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說定了
沈十三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距離江柔不遠處盯著。
沈將軍的愁,不是瞅在這兒。
他愁是愁在沈思和沈問身上。
花園裡面動靜很大,幾乎是片刻就傳到了書房,沈思想出來和江柔一起動手,但是功課沒做完,沈十三是不會讓她出書房的,思來想去,她拿著課業本跑出來,蹭到老爹身邊,期期艾艾的說,「爹,我功課不會做了。」
沈十三順手接過她的本子,問,「哪裡?」
沈思指著本兒上的一個空,道:「看圖填空,膽小如()?」
題目下面畫了幾隻抽象的動物,分別是牛,老虎,老鼠。
沈十三指了指老鼠,「這個。」
沈思點點頭,「哦哦,這個啊。」
然後就把本兒抽過去,蹲在地上寫,寫完了興緻勃勃的遞給沈十三檢查,「爹,爹,是這樣嗎?」
沈十三一看,眼前一黑,差點兒沒撅過去。
小本本上整整齊齊的寫了四個大字,膽、小、如……(耗)。
「膽小如耗?誰他娘教你的?」沈將軍的臉都氣青了,「郭堯,給她搬張桌子過來,你今天就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寫,寫錯一個揍你丫的。」
想了會兒,覺得不對,「這都誰布置的課業?看圖填空是什麼鬼?」
難道不應該是四書五經嗎?
沈思埋著小腦袋認真的寫,答道:「是阿嬤給我的練習冊。」
沈十三沒再多說什麼。
坐了沒多大會兒,也就小半個時辰吧,沈思把練習本遞到老爹面前,「爹爹,我寫完了。」
沈十三一檢查,哎喲卧槽,一個都沒錯,正想表揚兩句,就看到女兒眼巴巴的看著他,「爹,我能不能……」
那個小眼神啊,都要飛到江柔身上去了。
沈十三趕蒼蠅一樣,「滾。」
雞賊!真雞賊!
他就不明白了,這女兒到底是隨了誰了?
江柔性格本本分分,他也老老實實,怎麼就生出了這麼個鬼靈精?
這麼小就開始算計他老子,將來還得了?
心裡暗戳戳的嫌棄了以後,就開始愁,生都生下來了,不能丟更不能退貨,朝你撒嬌的時候還得老老實實的接招,愁,真是愁。
鬧心。
不一會兒,沈問也回來了,經過花園的時候先是過來恭恭敬敬的對沈十三行了個禮,然後就眉飛色舞的朝江柔飛奔過去。
沈十三看見沈問也愁。
是更愁。
別人家爹跟兒子親親熱熱,他這兒子,明明小時候還行,越長大跟他越不親,見著他就怕,搞得像是隔壁老王的種一樣。
都生了些什麼玩意兒?
於是腳隨心動,在沈問抬腳朝江柔奔過去的那一瞬間,他長腿一伸,沈問咕咚絆了個倒栽蔥,腦袋埋在新翻的土裡面,還是用拔蘿蔔的姿勢才把頭拔出來的。
沈十三頓時身心暢快,笑得相當開懷,愁都不愁了,沈問挨了老爹的暗算,也不敢吭聲,默默的拍腦袋上的雪和泥。
那邊沈思瞅到了,悄悄拉了拉江柔的衣袖,小聲道,「娘,爹爹又在欺負二哥哥了。」
江柔直起腰,剛好看到沈問沉默的在拍泥,看起來委屈極了。
她放下小鋤頭,拍乾淨手上的泥,過去安慰沈問,並瞪了沈十三一眼。
沈十三切了一聲,不以為意。
如果生兒子不是拿來玩,那將毫無意義。
沈問什麼玩兒的興緻都沒了,焉焉的做其他事去了。
江柔也不栽花了,拉著沈十三回房間,數落他,「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小問小時候多活潑的一個孩子,現在在你面前話都不敢說一句,沈戰,你應該反省一下了。」
沈十三敷衍的回了一句,「嗯,知道了。」
江柔有點兒火起,「你嚴肅一點,我在很認真的跟你說,你太凶了,對孩子的身心健康很不好,小問最近都不敢見你,光我做母親的安慰他沒有用,你應該適當對他溫和一點。」
