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鞋
皇上身邊的人,有多大的便利,不用說也知道,李蓮英就算自己不想要錢,也多的是人求著往他手裡塞。
誰也不是聖人,錢誰不要?
但你要說他為了圈錢做了什麼壞事,那還真沒有。
平時這個宮那個宮來打探個消息,往他手裡塞兩個,再來些求他辦事的人,手裡的銀子就堆起來了。
他只覺得渾身都痛,不知道到底是哪兒傷著了,又或者是哪兒都傷著了。
求人求了,錢給也給了,還挨了打,守衛就是不讓他出宮。
等一頓毆打完畢,他拖著沉重的腳步,擦乾淨臉上的血,艱難的往皇後宮中去了。
他只能指望皇后了。
他是皇帝最近身的人,他知道,在這宮中,若說誰對皇帝的情誼最真摯,那必屬皇后無疑了。
宮中在郭嘉悅的把持下一片愁雲慘淡,人人自危,各宮都夾起尾巴做人,生怕惹火燒身。
皇后也無奈龜縮在自己的寢宮裡面,除了日出日落時,有宮人點燈熄燈,其餘時候,闔宮都安靜得不得了。
現在天色已經漸漸黑下來了,李蓮英估計著,皇后應該已經歇下了,他悄悄摸進去,求一求她,她主持中宮多年,一定會有辦法的!
哪知,等到了昭陽宮,卻是燈火通明,隱隱聽得到,有奴婢的呼喊聲傳出來。
李蓮英眼尖,認出了昭陽宮門口那兩個侍衛,竟是郭嘉悅身旁的兩個近侍!
他趕緊閃身躲進牆角,仔細的聽著宮中的動靜。
皇后遭殃了?!
這是李蓮英腦海中的第一想法。
還沒等他想辦法一窺宮中情況如何,就聽見一陣異常大聲的喧嘩聲,然後,一隊侍衛宮女湧出了昭陽宮,標兵似的站在宮道兩側。
隨即,出來的是郭嘉悅。
她一出來,太監們就往下壓了壓轎輦,她坐了進去,李蓮英心中一喜。
她要走了!
然而,下一瞬間,他便被一盆冷水從頭潑到了腳。
郭嘉悅並沒有走,而是坐在轎輦上,以一副主宰者的模樣,傲然的看著昭陽宮的大門口。
李蓮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皇后被兩個侍衛推搡著,幾乎是押了出來。
「跪下!」郭嘉悅身旁的宮女一聲厲呵。
皇后眼中有隱忍的恨意,直直的站立著,並沒有依言下跪。
再怎麼說,她現在都還是皇后。
她有她的尊嚴!
旁邊的侍衛見狀,一腳踢向她的膝彎,她本身就是個弱女子,哪裡經得住這一踢,直接就撲到地上去了。
她跪跌在地上,髮髻因為推搡,已經散亂不堪,衣裳上也沾了灰,早已經沒有了往常母儀天下的端莊模樣。
她的大宮女見主子受此大辱,當場就掙脫鉗制她的婆子,撲到皇後腳邊,抱住皇后大哭,「娘娘!娘娘!您沒事兒吧!」
她能做皇后的大宮女,自然也是識時務的,她沒有、也不敢出言頂撞郭嘉悅,只是抱著皇后,心疼得直掉眼淚。
皇后一把將她推開,厲聲呵斥道:「狗奴才!滾開!連主子都護不住,要你何用!」
素梅又爬過去,只是抱住皇后哭。
連皇帝都自身不保,誰又能指望一個宮女能護住主子呢。
皇后是不得不吼她。
郭嘉悅心腸毒辣,沒事兒都能找出事兒來整你,她皇后之身,都有可能隨時被殺掉,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宮女。
忠心的僕人啊,什麼時候,都是反派下手的首選。
果然,郭嘉悅冷笑道:「主僕情深啊~來啊!給本宮將這宮女打殺了!皮剝下來,掛在皇後宮中,免得皇后思念!」
聞言,素梅渾身劇烈的抖動了起來,但仍是緊緊的抱住皇后不肯鬆手。
「郭嘉悅!你敢!」皇后雙眼血紅,憤恨的大喊。
「本宮敢不敢,皇後娘娘等會兒不就知道了嗎?」
兩個孔武有力的侍衛立即上前來,去拉扯素梅。
皇後有多大的力氣,片刻就被拉扯開,素梅一邊哭一邊大喊,「娘娘!回去吧!回去吧!好好保重自己!素梅下輩子還伺候您!」
皇后無助得簡直絕望。
她踢打撕咬著鉗制他的侍衛,眼淚滾滾落下來。
這時候,郭嘉悅的宮女不陰不陽的提醒她,「皇後娘娘,哭有什麼用呢?還不如求求我家娘娘,要是哄得我家娘娘高興了,娘娘說不定就放了那個賤婢!」
皇後娘家,張氏一族,在朝中還有些勢力,郭家正在尋找機會慢慢的拔除,現在不是殺皇后的機會,所以她能活到現在。
以前皇后雖然沒有過分打壓過郭嘉悅,但,她只要坐了皇后的位置,就是郭嘉悅的仇人。后位,一個女人最大的尊榮,她霸佔了這麼久,而她,卻只能在嬪位上苦苦的熬著,每日要到昭陽宮給她請安,聽她絮絮叨叨些破事兒。
早就不耐煩了!
