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刑
京兆府。
任輔是被楊家小公子耍得一愣一愣的,人都走了好久,他都沒搞懂這混世魔王是吃飽了沒事做跑來耍他,直到何明亮從天牢里回來,說他們去抓犯人結果把沈二公子抓了回來。
剛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就有人來通報,說沈夫人和江老夫人造訪。
任輔嘆了口氣,喪喪的整理好著裝,抬頭擠出一個春光燦爛的笑,快步迎了出去。
他見到人就裝傻,「江老夫人、沈夫人,兩位怎麼突然來了,也不提前叫下人通報一聲,下官這都還沒來得及準備迎接,真是失禮了!」
這年頭,官兒是越來越不好做了。
你說這京兆尹吧,看起來風光無限,是替百姓做主的父母官,可這盛京的權利交錯,辦個盜竊案說不定一不小心都能牽連出一樁貪污案。
要是涉事官員比你官階大怎麼辦?是你的同窗怎麼辦?是你的老師怎麼辦?
那到底辦還是不辦?
難做啊!
江柔跟他進去,等坐下了,她道:「任大人,今日來訪,是有個不情之請。」
任輔連連點頭,「夫人請講,只要不觸犯律法底線,夫人只要開口,下官上刀山下火海也辦。」
江母沒好氣:「話都讓你說了,我們還開什麼口?」
不觸及律法底線,意思就是不徇私唄。
江母是一肚子的氣啊。
她自己的外孫兒她自己還不知道嗎?強姦?她的小外孫乖得很!
「娘,你別急眼。」江柔輕拍了一下江母的手背安撫她,然後對任輔道:「任大人,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我這次來沒有其它意思,我是想知道,是誰指認小兒侵犯李家千金之罪?是李家報的官嗎?李家千金指名道姓是小兒侵犯了她?」
這件事情已經鬧開了,縱使是沈十三也不能一手遮天。
沈問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她必須得弄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動了手腳,目的是什麼,否則就太過被動了。
任輔已經過拒絕過一次了,不能太給臉不要臉,便知無不言:「回夫人,這事兒確實是李家報的官,但是李小姐自覺受辱,據說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誰都不見,不吃不喝好幾天了,話也不說。
聽說大夫去看了,好像是受了打擊,啞掉了,神智也不清楚,到現在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只會張嘴,發不出聲兒,倒是沒有親口指認二公子。
下官給您透個底兒,事實上,李家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據說那李小姐受害,李家一點動靜都沒有,下官猜,李大人一開始大概是想吃下這個悶虧的——
女兒家的名聲何等重要,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一旦傳開了,追查也沒什麼意義,到頭來吃虧的還是李小姐。
但是沒想到他們認下了,民間卻已經傳開,都人人皆知,李大人才聽到了風聲,說是那日有個人恰巧撞見案發,回去當小黃相聲到處說,這一傳十十傳百,事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李大仁迫於無奈來下官處立了案,拜託下官一定要儘早破案,下官讓手底下的人查案的時候,有個人擊鼓上堂,自稱目擊了那天的經過,知道犯罪嫌疑人是誰。
那來擊鼓的證人,下官親自盤問過了,他連那日李小姐穿的什麼顏色的肚兜都能說出來,這……雖然話難聽了點兒,但確實不像有假,下官這才聽信了他的指證。
可那人沒說他要指證的人是二公子。
我們也是臨到了抓人,才知道他指認的是二公子。」
最後一句話才是重點,專門說給江柔目前已經跟顆炮仗一樣的江母聽的。江柔問道:「那人現在何處?我能見見嗎?」
任輔連連點頭,「能的,夫人稍等。」
這話不用江柔說,他一知道被抓的是沈二之後,立即讓給何明亮去抓那證人了。
如果沈家有能耐讓這證人改口,又有能耐打通李大人那邊的關係,沈問基本上就沒事了,他身為父母官,不能直接放人,但是也不能把沈家得罪得太死了。
「來人!來人!」任輔大喊道。
來的卻不是小差役,而是何明亮。
一見是他,並且還腳步匆匆,任輔心裡咯噔一聲,覺得有事情要遭。
不是讓他去收押那個證人了嗎?
果然,何明亮匆匆的來,臉色不怎麼好的道:「大人,證人跑了!」
「什麼跑了?跑了是什麼意思?怎麼連個證人都看不住?」
何明亮低垂著頭,懊惱道:「大人,開先他在天香居外面指認了人,兄弟們就進去抓人去了,沒想到他指認的那人是沈二公子,我們一時就忘了他,只留了一個兄弟照看他,結果他借口要撒尿,轉眼就溜了。」
任輔拍著桌子怒道:「那還不快找?」
這事兒不簡單。
江柔溫聲道:「任大人,這證人既要要指認小兒,那就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誰,可這下定決心指認了,為什麼又要跑呢?若是怕惹火上身,一開始又為什麼要指認呢?他這指認,兩頭都不討好,到底是為什麼?望大人斷案的時候,一定要審問仔細了。」
任輔又出了一茬冷汗。
這沈夫人看著文靜溫吞的,說話音量都不大,可他為什麼老是覺得被壓迫得慌呢?
如果李大人是自己報官而不是迫於形式報官,那還能解釋為他想指證兇手去李家領賞。
可人家李大人並不想把事情鬧大,他還四處散播流言,直接把李小姐的名聲弄得一片狼藉,李大仁不剁了他就算好的,哪還能賞他?任輔道:「夫人放心,下官這就派人去李府請李小姐,讓她親自到天牢裡面見二公子,若二公子當真是被冤枉的,下官一定給夫人一個交代。」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沈問,他也不能包庇。
畢竟是負距離接觸過的人,李小姐只要不是瞎的,就算是神志不清醒了,見到侵犯過她的人,肯定會產生懼怕或者惶恐等情緒,到了天牢面對面的一認,是與不是,立即就知曉了。
這是鬧到這個樣子,其實也怪他自己太不謹慎了。
他首先該做的就不是查案,而是請大夫仔細給李小姐看看,到底能不能開口說話,能不能恢復清醒。
他就是顧及到李小姐的身子,怕逼她太緊把她逼得更瘋。
結果沒想到把沈家摻和進來了。
江柔知道,現在是最好的結果了,她道:「我能不能官差們一起去李府?我想見見李小姐。」
任輔打太極道:「夫人若是要去的話,下官幫您準備轎子。」當官嘛,要油滑一點。
這時候讓衙役帶江柔去李府,不是專門給人添堵嗎?
給她準備一頂小轎子,做一個她自己上門的假象,李家對他的怨念就要少很多。
江柔也沒為難他,道:「那就麻煩任大人了。」
江母可沒有江柔通情達理,她只知道手裡邊兒有資源就要用,只知道沈二是被冤枉的,於是乎對抓了他寶貝外孫的任輔就特別不客氣,撂了兩句嚇唬他的話,「沈二要是少一根頭髮,回去我就讓沈戰收拾你!」
任輔瑟瑟發抖,「不敢不敢,江老婦人放心,京兆府秉公辦事,不會動用私刑的。」
江母其實也知道這是人家的程序,並沒真的打算讓沈十三做什麼,只是嚇唬嚇唬任輔而已,聞言也沒有多說,和江柔一起走了。
兩人一出門,任輔就急匆匆的喊何明亮,並往外面跑,邊跑還邊問,「風千露呢?她沒把沈家那祖宗怎麼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