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死了一樣
方小槐笑著笑著,看著越來越近的兩道人影,笑不出來了,周黎明見她神色有異,才注意到來人了。
客觀來說,江蘊年紀輕輕就官拜二品,絕對算得上年輕有為,是不少青少年的楷模,周黎民對他也頗有好感,便迎上去,「江大人也來遊園?」
江蘊道:「小方太醫說這裡風景極佳,心癢難耐,特來一看。」
方小槐簡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一行人坐在亭中,又是新一輪的尬聊,周刻負責暖場,天南海北的扯話題,江蘊負責聽,偶爾說一兩句,而方小槐,則是時不時的低聲和周黎明說上兩句,除此之外,少言。
周黎明明顯覺得她的話少了,以為她是拘謹,便道:「江大人,父親,方姑娘還沒賞過那邊的梅,我帶她去要看一看,你們慢聊,我們先失陪了。」
方小槐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滿是崇拜的小星星,好像他做了什麼拯救世界的大事一樣,讓江蘊相當不滿。
江蘊起身,拍了拍衣擺,「是么,我也沒看過,一起吧。」
方小槐像被一盆冷水澆焉了,神色萎靡了下去。
周黎明無奈,他不能拒絕江蘊,只得側身讓出路來。
湖心亭這個名字起得應景,湖心一座小亭,湖面上蜿蜒著一條小徑可容通行,不寬,只容三人並排,周刻不得不上前去引路,江蘊走中,周黎民和方小槐並排掃尾。
原本這是一個在方小槐可接受範圍內的隊形,但沒走兩步,江蘊的腳步竟然就慢了下來,和他們並排。
這下,周黎明為免尷尬,就算沒話也必須找話來說了,他硬著頭皮一路講,江蘊的眉心卻越蹙越緊。
這人……好聒噪。
他忍了沒一會兒,忍不住了,輕飄飄的掃了一眼跟在最後的小侍衛江山。
江山懂了他的指令,一邊走著,一邊低頭搜尋。
奈何周府實在乾淨得不是一點半點兒,他連塊小石子都找不到,最後無奈,只好學著主子的手法,從懷裡掏出一小塊碎銀,肉痛加不舍的摸了摸,悄悄垂下手,看準周黎明的膝彎,『咻』的彈射出去。
周黎明膝彎突然一痛,整個人像被一股巨力推了一下,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側倒去。
尋常也就摔一跤,然而,這是四面八方都是湖,往側一倒,迎接他的就不是地面,而是水面了。
方小槐眼疾手快,下意識的扯了他一把,卻忘了她扯的是一個大男人,不說輕了,一百二三十斤還是有的,慣性帶著她就往水裡撲了進去。
「噗通」一聲響,兩人的身軀將鋪了薄冰的湖面砸開,濺起好大一朵水花。
周刻聞聲回頭,一見這情景,嚇得臉都白了,連忙大喊,「救人!快救人!」
話剛落,又是『噗通』一聲響,再看的時候,已經不見了江蘊的影子,地面上只剩下一件他剛才穿的外衣。
江蘊沒想到把方小槐也帶了進去,想也不想,眨眼的功夫就脫了衣服跟著跳了水。
江山見主子也跳進去了,也開始解衣服準備救人,但手一放上衣領,他就猶豫了。
這是個英雄救美的好機會,他不能壞了主子的事。
嗯,不能。
主子的水性超級好,他不用擔心。
這樣想著,解衣裳的手又放了下來。
他不壞事,自然有壞事的人,周府上的下人跟下餃子一樣,一個一個的往水裡跳,他雖然不太願意見,但也不能阻攔。
而湖中,周黎明掙扎了兩下,就開始急速下沉。方小槐通水性,最初的慌亂過後,她就迅速調整好狀態,轉眼一看,就看見正在撲棱的周公子。
這人一看就是個旱鴨子,現在天氣冷,人在水裡要不了多久就會凍得四肢僵硬,那時候,任你就是只水公雞,也得乖乖往湖底沉下去,更別說不會游泳。