她的世家並不比皇后差,才情美貌更是不遜色,憑什麼是她做皇后?!
現在,正是一雪前恥的機會!她怎麼能不好好出一口惡氣?
她為什麼把皇后拉到宮道上來?就是要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聽她差遣,受她羞辱,讓大家看看,到底誰,才是這後宮的主人!
作為郭嘉悅的貼身宮女兒,怎麼可能不了解她的心思?
這一句話,正戳到郭嘉悅的心坎兒上去了,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皇后,似乎是在說,『求我啊,求得我高興了,我可以考慮放了她。』
皇后淚眼朦朧的盯著素梅逐漸遠去的身影,只瞬間,就挺直了背脊,擦乾眼淚,將膝蓋轉了個方向,「我,求你。」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已經用盡了她渾身的力量。
那邊的侍衛也很有眼色的停了下來,只是抓住素梅,不讓她亂動。
素梅凄厲大喊,「娘娘!奴婢不值得!您起來!您是皇后!您怎麼能向人下跪乞求,您起來!」
話落,她左邊的侍衛一手肘搗上她的肚子,直接打得她蜷縮在地,話都說不出來。
郭嘉悅『嘖』了一聲,「果然是個狗奴才,不如她主子識時務。
不過,皇後娘娘,求人呢,要有個求人的態度,你覺得你這個態度,像是在求本宮嗎?」
皇后緊咬牙關,「你還想如何!」
郭嘉悅眼皮一垂,腳尖踢了踢,把覆蓋在鞋面上的宮裝踢開,露出花樣繁複的宮鞋,「本宮的鞋子,有些髒了呢。」
皇后臉色一沉,眼中眸光明明滅滅,交錯掙扎。
然後,她一眼都沒有看素梅,艱難的行到轎輦邊,伸出手,一點一點的,替郭嘉悅擦鞋。
那手猶如有千斤重,每一下,都讓她喘不過氣來。
郭嘉悅哈哈大笑,「瞧,這是我們的皇後娘娘呢!」
罷了,她推了身邊的宮女一把,「皇後娘娘,我瞧著,我這宮女兒的鞋子,也有些髒了呢,您可要擦仔細些,若是擦不幹凈,就別怪本宮,剝了那賤婢的皮子來擦!」
「你——」
「我怎麼了?皇後娘娘不願意?」
素梅虛弱的伸出手,想要阻止皇后,奈何,一隻腳猛然跺在她手上,狠狠的碾了兩圈,「老實點兒!」
皇后死死盯住宮女伸過來的那隻腳。
她是皇后!
她是張家的驕傲!
她怎麼能為一個宮女擦鞋!
然而,跺在素梅手上的那隻腳不斷的加重力氣,逼迫她發出痛苦的呻吟。
素梅極力的隱忍著不叫出聲,卻還是漏出一絲痛哼。
皇后痛苦的閉上眼。
罷了!罷了。
郭嘉悅看著在宮女腳上來回拭擦的那雙素手,頓時覺得身心愉悅,笑聲又大又諷刺。
宮道上站了滿滿的侍衛、宮女和太監,眾人都低下頭去,不敢也不忍再看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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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宮殿是叫昭陽宮吧?
我記得皇后的宮女也沒起名字是不是?應該是沒起吧,那就叫素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