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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霜霜沒懂他的意思,獃獃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眾人也都是一頭霧水。


  沈十三卻是不欲再多做解釋的樣子,直接衣料帳簾,出去了,一邊走還在自言自語,「回京了老子不弄死你個狗日的就算你福大命大!」


  「他媽的!」


  「他媽的!」


  在座的只有霍清懂沈十三的心思,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


  霍清頓了半晌,對顧霜霜道:「顧小姐,當年和你有一段情的,不是沈戰,是……皇上。」


  聞言,眾人的反應都相當精彩。


  唐勛一臉被一盆狗血潑得緩不過勁兒來的樣子,張曼蘭則是先是震驚,再是鬆了一口氣。


  顧霜霜和馮衍,皆是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


  「不可能……不可能!」顧霜霜喃喃了兩聲,立即提腳往沈十三的方向追去。


  而馮衍,已經連把她拉回來的勇氣都沒有了。


  如果顧霜霜曾經跟沈十三好過,那他還有希望。


  誰都知道沈十三收心了,除了江柔誰都不認,而皇帝呢?


  他無論往後宮裡裝多少人,都不會有人說個不字。


  沈十三今天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回京以後必定會向皇上提及,那時候,顧霜霜入宮,只是早晚的事情。


  他能跟皇帝爭女人嗎?

  不能。


  天底下誰都不能。


  包括沈十三,也不能。


  張曼蘭不信霍清的話,但她卻信沈十三的反應。


  人下意識的反應是裝不出來的,剛才那一剎那,沈十三臉上瞬間出現的表情,是恍然大悟和震驚,而不是心虛和遮掩。


  **

  顧霜霜追上沈十三,一把抓住他的手,臉上已經不再是悲傷和難過,而是憤怒。


  被羞辱過後的憤怒。


  「沈戰!你可以不承認,沒關係,反正我已經失望透了,你記得與否,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可是你不能侮辱我!什麼叫做不是你?難道我連和自己同睡一張床的人長什麼樣子,我都不知道嗎?你這樣說,無非就是想推卸責任,沈戰,你不是個男人!」


  顧霜霜已經失去理智,說得很大聲,完全不顧自己的名節,頓時四面八方,有無數士兵燃燒這熊熊八卦之火的目光投射過來,一臉『怎麼回事?卧槽有姦情!』的模樣。


  沈十三眼珠子一瞪,環視四周,大吼,「怎麼?都沒事做了嗎?」


  顧霜霜依舊拉著他,一副要不到說法是不肯放手的樣子。


  沈十三的承認,對她來說很重要,否則,她連人都愛錯了,這麼多年的空等,豈不是一場笑話?

  那些流言蜚語,豈不是全都是事實?

  『她就是一個婊子,誰操得她高興了,她就愛誰。』


  『口口聲聲說是因為愛,嘖嘖嘖,誰知道多麼骯髒齷齪啊!這才幾天,就勾搭上床了?這就是愛嗎?』


  『什麼愛不愛的,都是假的,其實說白了還不是權和錢!聽到是貴人,趕忙巴巴的就上趕著去了,真看不出來,小小年紀,還有這份心機!』


  如果她連和自己睡過的人都不認識,她多年執著的等待,只是一個人自導自演的苦情戲……而已。


  可是!


  這些明明都不是真的!

  她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為了權!她明明看見了那張臉,記憶中的那個人,明明就是現在沈十三的這幅做派!


  一舉一動!

  她怎麼會認錯人?


  不會的!

  不會的!

  沈十三惱火的甩開她的手,「你別來問我,等到了京城,你自己去問那個王八蛋!」


  他說完就走,完全不給顧霜霜繼續講話的機會。


  逆著風,一句話吹到了顧霜霜的耳朵里。


  「他媽的,又是用老子的名號去泡妞,還要不要臉!」


  顧霜霜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到地上。


  由於剛才她和沈十三的一番爭執,也沒有人敢去拉她,任由她在地上坐了好半天。


  沈十三的帥帳帘子被掀開,一群人從裡面走出來,除了馮衍,都各自散去。


  馮衍過來把顧霜霜扶起來,本來想說些什麼,但腦海里不斷的想起霍清那句,『是皇上。』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終究沒有再多言。


  軍隊不會因為顧霜霜一個人的傷心和難過就停下來。


  顧霜霜原本就已經很沉默,從那天以後,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在戰場上非常賣力,私底下,誰都不理。


