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源頭解決
是夜,齊王宮。
齊王這個年紀,放在現在正是青春期,最叛逆的時候,而他這個情況,就相當於王健林在王思聰十幾歲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子公司,讓他踩著老爸的肩膀發展。
王思聰有兩樣很行:泡妞和賺錢。
齊王殿下就厲害了,他只有泡妞很行。
可能是太早讓他單飛,心智還不堅定,原先有的那點兒政治能力到現在已經被他丟了大半,把心思全都用在『如何成為千古第一荒淫王爺』上了。
子時過半,齊王宮都還歌舞喧天,嚴溫綸進宮的時候,在外面喝了好半天的西北風才被傳召,估摸著等的那點兒時間,夠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齊王殿下拍了個舞姬的屁股,向嚴大人發出邀請,「嚴大人莫不是早就知道本王在幹什麼才巴巴趕來的?」
嚴溫綸在心裡狠狠的唾棄了一口這個節操為負的齊王,面上還是很恭敬道:「殿下,臣有要事稟,請殿下摒退左右。」
沒了江蘊在一旁照看的齊王愈發放浪形骸,道:「嚴大人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這些人嘴巴都很緊。」
嚴溫綸環視了一眼,這殿中光舞姬都起碼十來號人,真不知道齊王是怎麼來的『這些人嘴巴都很緊』的自信。
「此事關係陛下對殿下的看法,還請殿下摒退左右。」
嚴溫綸一揖到底,一副賴著不走的樣子,齊王拿他沒辦法,只好讓舞姬們都退下去了。嚴溫綸看向他身邊的小太監,暗示道:「殿下……」
齊王簡直煩死他了,皺著眉讓小太監也下去了。
嚴溫綸這才道:「殿下,關於土地的革新制度……」
齊王不耐的打斷他,「這事兒今天朝會上不是定了嗎,怎麼還拿這個來煩我。」
意思就是: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你反對也晚了。
嚴溫綸說出了標準台詞,「殿下,臣反對革新,是為了殿下。」
齊王再二百五,你也不能真的拿他當個二百五糊弄,他氣笑了:「為了本王?你倒是說說,怎麼就變成為我了?」
嚴溫綸道:「殿下,陛下的文書上,是否是說,『齊王有何建議?』而不是『立即推行土地革新』?」
齊王點頭,「是這麼寫的,怎麼了?」
「殿下,您難道還沒明白嗎?」
「明白什麼?」
「戶部推行革新制,聖上看似是來詢問殿下,可其實他拒絕不了宋尚書,才來借殿下的口回絕回去,殿下想想,蜀地早已經平定好幾年,聖上問什麼不以蜀地作為試行點?
——因為蜀地的王爺是異姓王,他不跟聖上穿同一條褲子,殿下是皇子,自然是站在聖上的立場上。」
齊王緩了緩,咂摸出點不對味兒來,「不對啊,文書上哪兒也沒寫父皇是要借本王的口拒了戶部,萬一父皇就是問我意見的勒?」
嚴溫綸搖頭,用『你怎麼這麼天真』的眼神看他,「殿下,若是問您的意見,何故大張旗鼓的下文書?直接來信一封信商量即刻,如果您覺得不可行,聖上便直接拒了宋尚書。」
話尾,還意味深長補了一句,「殿下,聖意,是要揣摩的。」
齊王殿下一琢磨,越琢磨越覺得就是那麼回事兒,本來就不堅定的心就開始搖擺得跟口大破鍾似的,猶疑道:「可是今天的朝會上,此事已經定下了。」
嚴溫綸道:「殿下,在這詔城,您才是王。」
齊王頹然道:「今日下了早朝,江大人就寫了文書送回京了,八百里加急,遲一刻則斬驛兵,現在肯定是追不上了。」
嚴溫綸心裡暗罵了江蘊一句『狡猾的畜牲。』
他也沒想到江蘊的動作那麼快,今天朝會才定下的事情,晚上驛兵都跑出大半個省的距離了。
現在去追,基本上是沒希望追上的。
而且江蘊這麼著急,多半就是預計到了他要來煽動齊王,才先下手為強,估計實際速度是千里奔襲。
嚴溫綸沉思了一下,靈光乍現,道:「殿下,既然截不住,我們便從源頭解決如何?」
齊王嚇了一大跳,一拍案桌,震得桌面上的橘子都骨碌滾了一個到嚴溫綸腳下,「逆臣放肆!」
從源頭解決,源頭不就是他那英明聖武的父皇嗎?
