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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蔘娃娃

  江柔靜靜的站在那裡,皇帝和沈十三說話的時候,她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只是臉上掛著淡淡的笑,眼神時刻都是掛在沈十三身上的。


  皇帝對她一直沒有好感。


  她和沈十三成親后,他無數次的催眠自己,過去的事兒就算了,他是沈戰的夫人了,以後見面的時候還多著,次次看到她就要心裡犯堵,他還活不活了?

  朝堂上已經有那麼多堵心的事兒了,還不夠啊?


  但是每次在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了,再次見到人的時候,才終於明白,不喜歡的人真的是怎麼都喜歡不起來。


  哪怕他們的血管裡面流著一樣的血,不,正因為他們血管裡面流著一樣的血。


  時間久了,也是按耐著不找她的茬而已。


  但是這次是真要謝謝她。


  不是她,這事兒還真的不能善了。


  沈十三這個牛脾氣,只有她知道該怎麼治,挨一頓打,也值了。


  其實這個苦肉計沈十三不一定要吃,最多也只是在他裝重傷的時候多看他兩眼。


  沈毅對他多重要,皇帝自己心裡實有數的。


  偏偏他沒有別的法子了呀?


  沈戰才不會做那種偷看偷聽別人說話的人,是誰的作用,就不用多說了。


  江柔引導他撞破自己的苦肉計,再出來滅火,比他自己悶頭道歉求原諒活著被拆穿計策有用多了。


  「先帝原先走的時候都在念叨你,你要是願意的話,我明日昭告天下,恢復你寧國家公主的封號。」皇帝道。


  江柔驚訝得話都忘了該怎麼說,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連沈十三都是驚訝的看著他。


  皇帝被這兩道視線盯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惱羞成怒道:「看什麼看,我臉上開花了?」


  江柔等驚訝過了,才很委婉的說,「陛下,我覺得江柔比劉柔要好聽些。」


  「劉淳!劉什麼柔,不是有名……不識抬舉!」說到一半,他才明白自己這是被婉拒了,臉上的顏色十分精彩。


  江柔道:「我做了二十幾年的江柔了,一下子改過來恐怕自己不能適應,丟了皇家的臉面,而且,突然多出來個寧國公主,天下的百姓也會議論紛紛,有損皇室的名譽,陛下,還是江柔適合我。」


  牛不喝水都不能強按頭,皇帝冷哼了一聲,沒再提這茬。


  雖然沈毅的事兒了了,但是沈十三難免還有些余火窩在心裡,對皇帝道:「清醒了沒?清醒了就快點走,別在這兒礙眼。」


  皇帝識相的穿鞋起床,「我惹不起您大少爺,我走!對了,明天記得上朝。」


  這混賬好幾個月都不上朝了,那些大臣嫉妒得眼睛都要紅了,恨不得一起撂挑子不幹,再這樣下去,他都要按不住了。


  「不去。」


  皇帝豁然轉身,「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沈十三一字一頓的說,「我說,不去啊!聽不懂人話嗎?」


  「你!」


  「我要去江南。」


  一下子,皇帝的話音戛然而止,滿腦子盤旋著『江南』兩個字,下意識的問,「你去江南做什麼?」


  沈十三把江柔撈過來,幸災樂禍的說,「和愛妻遊山玩水,半輩子都在拚命,想安度餘生啊。」


  皇帝的神色有些恍惚,眼睛看到沈十三的嘴巴一張一合,卻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總覺他說什麼都像在說『江南。』


  江南,誰在江南?

  那是皇帝做夢都想去的地方。


  可惜,只能做夢。


  誰叫他是皇帝?


  「明天就走。」沈十三補充道。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皇帝道:「那……記清楚江南是什麼樣子,回來講給我聽,我……還沒去過江南。」


  沈十三道:「放心吧,一定記得清清楚楚,反正你後半輩子也不見得有機會去,回來給你說說,不然也你也忒可憐。」


  皇帝失魂落魄的走了。


  江柔問沈十三:「你幹嘛要刺激他?」


  沈十三道:「我高興。」


  這人,真是壞。


  沈十三說一不二,說走就走,昨天晚上臨時決定,說第二天走就第二天走了。


  兩個孩子一個都沒帶,全都留在家裡看家,監護權交給了老大沈度。


  沈十三走的時候針對沈思和沈問羅列了一張『不能』的清單——


  不能賭錢(不能在沈家的賭坊賭錢。)

  不能去水邊。


  不能逛青樓(針對沈問。)

  不準楊嘉許來家裡住。……


  等等。


  整整列了兩大張紙,沈問拿到手裡一看,難過得無處安放他幼小的心靈。


  兩張紙有一張半都是針對他的,全都是他以前做過的混賬事。


  明明人家現在都已經改過自新了好嗎?