  一年又一年的春去冬來,秦燕蜀三國的這一仗,整整打了五年。


  五年,秦燕兩國偶爾行進的很順利,偶爾遭遇抵死頑抗。


  這年冬天,秦軍和燕軍的大旗,終於插遍了蜀國的每一個城池,大軍攻向蜀國帝都。


  蜀國大勢已去,只是在做無謂抗爭。


  大軍兵臨城下,整整攻了兩個月,蜀國就像一座鐵桶,毫無進展。


  這次的守城戰,是甄臨風親自督戰,他把有限的兵力發揮了極致的用處,沈十三久攻不下,遲遲不能班師,心情也相當不好。


  這日,一輪攻城戰後,一個蜀軍士兵在城樓上叫囂,沈十三看著情況叫人上前去交涉,探子回來報,說是蜀國國君吩咐下來,投降可以,但他要一個人。


  沈十三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誰?」


  那士兵偷眼瞅了霍清一眼,吞吞吐吐道:「霍……霍軍師。」


  沈十三豁地站起來,把那士兵嚇得後退好幾步,那士兵連忙道了告退才退下去。


  士兵走後,沈十三繼續跟將領們交談,隻字不提剛才那士兵稟報的事情。


  霍清靜靜的在一旁做了良久,突然開口道:「將軍。」沈十三一口截下他的話,「出去!」


  霍清不急不緩,問,「知道甄臨風為什麼突然要我嗎?」


  沈十三頓了一下。


  這確實很奇怪。


  霍清只是個謀臣,但並不是說沈十三離開他就不會打仗了,這麼多久將領甄臨風不要,為什麼偏偏要用霍清作為交換條件?

  老實說,蜀都久攻不下,燕秦兩國都相當吃力,要是甄臨風要某個副將參將,他會讓這個人前去誘敵。


  想要進入蜀都,蜀都城門勢必要開,那時候秦燕兩軍士兵直接一衝而進,可以省下好多力氣。


  只是這個誘敵的餌,也勢必會重傷。


  至少重傷。


  秦燕士兵衝到城門口需要時間,這段時間,這個餌夠被城樓上的蜀軍士兵亂箭射死好幾回了。


  如果是某個副將參將,武功底子好歹是不錯的,還有運氣能夠避過要害。


  但霍清不同。


  霍清手無縛雞之力,換作是他,一定會死。


  所以沈十三想都不想直接一口拒絕。


  但霍清卻說,「是我傳出去的消息,說截殺蜀軍十六騎的時候,那場突如齊來阻住十六騎的暴雨狂風,是我祈來的。」


  不僅如此,一路上沈十三所有敗退敵軍的妙計,他都放話出去,說是他給出的主意。


  最重要的是,他還說,他掐指一算,算出蜀國國君甄臨風並不是蜀國正統血脈,是皇后和人通姦所生,還說,甄臨風是個天閹之人,終身不舉。


  這些都是謠言,真假參半,有的有些人信,有的有些人不信,但不管別人信不信,都只會是一時的談資。


  唯有最後一條,會讓甄臨風暴跳如雷。


  因為他確實是個閹人。


  這條消息,是霍清從張曼蘭嘴裡摳出來的。


  張曼蘭對霍清極度厭惡,但一碼事是一碼事,霍清問她甄臨風有沒有什麼秘密的時候,她雖然不想和霍清交談,但還是把他是個閹人的事告訴他了。


  這個秘密在她這兒揣著,毫無用處,就算她到處散播甄臨風是個閹人的消息,但她一個叛國皇后,誰信她的話?

  到時候別人只用『蓄意報復,散播謠言』八個字,就直接把這事兒揭過。


  但霍清不同。


  他並沒有滿天下的到處嚷嚷,而是有意無意,故意一點一點的向蜀國探子透露他『未卜先知』和『神機妙算』的能力。


  等甄臨風慢慢的記住他了,他再透露他算出了甄臨風是個野種。


  在甄臨風暴怒的時候,他又透露他算出甄臨風是個閹賊。


  對方知道張曼蘭在陣營裡面,而張曼蘭知道這個秘密,是她說的,也不奇怪,但這跟甄臨風暴怒並不衝突。


  因為前面的一通事先造勢,他在被激怒的情況下,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理智,再加上國之將破,他根本靜不下心來,對霍清這個污衊他皇室血統以及『污衊』他作為男人能力的人,當然只想一刀親手砍死以泄憤。