竟然想解決皇帝,好大的狗膽!
嚴溫綸跟不上殿下大人的腦迴路,趕忙跪下,張嘴就道:「殿下息怒。」
趴在地上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解釋道:「殿下誤會了,微臣說的源頭,是戶部。」
齊王咚咚直跳的小心臟才緩了下來,道:「起來說話。」
嚴溫綸拍拍膝蓋站起來,道:「既然是戶部要推行此制度,我們便從戶部下手就是。至於送去盛京的摺子,殿下若是允許,臣派人去追一追,若是能攔下來,便是最好,殿下以為如何?」
摺子不是不能截,原先詔城還是燕國的時候,他就在盛京安插了人手,現在只要飛信一封,在驛兵抵達盛京的時候,直接將文書攔下來換掉,不是什麼問題。
他的目的,是戶部。
從源頭解決,就得先將戶部的尚書解決掉。
齊王思量片刻,覺得此計可行,便應允。
嚴溫綸道:「不過,為了計劃順利,還請殿下不要事事都告知江大人……江大人的態度,殿下今日也看到了,如果他聽到風聲,一定會進宮嘮叨殿下的。」
他摸清楚了齊王的秉性,最知道怎麼拿捏他。
果然,齊王一聽要被叨逼叨,道:「我不說,你也給我閉緊嘴巴。」
嚴溫綸求之不得,一張鄒巴巴的臉笑得跟朵太陽花一樣,道:「陛下聽曲賞舞尚未盡興,臣便先告退了。」
被他這麼一打岔,齊王也沒什麼興緻了,直接叫人伺候洗漱就寢。
就在此後一個月,江蘊接到消息,一個月前前往盛京送文書的驛兵,沿途勞累過度,在抵達盛京的時候,累死了。
但好在,文書還是順利的進了宮,比江蘊預想得要順利一點,只不過驛兵的死,還是讓江蘊心裡有點莫名的不安,可仔細一查,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
加之這時候千機樓送來了蜀國餘下的手冊,祝奕在試著為張曼蘭祛毒,江蘊放了一半精神在這上面,便沒繼續追查。
此時的京城,卻是被詔城送來的一紙文書攪得天翻地覆。
因為齊王送來的文書上寫:我反對土地改革政策。
這結果大大的出乎了戶部尚書宋成州的預料。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篤定齊王不會反對。
準確來說,應該是江蘊不會反對。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新擬定的田地改革制度最符合目前的國情,推行制度的難,不是難在其他地方,就是難在怎麼從世家勛貴和大戶手中的蛋糕摳出來,發給百姓。
動了太多人的利益,這條路從一開始就困難重重,可宋成州一直以為江蘊不會是怕事就退步的人,再險峻的路,也總要有人去走。
可是詔城來的文書,徹底改變了宋成州的看法。
齊王嘴上的毛都沒長齊,目前的這個時期,可以說江蘊的意思就是齊王的意思。
皇帝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只是上次的宮變就已經將整個朝廷大換血了一遍,現在更新鮮的血液還沒有往朝中輸送完全,實在經不起再一次的清洗,如果強行推行政策,王朝必定傷筋動骨。
而來自詔城的文書,直接截斷了最簡便的一條路。
如果齊王願意身先士卒,等新的制度在詔城成熟,屆時就能堵住盛京官員的嘴巴。
可是現在,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