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章
丞相府的門侍依舊很熱情,知道她是找季修然,連忙進去通報。
方小槐在客廳等著,但片刻,剛才興緻沖沖的門侍過來一臉為難的對她說:「小方小姐,公子,他,他不在府里。」
方小槐一愣,確定了季修然是在躲她。
門侍天天站在門口,他家公子在不在府里他不知道嗎,剛才那個樣子,明明就是在的樣子,可這會兒又來說不在,分明就是季修然不想見她。
她哪裡得罪他了? 門侍忐忑不安的站著,生怕方小槐硬要闖,他也攔不住,到時候倒霉的還是他。
這段時間的的公子都很不對勁兒,喜怒無常的。
這個喜怒無常也不是動輒大怒什麼的,他怒得不動聲色,表面上還是平時溫潤如玉的樣子,可就是讓你膽寒。
以前最喜歡貓,現在看見貓的眼神恨不得要吃貓肉一樣。
也說不出到底哪兒不一樣,反正就是不一樣了。
好在,方小槐沒有堅持,道:「那季叔在沒在,我去看看季叔。」
門侍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在的在的。」
季丞相和季夫人都在,方小槐問候了兩句他們的近況如何后,又給兩人分別把了脈。
季丞相沒什麼大問題,就是有點兒老寒腿,多注意保暖就行。
季夫人了氣血不暢,久坐不動,得需要好好調理,多動一動。
方小槐給了點兒生活上的建議,才問道:「季叔,季師兄最近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我今天碰見他了,見他臉色不是很好。」
夫婦倆同時沉默了一下,然後道:「沒什麼,這孩子最近準備從政了,正在為大考做準備呢,可能是累著了。」
方小槐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師兄要從政了?」
季夫人看她驚訝的樣子,話裡有話道:「可不是么,修然也大了,家裡的衣缽總是要人來接的。」
方小槐心裡澀澀的,覺得有點可惜,季修然的醫術造詣很高,比她高出好大一截,這樣的人天生就是做大夫懸壺濟世的,丟了葯稱實在是太可惜了。
不過人家人生該怎麼選擇,人家心裡是有數的,這一輩子該怎麼過,選擇權在人家的手裡,你是沒權利干涉的。
心不在焉的拉扯了兩句,方小槐就告辭了。
季夫人送走了她,愁容滿面的對季丞相說:「真是造的什麼孽喲,我看修然這段時間的狀態很不對,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在這樣下去,我怕他鑽進去了就走不出來了。」
季丞相嘆了口氣:「哎,這事兒誰也幫不了他,等他自己想通吧,想通就好了。」
季夫人幽幽的道:「就怕他想不通啊。」
自己的孩子什麼樣自己知道,季修然做什麼事情都執著,要做到最好,有目標拼盡全力也要達到。
他從小就對方小槐有心,本以為兩人長大了就可以終成眷屬,沒想到到鬧出這樣一出來,這讓人怎麼接受?
別說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就是旁人聽一聽,也覺得心都碎了。
方小槐的心情比季家人好不到哪裡去。
仔細想起來,明明都在一個太醫院裡,卻沒怎麼見過季修然,不是這個在忙就是那個在忙,偶爾匆匆一面,打個招呼她連名字都沒叫全對方就走了,她一直以為是季修然太忙了,現在想起來,他從好久之前就已經開始在躲著她了。
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突然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要單方面和你斷絕關係了,怎麼想都覺得心裡缺了一塊,跟少了個哥哥一樣。
關鍵是她連原因都不知道。
心情低落的回了家,方院判正在喝茶遛鳥,兩人一見面——
「你不是不回來了嗎?」
「你不是不會來了嗎?」
兩人異口同聲。
方小槐沒心情跟他拉扯,說了聲『我睡了』就準備回房了。
方院判見勢不對,就拉住她,「怎麼了,跟江蘊吵架了?」
方小槐就看著他。
方院判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道:「那是怎麼焉頭撘腦的?」
方小槐想了一會兒,道:「爹,師兄要從政了,他不當大夫了。」
方院判愣了一下,迅速將臉上的異色掩飾過去,道:「各人有各人的報負,人家要怎麼走,我們也沒權利干涉,就像我覺得從政有前途些,難道我還能不讓你當醫生非要你去當官嗎?」
方小槐斷了根小板凳過來,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道:「我覺得師兄在躲著我。」
方院判這個人很和藹,也好說話,重要的是不古板,和女兒就跟朋友一樣,方小槐什麼都願意跟他說。
方院判拴好自己的鳥,也搬了跟小板凳和她面對面的坐下來,明知故問道:「躲著你,怎麼說?」
方小槐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道:「我覺得季叔,和季姨也有事在瞞著我。」
她明顯感覺他們對她的態度跟以前不一樣了,而且在和她拉開距離。
以前她去季家的時候,沒有這麼生疏的。
方院判一頓,「他們能瞞你什麼?」
方小槐眼睛一眯,突然就不說話了,而是盯著他開始啃手指甲,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方院判見著她這小動作心裡就是一怵。
這個女兒賊聰明,思考問題的時候會有個啃手指甲的小動作,根據他這半輩子的經驗,但凡見著她這小動作,接下來絕對討不了好去。
不行不行,三十六計走為上。
「不行了,天色這麼晚了,好睏啊,我要去睡了,你別想太多了。」他打著哈欠道。
「站住~」方小槐把聲音拉的長長的。
方院判就真的不敢動了,僵硬的站在原地不敢動。
方小槐過來,圍著他往左轉了三圈兒,又往右轉了三圈兒,把臉湊到他面前三個拳頭的距離遠,看著他的眼睛篤定的說,「老頭兒,你也有事瞞著我。」
方院判心虛得沒邊兒,呵呵乾笑道:「我,我們倆父女相依為命,我,我能有什麼瞞著你的啊。」方小槐道:「你還知道我們相依為命,可怕,真是可怕,連自己相依為命的女兒都不真誠對待,你真是可怕極了。
來,板凳在這兒,坐下吧,老實交代了。」
沒事兒?沒事兒才有鬼了!他就差沒把「我也有事瞞著你」幾個大字寫在腦門兒上了。
方院判頓時後悔的喲,恨自己為什麼要攔住她,讓她安安生生的回去睡一覺不就什麼事情都沒了嗎?
他跟個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的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放在膝蓋上,看起來不倫不類又可愛。
方小槐努力讓自己憋住不笑,道:「你要是敢哄我,你看我以後理不理你,等你老了動不了了,就把你背出去,丟在臭水溝裡面自生自滅,省點兒口糧。」
房頂上的戴和苦笑不得。
這是嚇唬小孩子的把戲吧?
偏偏方院判貌似很吃這一套,嚇得瑟瑟發抖的,看起來像個小可憐。
方小槐道:「你別和我來這套,沒用。」
一聽沒用,那副可憐相立即收了起來,簡直是影帝級別的演技。
方小槐在他對面坐下來,道:「爹啊,我是個大人了,要是結婚早點兒,外孫都能幫你打醬油了,你有事還這樣瞞著我,是很不道德的。」
方院判弱弱的道:「我不愛吃醬油。」
方小槐磨著后槽牙,「那幫你抓藥,趕緊的別墨跡,早點交代了早點回去睡覺。」
兩人僵持了很久,方院判心裏面也掙扎了很久,最終,他嘆了一口氣。
女兒說得對,她是個成年人了,這樣瞞著她,對她不公平,對季修然也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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