  哦不,像甄臨風這種變態,落到他手裡,被一刀砍死簡直是種恩賜。


  霍清激怒他,讓他對自己產生憎恨,人一旦失去理智,敵人什麼機會都有了。


  果然,機會這就來了。


  沈十三聽完,直接把手裡的刀甩到他腳下,震怒,「你他媽是不是瘋了?你想死,刀給你,自己動手,何必費這麼老鼻子的勁兒?」


  霍清很冷靜的說,「蜀都久攻不下,秦燕兩國,每日光糧草消耗就是一筆巨大的數目,時間久了,士兵疲懶下來,就更加難以攻克,蜀軍趁機反撲,也不是沒有可能,沈戰,你身為將軍,理應知道什麼叫做大局為重。」


  沈十三冷冷的看著他,不發一詞。


  霍清是在逼他。


  每日都有大量的傷亡,霍清自己製造了這麼一個機會送到他面前,他不答應,就枉對這一身將軍的戰甲。


  「老子說不行就是不行,滾出去!」


  霍清竟然當真依言站起來,只是臨踏出帳外的時候,他頓住腳步,輕飄飄的道:「你不同意,也沒關係,我自己可以去,到時候我死了,城也沒攻破,你豈不是虧大了。」


  沈十三的瞬間比鍋底的灰還黑,「馮衍,把他給老子綁起來丟回他的營帳中去,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放了他。」


  霍清反問,「你覺得有用嗎?」


  沈十三被氣得脖子都粗了。


  確實沒有用。


  士兵也是人,有自己的想法,大軍這麼多人,以霍清的三寸不爛之舌,很容易說服士兵放了他。


  況且沈十三平時給他的信任和特權太多,很多時候他說的話就相當於沈十三本人說的話,眾人都已經習慣了聽從,把一兩個士兵騙的團團轉、放了他還以為自己立了大功的可能相當大。


  最重要的是,有一個人一定會放了他。


  ——張曼蘭。


  張曼蘭在外五年,早就歸心似箭。她憎惡霍清,能有這麼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讓他去死,又方便了自己,她比任何人都巴不得送他上路。


  沈十三把的視線轉向坐在角落裡的張曼蘭,果然,只見對方赤裸裸的目光落到霍清身上,前腳沈十三把人一綁,後腳她就能梭進營帳裡面放人去送死。


  沈十三把桌子拍得砰砰作響,「張曼蘭!你他媽敢違抗軍令嗎?!」


  張曼蘭看他一眼,連話都不答他的。


  用張曼蘭這種人,優點和缺點並存。


  優點是當她沒有自主想法的時候,你指哪兒她打哪兒,並且從來不會輸。


  缺點是一旦遇上她有自主想法的事,她一定要先完成她想做的事,並且你攔不住她。


  不過這五年來,張曼蘭基本上都是喊打狗她不罵雞,導致沈十三都忘了,她是一個很難管束的人。


  張曼蘭不比霍清,你不在牆上釘鐵鏈子,是拴不住她的,她隨時都有辦法脫困。


  誰還能每日什麼都不做,光守著她?

  霍清早已經把一切都算計好了。


  沈十三在帳中踱來踱去,一臉的生人勿進,誰都不敢取惹他。


  霍清捋了老虎屁股毛,自己卻優哉游哉的走了,留下一隻炸毛虎給眾人順毛。


  可關鍵是,誰他媽敢去給他把毛捋順啊!

  張曼蘭眼睛一直落在霍清身上,見他走了,匆忙跟沈十三道告退,就要跟上去。


  沈十三直接一步閃在她面前一腳踹過去,「你給老子滾回去!」


  張曼蘭看了他一眼,也不跟他硬拼,竟然乖乖的坐了回去。


  但她那一臉的心事分明就寫在臉上。


  除非沈十三一直親自看著她,否則逮到機會他就要送霍清去死一死。


  連帶著,連唐勛的眼中都開始放光了。


  唐勛可跟張曼蘭不一樣。


  沈十三可以對唐勛不假辭色,但不能綁他,他是大燕的王爺,光在官爵上就比他高上一節,而且還是盟軍的王爺,你綁人家的王爺,是幾個意思?

  是要拜拜嗎?