沈十三道:「我很兇?行吧,就算凶,我對沈度和沈思不是一個態度?怎麼那倆什麼反應都沒有,偏他一個沈問就內心脆弱了?不是老子凶,是沈問太孬。」
江柔越聽越不是味兒,「有你這麼說自己兒子的嗎?」
沈十三理直氣壯道,「實話而已,男人上要衛國安邦下要護妻護子,爹娘凶一點兒就受不了,乾脆別活了。」
「沈戰!」江柔吼他。
沈十三這些年進步了些,一看江柔是真的惱了,就退步道,「行行行,我知道了,以後不凶他。」
雖然知道這人說到不一定做得到,但江柔還是借坡下了驢,跟他嘮叨了好半天,才算罷了。
書房。
沈思輕輕推開書房門,探了半顆腦袋進去,果然看到沈問在。
他坐在書桌前,正認真的練字,看上去情緒不高。
每次一挨沈十三批,他就愛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面,練上一下午的字,情緒就自我消化了。
沈思輕輕敲了敲門,「二哥哥?」
沈問抬頭,「我可以進來嗎?」
對方點頭,「嗯。」
沈思端著一個瓷白的小盤子,一蹦一跳的蹦到書桌前,把小盤子放在他面前,「二哥哥,紅糖金絲酥,剛出爐的喲,吃點兒唄。」
沈問抿著嘴,在紙上認真的寫出一筆一劃。
在上學時一邊走路一邊寫作業的決定因素下,他的一手爛字很早就定型了,在武學上他的造詣不錯,但在書法上實在讓人不敢恭維,紙練廢了不少,字還是跟狗刨的一樣,偏偏他還練得很認真。
沈思看了一眼寫得慘不忍睹的一篇《三略》,抽了沈問的毛筆,手腳並用爬到他懷裡,搖著他的腦袋,「二哥哥,你先吃一個嘛,我特意去小廚房偷來的。」
說著拈了一個小圓球遞到他面前。
沈問被搖得頭暈,無奈張嘴,咽了金絲酥才道:「好了,別搖了,我眼睛都花了。」
沈思道:「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甜的就能開心起來啦。」
沈問端了盤子,往自己嘴裡面喂點心,腮幫子鼓鼓的,「誰說我心情不好了,好得很。」
沈思歪頭盯著他,「真的嗎?你不生爹爹的氣啊?」
「你都說了是爹了,我哪敢啊。」沈問道。
金絲酥有點噎,沈問灌了口水,接著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啊,我們兄妹三個,爹怎麼就獨獨不喜歡我呢。」
沈思道:「爹爹不喜歡你?二哥哥,你聽誰說的,我去幫你絞了他的舌頭。」
沈問齜牙咧嘴朝她吐了吐舌頭,「我說的,我感覺自己是撿來的。」
沈思道:「爹對我也很兇的,全靠我臉皮厚,爹凶我也拿我沒轍。」
「你不懂。」
沈思坐得不太穩,要從膝蓋上滑下去了,沈問抖了抖腿,幫她調整了個舒適點的姿勢,自己往後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往嘴裡拋吃的。沈思見他眼神放空,又捧著他的腦袋搖了搖,「二哥哥,你想什麼呢?」
沈問不怎麼正經:「想想我是不是在哪個旮旯里撿來的唄。」
沈思道:「爹爹就是那樣的啦,下次我挨吼的時候,給你表演一下怎麼插科打諢。」
沈問道:「行啊,表演之前記得喊我一聲。」
「二哥哥,隔幾天你們太學是不是要去采景?你帶我一起去吧。」
沈問詫異,「消息很靈通啊。」
沈思自豪,「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帶我一起去唄。」
「去就去唄,又不是第一次跟著混了。」
沈思伸出小手指,「那就說定了哦,拉鉤。」
沈問伸出小手指配合她,「你二哥哥什麼時候還騙過你不成?」
「行了行了,吃完了,再給我弄一盤去。」沈問吧空盤子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