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更
經此之後,周氏確實不敢再打孩子了,因為她再動手,江柔就要親自告到楊司馬哪裡去了,楊嘉許再次次來沈府,也是因為玩耍,而不是因為被打了。
終於,時間慢慢過去,孩子也長大了,打也打不動了,周氏才開始想要修補母子關係。
哪有這麼容易。
楊嘉許恨極了他這對父母,對江柔的態度更像對親娘。
周氏在他小的時候拿他當工具,現在卻要端起母親的架子教育他,楊嘉許當然不服,越長大越離經叛道,誰的話都不聽。
江柔零星聽到過一些他的荒誕事,某次勸了勸他,他面上恭恭敬敬的應得好好的,可轉臉就忘,沒幾天又能聽到他的做的糊塗事兒。
這就已經算是給她面子了,還肯面上敷衍她一下,楊司馬和周氏都沒這待遇,聽說楊嘉許在家裡誰都說不得他一句,楊司馬說他一句,他都直接抄傢伙跟老爹幹起來,他今年才十四歲,但爹娘都挨過他的打。江柔開先還覺得楊嘉許對楊司馬的恨意太大了,畢竟他也是被周氏矇騙了,後來一想,自己的兒子三天兩頭不是傷就是病,這個做爹的竟然一點兒沒覺得詭異,只是坐在床頭慰問兩句,表達一下虛假的父愛,要換做是她,她也恨。
別的孩子也就算了,但楊嘉許江柔是知道的,對沈家,楊嘉許不可能做出倪訪青口中說的那種事。
就算他是所有人口中的叛逆之最,他也不可能傷害沈問的父親。
認真算起來,沈十三因他而生死不明,可江柔卻發現自己很難怪得起來這個孩子。
一切,只能用陰差陽錯蓋過去了。
倪訪青觀著江柔的態度,轉了個口風,「沈夫人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的是……楚家那小子,楚金煥。」
江柔沒明白她的意思。
倪訪青道:「夫人難道忘記了,楊嘉許揮劍刺傷楚金煥時,說了什麼嗎?」
江柔仔細想了想,想起來了。
楊嘉許說,是楚金煥要害他。
當時她魂不守舍,沒深究,就算深究了也只以為以為楚金煥單純的耍計要害楊嘉許。
畢竟,誰也預測不到,沈問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救人,也不可能提前知道沈十三到底會不會去觀看採風比賽。
江柔看著她,示意她繼續。
倪訪青道:「往常採風時去了多少父母觀看,今年又去了多少?你心裏面有個數就行,至於楚金煥,一個小毛孩子,指使他還不容易嗎?楊嘉許和你家二公子一條褲子長大,他落水二公子會是什麼反應?你這個當娘的應該比我清楚,兒子跳江,沈將軍又會是什麼反應?
到底是誰,能夠操這麼大一盤棋?
你以為為什麼案子毫無進展?跟了方小槐這麼多年的丫鬟突然叛變?韓姨娘為什麼不選別人偏偏要向你尋求幫助?沈夫人,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皇帝為什麼要忍痛殺沈戰?
我來告訴你,因為孫天瑞那張破嘴不把門,那日在青樓醉酒,大庭廣眾之下將此段往事講給娼妓聽,那種地方人來人往,根本查不到到底有哪些人將這些話聽了去,遲早有一天沈戰會知道真相,沈將軍那麼血性,會有什麼反應?
皇帝如此多疑的一個人,殺人滅口么,滅不絕就只能將源頭給滅了。
沈戰死了,沈問死了,沈家還有個大公子,聽聞三小姐也是個練武奇才,如今年紀不大,許多兵書都已經能倒背如流了,大秦如今,也不是沒有女將軍,沈夫人,我這麼說,你應該能聽明白吧?」
明白,說得這麼明白了怎麼不明白。
就是皇帝為防沈十三造反,提前殺了他,到時候將軍府也不是沒有能打仗的人。
不就是這個意思么。
「倪夫人身陷囹圄,卻知天下事,江某……佩服。」江柔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信不信,只是這麼說了一句。
倪訪青自通道:「國公府好歹也是幾代人積澱下來的底蘊,這麼快,還垮不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是這個理。
江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對倪訪青凍得烏黑的嘴唇視而不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倪夫人,時候也不早了,告辭。」
說完走的果斷又乾脆,對倪訪青口中的一切沒發表任何意見。
倪訪青的雙手凍得很冰稜子一樣,她艱難的彎曲了下指節,長長吐出一口氣。
她給江柔講的故事半真半假,前半段是真的,後半段完全是她根據尹尚文的細述自己編出來的。
皇帝逼死沈毅是真的,謀殺沈十三卻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