  這時候,一個將領甲站起來,試探著說,「將軍,依末將看,不如就照了霍軍師說的辦……」


  話還沒說完,就在沈十三的吃人的目光下弱弱的把剩下的話吞回去了。


  只有竇子明不怕死的站起來,「末將也覺得,不如依照霍軍師的方法辦。」


  沈十三依舊用牛眼睛瞪他,他卻是一點兒沒在怕的,繼續說:「與其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讓霍軍師一個人去涉險,不如大家一起,好歹還能做好防護措施,提高几成軍師的存活率。」


  沈十三差點一老拳過去,「存活個屁,你看他那個樣子,是能活下來的人嗎?」


  竇子明沉默了一下,才道:「那要是讓她一個人去了,才是百分兩百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眾人:「……」


  他說得很有道理……


  霍清跟沈十三拉鋸了兩天,其中在張曼蘭的配合下,他無數次的逃脫看守,差點就走到蜀都的城門口了。


  每當即將要踏出營地範圍的時候,就有小兵通風報信,沈十三立即去把人抓回來。


  這個通風報信的小兵,當然是霍清自己安排的。


  他只是要讓沈十三知道,他關不住他,又不是真心要去送死。


  第三天,沈十三通知蜀軍,要人可以,讓甄臨風親自到城門口來接人。


  甄臨風很痛快的答應了,不多時城樓上就出現蜀國國君的身影。


  霍清也出現在陣列前方。


  城門緩緩的打開一條縫,霍清明明是要單槍匹馬把自己送進虎狼之地,臉上的神色卻依舊不變,一步一個腳印,緩慢的朝著城門走過去。


  等他走了一大半的距離,眼看即將到達城門口,硃紅色的城門瞬間全開,一群全副武裝的蜀國士兵嚴陣以待,直接沖將出來。


  ——


  蜀軍!要做最後的搏殺了!

  甄臨風並不是要霍清,只是霍清遞的這一個由頭,逼迫他下了決一死戰的決心。正面對壘,蜀軍怎麼可能會是秦燕聯軍的對手?

  不過是加速滅亡而已。


  城門豁然打開的那一瞬間,霍清就已經反應過來,直接掉頭就往回跑,身後就是殺聲震天的敵軍。


  甄臨風脫下龍袍,一身戰甲的站在城樓上,眼睛死死的盯著下方那個瘦削的逃竄身影。


  他的目的,他怎麼不知道?

  不過是想誘他開城門而已。


  甄臨風的骨子裡面是高傲的,守到今天,大蜀江山要亡了,這是難以挽回的敗局,他並不恐懼。


  亡,也要亡得有骨氣。


  亡就這樣坐以待斃,不如一戰定生死,來個痛快。


  死了又怎樣,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不論怎麼樣,霍清的目的達到了。


  在蜀國衝出城門的那一刻,秦燕兩軍也聞聲而動,高扛大旗,隨著號角聲,打這五年來的最後一仗。


  城樓上的蜀軍立即放箭,箭雨落下的地方,除了有敵軍,主要目標,還有霍清。


  以甄臨風狹小的氣量,怎麼會放過他?第一個要殺的,就是霍清。


  霍清在兩軍交戰的中間地帶,想要瞄準他,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無數箭雨落下,霍清伸出雙手,擋住頭部,他的手臂瞬間被紮成篩子,雙腳也中了數箭,『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再也跑不動了。


  這時候,沈十三舉著盾牌,騎馬趕到他的身邊,在蜀軍到達之前,一把將霍清拉上馬,

  霍清用盡全力抱住他,片刻后,兩人進入了己方陣營。


  霍清再也支撐不住,直接栽倒在地上,兩個士兵接住他,馬不停蹄的把他往後方送,沈十三匆忙囑咐了一句,轉身投入戰場。


  這一仗打得極其慘烈,蜀軍拚死抵抗,直接在戰場上被絞殺得沒剩下幾個人,最後,連甄臨風都親自提刀上陣。


  最先到甄臨風面前的,是張曼蘭。


  甄臨風看見張曼蘭,陰惻惻的笑了一下,「朕的皇后,好久不見,今日是想我了?」


  張曼蘭面若冰霜,「想來拿你的命。」


  甄臨風道:「那就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張曼蘭不接他的話,反而問,「宋閔知呢?丟下你逃了?」


  甄臨風哼了一聲,「那個賤貨,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被朕剝了皮,做了燈籠,怎麼?皇后也想嘗嘗做燈籠的滋味?」


  張曼蘭沒再接話,甄臨風卻把她上下打量一遍,目光落她的手腕處,道:「我道你是怎麼活了這麼久,原來是這樣,嘖,不過……最近的毒性愈發兇猛,愈發壓制不住了吧?你現在倒戈,跪下來舔朕的腳趾,朕或許心情大好,就賞了你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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