  剩下的半張紙,是針對沈思的,包括半夜不準吃零食,不準跟在劉略屁股後面跑,等等。


  沈度都不得不驚嘆,十分懷疑這張清單到底是不是出自他那神經大條、粗枝大葉的父親之手。


  事實勝於雄辯,還真的是。


  生活硬生生的把沈大將軍逼成了沈老媽子。


  這次沒有定行程,按照沈十三的話,就是走到哪兒算哪兒,換句話說,就是——歸期未定。


  朝中的大臣們紛紛炸鍋。


  天天對著皇帝傳遞自己幽怨的小眼神裡面表達出來的不甘與憤怒。


  我們也是你的臣子!

  我們也兢兢業業大半輩子!


  為什麼沈十三能一連小半年不上朝!還能出去玩兒!


  我們抗議!我們要罷工!


  對此,皇帝通常都是一個帶了十足威脅意味的眼神,問:「聽說愛卿最近對朕頗有微詞?」


  大臣一般只敢搖頭,「不敢,微臣不敢!」


  才怪!

  啟程的那天,江母拉著江柔的手道:「你這個將軍也忒有情調,連我都沒想起過要和你爹出去旅行。」


  江柔表示爹娘都可以一起走,但江母直接拒絕了,「我肯定是單獨和你爹出去玩兒的,跟你出去有什麼意思。」


  江柔:「哦。」


  盛京與江南是有些距離的,江柔和沈十三一路走走停停,走了近小兩月,才算到了。


  江南是個水鄉,自從入了江南境內,有多少陸路就有多少水路,百姓們靠水吃水,這裡的漁業特別發達。


  在這裡住了五天,幾乎頓頓都有魚,蒸炸燉煮,花樣不帶重複的,江柔都快吃吐了。


  但是這裡的風光是真的好,不僅僅是指風景,這裡的人精神面貌都讓人覺得眼前一亮。


  他們好像沒有什麼煩惱,有生意專心的做生意,打工的賣力工作,捕魚的守著自己的一片水塘,永遠都是很滿足的樣子。


  街頭巷尾,你幾乎看不到發生口角或者爭執的人,水面永遠是乾淨,沒有到處飄浮的垃圾,幾乎像個世外桃源。


  當然了,不是說這裡就沒有惡人了,只是很少。


  至少江柔作為一個遊客,覺得很少,沒有感受到多少惡意。


  第六天,江柔一早就起床,拉著沈十三去了一趟天目湖,聽說很多著名詩人都是在這裡靈感爆發,寫下千古絕句。


  但江柔沒有什麼文藝細胞,讀的書也不多,看這湖跟隔壁二妞家的魚塘一樣。


  看完了天目湖,和沈十三兩人租了艘小船,讓船家帶著她們順著縱橫的水路慢慢的划。


  偶爾看見路口,江柔喜歡哪條路,看哪條路順眼一點,就勞煩船家轉個方向,穿過一條水路的時候,前方有郎朗的讀書聲傳來。


  船家見江柔側耳聽,似乎是很有興趣的樣子,就解釋道:「這裡是我們江南最好的學院,還是先帝賜的名字,叫岳林書院,好多達官顯貴家的孩子都在這兒念書。」


  江柔興緻勃勃,「沈戰,我們去看看吧。」


  沈十三是沒什麼興趣的,這趟出來純粹是為了陪江柔,對他來說,看湖是一樣的,看書院也是一樣的。


  付了船家的銀子,兩人順著小石階往上面走,視野越來越開闊。


  岳林書院的佔地面積很大,書卷氣息很濃,連江柔這種對詩詞歌賦沒什麼研究的人,都能感受到一股嚴謹的學術氣息。


  書院的集賢堂是學生們讀書的地方,是不允許外人進去的,江柔伸著脖子往裡面看了看,便準備走了。


  沈十三道:「怎麼不進去?」


  「剛才那個老伯說不是不讓人進嘛。」


  沈十三用下巴指了指那個門口,道:「你看看誰敢攔你?」


  江柔試著往裡面走,還真的沒人攔她,兩邊的書童壓根兒就跟沒看見人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集賢堂很大,現在正是休息時間,學生們你來我往的嬉笑著,整座學院都顯得活潑了些。


  朝氣蓬勃,像初生的太陽,這裡的孩子們,都是大秦的未來。


  江柔走到正數第三個教室的時候,腳步就定住了,站在門邊往裡面看。


  教室的對面,靠近窗邊有一個少年,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樣子,正是休息時間,他沒有和同窗們一樣嬉笑打鬧,而是靜靜的坐著,手裡捧著一本書,很認真的研讀。


  窗戶打開著,一縷小微風帶著太陽的光芒灑在他的桌面上,真是像副畫一樣的場景。


  江柔喃喃道:「都長這麼大了啊。」


  走的時候還是個半大的少年,真是一天一個模樣。


  沈十三瞟了一眼,就知道裡面的人是誰,正好,裡面的少年正抬頭,與他們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他愣了一下,他放下書本走出來,對江柔和沈十三拱手行禮,道:「沈叔,沈姨,你們怎麼來了。」


