減少,自然也不在迎風張嘴胖三兩。
孩子瘦了,沈十三的強大基因就凸顯出來了,沈問一天比一天更像他,除了那一對圓圓的眼睛稍有不同,簡直就像是克隆出來的一樣,沈十三完全就是一整個兒的沈問plus!
江柔天天看這父子倆,已經看出了慣性,等兩人湊到一起,才發現,父子兩竟然長得這樣像!
可當時,沈問明明是抱養來的!
沈十三和江蘊都說這孩子是狗嘴裡面奪下來的,這樣扯淡的來頭,江柔肉來沒有信過,可是狗嘴裡叼的孩子再扯淡,也扯淡不過這孩子是沈十三親生的!
這樣像的兩張臉,不用多餘的證據,一眼就能確定。
沈問……私生子?!
沈十三花名在外,流落一兩個孩子再外面,是在是算不得什麼。
「你傻站著幹什麼?」
江柔驟然回神,「啊?」
沈十三臂彎裡面還端著自己的親兒,重複了一遍,「傻站著在想什麼呢?」
江柔的臉有點兒白,強忍著顫抖的手腳,搖頭道:「沒,沒想什麼。」
沈十三終於從沈問嘴裡面逼出一聲『爹。』正得意得不得了,見江柔失神,也沒有多想,只顧著跟她炫耀自己很有當爹的威嚴。
江柔眼前有些眩暈,看沈十三的臉,覺得有些重影,看沈問的臉,又覺得和沈十三的臉重合在了一起。
沈問迫於老爹的淫威,不情不願的喊了一聲爹,委屈得不得了,十分嫌棄沈十三的懷抱,張開雙臂想鑽進江柔懷裡。
沈十三本來也不耐煩抱孩子,順勢就把他往江柔懷裡遞,都準備放手了,可江柔竟然像觸電一樣,渾身一機激靈,往旁邊一閃,就錯身了過去。
沈問癟著嘴,糯著嗓音十分委屈的喊,「娘~」
江柔渾身無力,再看那一張小小的臉,不知道為什麼,討厭不起來,可他跟沈十三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讓她心裡極其難受。
她一向喜歡孩子,這一閃,沈十三都覺詫異,「怎麼了?不舒服?」
江柔匆忙的說聲『沒有』踉蹌著跑了。
沈十三:「……?」
一路跑回房間,江柔滿腦子都是一大一小兩張臉,想著想著,覺得心裡堵得透不過氣。
漸漸的冷靜下來,她又覺得自己私生子的猜測太片面。
如果這孩子真是沈十三親生的,江蘊的態度不對,他是她的哥哥,沒道理會幫著沈十三一同來騙自己。
可如此相像的兩張臉……
當初江蘊的態度,明顯就是知道這孩子的來歷,可還是執意幫著沈十三糊弄她,到底是為什麼?
江柔還沒想通,沈十三就來了。
他一向神經大條,連他都覺得江柔不對勁兒,那就真的是很不對勁兒了。
他問,「怎麼回事?」
江柔咬咬嘴唇,想問『沈問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可是問不出口。
萬一他說『是!』
怎麼辦?
如果他和別的女人有一個孩子,江柔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寬廣的心胸。
她算什麼?
沈十三覺得她臉色不對,探手來摸她的額頭,以為是傷風了。
江柔僵硬的感受他手心溫暖的溫度,渾身的血液都是涼的。
「沈問是不是你的兒子?」
終於,還是問了。
江柔永遠優柔寡斷。終於,也果敢了一回。
她在沈十三身上寄託了不淺的感情,她不想在無盡的猜測中,和他枕一個枕頭,睡一張床,卻心思各異。
一旦心離得遠了,就再也近不了。
沈十三為了她,付出了不少的代價,她不想因為一個猜測,連為什麼都不問一句,就失去他,那樣的她太懦弱。
他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一臉『你不是廢話嗎?』的表情,回答說:「不是我兒子還能是誰的兒子。」
江柔咬著嘴唇,不知道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我是說,小問是不是你的……親子。」
沈十三愣了,第一反應是——我擦?她知道了?
等回過神來,又發現她這是疑問句,不是肯定句,那就是說明還不知道。
那麼問題就來了。
他到底是該回答『是。』還是回答『不是』?
祝奕那個老東西再三跟他說,沈問的三歲以前,就算看起來活蹦亂跳,其實一不注意就是迴光返照。
他要是實話實說,江柔還不得翻天?!
他縱橫情場的時候,從來不哄女人,一向都是一個態度——你情我願,各取所需,不願意了就早點說話,老子好去找下一個。
所以經驗雖然豐富,但也只是床笫上的經驗豐富,江柔睜著一雙秋水眸看著他,他被盯的渾身不自在。
良久,在她的注視下,憋出一句,「內急,我去個茅廁。」
本來準備尿遁,可江柔一閃身,擋在他面前,字字似在泣血,「小問……真的是你的孩子?」
她很少有勇氣跟沈十三正面剛,一般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就算已經成親三年,他一瞪眼,她還是忍不住的想要縮脖子,平時打鬧的時候,鼓起勇氣逞一下能,最後還是他佔上風。
沈十三說尿急,她更不會攔著不讓他去茅廁,可見今天是被逼得狠了。
沈十三左右為難,想否認一句『不是』。但嘴上就像沾了膠水一樣,怎麼都張不開口。
要是承認了吧……總不能說:是的,這是我的兒,也是你的兒。
鐵定不能說啊!
他做嚴肅狀,「真的很急。」
江柔的目光鎖定在他臉上,居然慢慢側身,讓出一條道,沈十三心裡一喜,開了門逃也似的往外遁,原以為暫時鬆了一口氣,可回頭一看,尼瑪!江柔竟然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屁股後頭。
他停下來,「我內急,你跟著我做什麼?」
江柔說:「我等你。」
當真是一副要跟著他上茅廁的樣子。
沈十三抑鬱了,覺得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你說吧,兩人都已經成親三年多,該看的不該看的,看了看了,摸也摸了,可江柔還是動不動就愛害羞,十分不經逗,很多時候沈十三都覺得很無力,想玩兒點兒新鮮的吧,她跟個含羞草一樣,一碰就蜷縮得緊緊的,說一兩句葷話都要臉紅半天。
好不容易等她不害羞了,膽子大了,連茅廁都敢跟著他一起去了,可尼瑪時機不對啊!
你的害羞呢?
你他媽的倒是快害羞啊!
江柔也不說話,就緊緊的跟在他身後,態度很明顯——等你上完了茅廁。就一定要回答我。
沈十三:「……」
沈問那張臉太有說服力,可江柔固執的想從沈十三嘴裡聽一個答案,只要他說是,她從此就不再追問。
他一向有一說一,從不拖泥帶水,他剛才含糊閃爍的態度,其實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女人啊,就是這麼蠢,明知道硬要來的答案只能讓自己墜入無間地獄,還是固執的想聽。
沈十三沒辦法,想著能拖一時是一時,當真在江柔的眼皮子低下,鑽進了茅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