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更

  唐勛雖然住在張家,但這事兒歸根結底跟張曼蘭沒關係,皇帝也就沒發作她,可是她竟然一起跟來了。


  不過沒能進的了皇極殿的大門,被攔在了門口,薛致親自看著她。


  張曼蘭無拘束慣了,可也不是沒有輕重,就直接在外面等著。


  唐勛是一臉的懵,那表情跟被山匪抓來的小媳婦兒一樣,迷茫的盯著皇帝,「陛下,這是最新的進宮儀式嗎?」


  皇帝看到這副表情就來氣,恨不得能一腳蹬上去,可顧及天子威儀,只能苦苦的忍著,拿出帝王的做派,盡量不疾不徐的問,「十六王爺,這段日子我大秦待你不薄吧?」


  唐勛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很厚啊。」


  一旁的李蓮英簡直要給他跪了。


  很厚啊是個什麼鬼?


  皇帝沒心情跟他打嘴炮,把沈十三的那封信遞給李蓮英,示意他拿下去讓王爺殿下觀閱。


  等唐勛看完信,他一臉『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趕忙撇清關係,「陛下啊,我就是個沒實權的王爺,都是唐寧做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唐寧就是大燕現任國君的名字。


  皇帝冷笑道:「十六王爺倒是吧自己摘得乾淨啊。」


  唐勛道:「我本來就是乾淨的嘛,從小就沒爹疼沒娘愛,唐寧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才好,這種國家機密大事,防賊一樣放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說完還怕對方不信,補充道:「對了對了,我娘還是唐寧讓人弄死的,我和他就是表面和諧,和諧給天下人看的,真的。」


  皇帝剛才是被氣瘋了,這會兒稍微冷靜了一點兒,也知道唐勛說的是實話。


  唐勛在大燕的尷尬地位,就像六王爺劉朴之於大秦一樣,兩人其實都是同病相憐的可憐娃子,孩子都要滿地跑的年紀了,還連個封號都沒有,直接六王爺十六王爺的喊。


  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折辱。


  皇帝盤算著,要怎麼才能用這個人把沈十三換回來,但盤得腦花都要包漿了,也沒盤出來。


  兩人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人物,怎麼換。


  唐勛生怕皇帝想不明白,補充道:「陛下啊,沈將軍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啊,唐寧腦子被豬拱了也不會同意的,再說,天下都知道我在大秦,他都敢把沈將軍扣起來,擺明了就沒準備管我的死活啊。」


  皇帝這下就犯了難。


  原以為手裡雖然沒有王牌,但不管他王不王,好歹還是捏了一張在手心兒里,結果開牌一看,是他媽個焉三,誰都打不過就算了,留在手裡還累贅,簡直是恨不得把摸這張牌的手給砍下來。


  現在越看唐勛這張臉就越想打人。


  耗著也沒用看,留他在這兒也漲眼睛,皇帝乾脆一揮手,讓他滾了。


  唐勛如蒙大赦,生怕皇帝反悔,一蹦三跳的跳出去的,臨出門兒的時候,皇極殿的門檻兒太高,還被絆了個狗吃屎,直接臉朝下栽在堅硬的大理石上,磕掉了半顆門牙,血濺得滿臉都是。


  等在外面的張曼蘭看見他的出門方式,簡直都被驚呆了。


  給他鬆了綁之後,他疼得眼淚汪汪的,還想去撿那半顆被磕掉的門牙,被張曼蘭一巴掌打掉了,「又不能再鑲回去,撿它幹嘛。」


  唐勛依依不捨的拜託守門的羽林軍大哥一定要把他這半顆牙找個風水寶地丟掉,才捂著嘴跟張曼蘭回家了。


  李蓮英目瞪口呆,「陛下,這個十六王爺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啊……」


  皇帝冷哼了一聲,道:「你以為他蠢?哼,精明著呢,他不這副模樣才活不到現在。」


  李蓮英好像對他的話似懂非懂,皇帝也沒繼續糾纏這個話題,「讓薛致派兩個人盯著他,別讓他跑了,也別讓他多嘴。」


  桌面上還有一封火漆封的信,是給江柔的,但是一併送進了宮。


  驛兵從邊陲出發的時候上面就交代了,這信十萬火急,不要放到驛站等投遞,直接送。


  然而寫信的人忘記了些地址,只有前一封是緊急軍情奏報,另一封就只有一個江柔親啟,驛兵就自然而然的以為兩封信都是送進皇宮,只是一封是軍報一封是家書,兩個不同的人收信而已。