  氣質溫潤,舉止有禮,以後一定是個翩翩佳公子。


  「出來轉一轉。」江柔道:「小真快到了可以大考的年紀了吧?」


  在大秦,十八歲就可以正式參加大考,齊真的年紀剛好要到了。


  齊真笑了一下,道:「沈姨,我不大考,我以後想在這裡當一個先生。」


  江柔驚訝了一小下。


  雖然齊良翰不做官了,但看齊真這麼用功的樣子,她還以為這孩子想從仕。


  畢竟人各有志,爹不想當官,不代表孩子也不想當官。


  片刻后,她道:「先生好,教書育人,很偉大的。」


  話剛落,有先生進教室了,齊真拱了拱手,道:「沈叔,沈姨,先生來了,我要上課了,就先失陪了,你們要是有空的話,可以到處看看,書院很大的。」


  江柔點頭,「去吧,好好學習。」


  學生們上課了,江柔她們也不好再打擾,就離開了。


  路上,江柔若有所思,「這孩子好像不太歡迎我們呢。」


  江柔第一次見齊真的時候,正被蘇月綁架,齊真是被抓來當肉票子的,那時候她就覺得這是個很有禮貌的孩子。


  按說她和顧霜霜的交情,來都來了,怎麼也該請他們回去坐坐吧?可他借著要上課,就糊弄過去了。


  沈十三道:「難道他不歡迎我們就不來了嗎?」


  江柔搖頭,仰視沈十三,「沈戰,霜霜住在哪裡,你知道的吧?」


  沈十三傲嬌的哼了一聲,「嗯哼。」


  那小模樣,滿臉都寫了『快求我啊』幾個大字。


  等出了書院,江柔才拉起他的手臂晃,「你帶我去嘛,好不好?」


  當初顧霜霜走的時候,說好了互相寫信,但人走了之後,江柔沒有收到一封來信。


  由於沒有收到信,也就不知道回信的地址,相當於是斷了聯繫。


  沈十三要離開盛京,去哪裡都好,但他偏偏要來江南,江柔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既然來,他肯定早就知道了顧霜霜的地址。


  江柔一連求了好幾次,答應了巨多不平等條約,其中包括捏肩捶背,掐腿揉腰,都是最基礎的,才換來了顧霜霜的地址。


  就在岳林書院不遠,大概兩里地就帶了,江柔乾脆走過去。


  顧霜霜娘倆跟著齊家人一起住在一個院子裡面,正屋兩間,拖著四間次卧,還專門有一個屋子騰出來做書房。


  大門是開著的,看樣子裡面是有人,江柔進去,看到一個滿屋亂跑的孩子,和一個穿素衣的婦人。


  孩子大概一兩歲左右,女孩兒,走路稍有些穩了,但跑起來還是搖搖晃晃的,扎著一個衝天辮,手裡抓著一個雞毛毽。


  婦人就在前面逗他,引導她往前跑,同時雙臂微微張開,以防她摔倒。


  一大一小都很專心,沒有注意門口多了兩個人,江柔只好叩了叩門環。


  婦人聽見聲音,便抬頭看,這一看,就愣住了,臉色唰的就變了。


  就疏忽的這一會兒,扎衝天辮的小孩兒腳下不穩,一撲爬摔倒在地上,哇哇的哭了起來。


  婦人這才回神,忙不迭把孩子抱起來,輕輕的拍著,嘴裡哄著:「不哭不哭,小喬不哭哦。」


  那孩子也是乖得很,哇哇乾嚎著意思了兩聲,就當真不哭了。


  婦人這才招呼江柔他們,「沈將軍,沈夫人,怎麼不說一聲就來了,這,我們也沒來及準備。」


  這話,怎麼聽著都不像迎客的說辭,倒像是在說:我們沒準備你們的飯、你們的水、你們的床、你們快走吧。


  江柔看著那孩子,心裡有種怪異的感覺,但又說不出來哪裡怪異。


  「顧夫人言重了,什麼迎接不迎接的……這孩子長得可真漂亮,是哪家的孩子呀?」江柔道。


  「是我和老爺新添的,叫顧喬,小喬,叫姨姨。」


  她衝口而出的話顯得很刻意,像是早就想好的措辭,說得太急了,也少了點兒真誠。


  兩歲的孩子說話還不流利,哪裡是你讓她叫人她就叫人的,顧喬看了一眼沈十三和江柔,背過身去,趴在顧夫人的脖子上不肯叫。


  顧夫人有些尷尬道:「孩子還小,請將軍和夫人見諒啊。」


  江柔笑道:「哪裡的話,顧夫人,我能抱抱小喬嗎?」


  顧夫人有些猶豫,道:「這孩子很認生,怕衝撞了夫人。」


  顧喬為了配合顧夫人,使勁兒的將她的脖子摟緊了些,表示自己真的很認生,腦袋還搖了搖,頭上很喜慶的紅色頭繩在頭上晃來晃去,看起來像個被紅線綁住的人蔘娃娃。


  ------題外話------


  今天來不及了,錯字我明天回來改,各位見諒啊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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