她想也不想,就朝著周黎明游過去。
冬天的衣物本來就重,吸飽了水過後,跟秤砣一樣掛在身上,方小槐游得很艱難。
但,她剛剛一動,視線就被另一人擋住——是江蘊。
他似乎也不會水,正在她前方不遠處掙扎,片刻,不知道怎麼撲棱的,就撲棱到了她面前,一下就纏到了她身上。
他什麼都不做,就是緊緊的纏著她,方小槐的手腳都被禁錮住,通天的本領也使不出來了,只能在他懷裡掙扎。
然而他似乎是被淹怕了,怎麼也不撒手,兩人緊緊的貼著,沒有人往上遊動,自然也跟周黎明一樣,急速的往湖底沉去。
方小槐的手腳都麻木了,胸口中最後一口氣也被用得差不多了,憋氣憋得眼前直發黑,她往周黎明的方向看了一眼,已經見不著人了,再抬頭一看,湖面像是遠在天邊一樣。
她終於忍不住了,呼吸的本能迫使她張開嘴,瞬間就被嗆了好大一口。
鋪天蓋地的湖水灌入她的口鼻,那一刻,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她要死了,她爹沒人送終了。方小槐頭腦發暈,突然,一張臉急速的在眼前放大,一張同樣冰冷的唇貼了上來,堵住她的嘴,舌頭靈巧的撬開了她的牙關,給她渡了一口氣。
江蘊按住她的後腦勺,讓她和自己相貼得毫無縫隙,被她唇間的觸感勾得流連忘返。
方小槐的雙眼驀然大睜,兩雙眼睛對視著,天地似乎都靜止了一瞬間,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她就開始在迅速的上升。
江蘊勾著她的腰,帶她衝出水面。
在水中呆的時間太長,方小槐在浮出水面的過程中沒能撐得住,背過氣去了。
周黎明先他們一步,已經被府中下人撈了起來,整個人凍得瑟瑟發抖,緊緊的盯著水面,見他們出來,才鬆了一口氣。
但一見方小槐雙眼緊閉,跟死了一樣,那口氣又重新提到了胸中。
「小槐!小槐!」
他撲上去,準備把人抱起來,誰知道江蘊手一揮,直接將他推了個屁股墩兒,然後就見推他那人俯首,一口親在他心上人的唇上。
他連尊稱都忘了,「江蘊!你幹什麼!」
說著就撲上去,卻在半道被江蘊的那個小侍衛攔住了。
江山道:「周公子,我家公子在給小方太醫施救,你還是不要阻攔的好。」
彷彿是為了證明他的話,江蘊抬起頭來,雙手交疊在方小槐的胸口上,一下一下的按壓著,來回按了十來下,又重新低頭親在女子的唇上,看那樣子,似乎是在往對方口裡吹氣。
周黎明極不甘心,又不敢拿方小槐的性命開玩笑,只能死死的盯著,原本蒼白的臉都漲紅了。
雖是初冬,但整個人在水裡滾了一遭,穿著濕噠噠的衣服,風一吹,人還是受不住的,周黎明身上披了下人送上來的毯子,江蘊卻沒得空,還是一身薄薄的中衣。
衣服沾了水,貼在他身上,把他身軀的線條勾勒得一覽無餘,他盯著方小槐,髮絲上有水珠不斷的砸在她臉上。
久久沒聽到她的動靜,他一顆心沉了下去。
不應該的。
沒在水裡呆多久,她明明通水性,這點時間完全不會出事,怎麼還不醒?
到底,是怎麼了?
他臉色越來越沉,連江山都開始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有些猶疑的看過來。
周黎民看了一會兒,把他的手法學得差不多了,就上前,「江大人,我來換你吧,你的嘴唇都凍紫了。」
對方沒理他,他又重複了一遍,卻聽江蘊低沉的吼了一聲,「滾!」
他有些惱怒,卻不敢直接上前將人推開,只能幹瞪眼。
江山屏住呼吸,心裡沉甸甸的。
不會就這樣……死了吧?
他都不敢想那個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