  所以,兩封信都落到了皇帝的手裡。


  李蓮英詢問道:「陛下,這就把信送到榮國公府嗎?」


  皇帝想了想,按住了給江柔的信,道:「此事暫時不要透露,信……也不要送了。」


  李蓮英一訝,迅速將臉上異樣的神色按了下去,答了一聲是。


  皇帝自有一番考量。


  大燕既然扣了沈十三,肯定會派人盯著盛京的情況,特別是榮國公府,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暗中監視著。


  這個時候告訴江柔,雖然可以讓她保密閉嘴,但一個人的反應是很難裝的,前一天還喪夫喪得痛不欲生,后一天就高高興興吃飯三大碗,誰看不出端倪?

  江柔這個人太感性了,話藏得住,感情藏不住,告訴她真相很容易泄密。


  到時候打草驚蛇,大燕有了防備,想出其不意就難了。


  回家的路上,唐勛把為什麼被綁的原因逐一告訴了張曼蘭,張曼蘭一愣,什麼都沒說,直接提氣就往榮國公的方向跑。


  她一聲招呼都不打,唐勛也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才追上去,跑了兩里地才總算把她攔了下來。


  「你,你幹什麼?」


  他問了句廢話,張曼蘭道:「當然是告訴小柔。」


  唐勛真誠的建議:「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先瞞著她。」


  張曼蘭皺眉,「為什麼?」


  唐勛解釋道:「唐寧這個人狠辣無情,到時候大燕如果和大秦談崩了,為了讓天下人對大秦口誅筆伐,很有可能會直接殺了沈戰,這樣死無對證,戰爭就是大秦挑起的,江柔不知道還好,要是知道了,沈戰再死一次,你覺得她受得住嗎?


  而且你看她這些日子是個什麼狀態?沈戰就是她的命,要是知道他正有生命危險,還不發了瘋要去救人啊?說不定就一個人偷偷跑到大燕找人去了,她腦子又好使,你管得住她嗎。」


  張曼蘭的一顆心涼了下來,糾結至極。


  一邊不忍心江柔受折磨,一邊又不得不承認唐勛的話。


  唐勛道:「三個多月了,再深的傷口也應該淡了些,讓她再熬一熬吧,熬過了,就是這輩子了。」


  張曼蘭心裡亂的很,沒深究他這句話裡面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榮國公府的方向,一狠心,調轉了腳步。


  中午唐勛見張曼蘭的心情不好,死皮賴臉的跟她插科打諢,終於激得她狠狠的揍了他一頓才算完。


  傍晚張姚氏拿著兩個雞蛋來給他敷眼睛,敷著敷著就哭了起來,把唐勛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找帕子給她擦眼睛,「張姨,好好的您這是哭什麼啊?」


  張姚氏察覺失態了,連忙收斂好情緒,道:「我這是高興的,高興的。」


  唐勛疑惑道:「什麼事兒這麼高興啊,都高興哭了?」


  張姚氏望著他那一臉的青,道:「如果將來曼蘭跟你成親,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唐勛呸了好幾聲,「好端端的什麼死不死的,您要長命百歲,等著我和曼蘭給您生一個小外孫。」


  張姚氏噗嗤一聲笑了,「你這孩子,油嘴滑舌的,什麼時候才能穩重點哦。」


  唐勛搖頭晃腦的重複說過無數次的話,「我這是嘴甜。」


  「是,你的嘴最甜啦。」


  今天下午張曼蘭回來的時候情緒就不高,唐勛硬是湊過去幾乎是耍渾討來了一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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