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害怕
可是,那位趙姨娘已經被她弄死了,她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了。
看著程杏兒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周夢雪有時候會怔怔的出神。
如果她生下一個三頭六臂的怪物,會不會也被當成怪物?
她焦慮不安,然後,在一個獨睡的深夜,她心裡有了那麼一丁點兒的想法。
第二天,小春被喊到了跟前,交代一些事。
兩個月後,在周夢雪產期的大半個月前,她竟然提前發作了。
小春當時就慌了,立即叫人請穩婆,請大夫。
可周夢雪拉著她,不許她大聲叫嚷,並讓她親自去請穩婆,只准請一個,從側門進,不許聲張。
小春請了一個有二十年接生經驗的穩婆,周夢雪的產程很順利,她在自己的房間里,偷偷的產下一名男嬰。
可是看到男嬰的那一瞬間,她嚇得瞪大了雙眼。
她的噩夢終於還是成真了,這個嬰兒太可怕了——
他兩隻耳朵尖尖的,兩隻眼睛的間距只有一個手指頭那麼寬,鼻樑幾乎可以說沒有,鼻子的部位只有兩個洞,人中的位置裂了一條縫,嘴巴歪到了腮幫子。
另外,他還有十三個手指頭。
連穩婆都被嚇軟了。
「我接生了二十幾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孩子,怪物!這是怪物!」
這兩個字深深的刺痛了周夢雪,她深呼吸一口氣,從枕頭底下摸出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大包銀子,塞給穩婆,請她保密。
有錢能使鬼推磨,穩婆當然答應了。
然而,等穩婆走後,對小春說了兩個字:「滅口。」
於是,那個穩婆的工作年時,永遠停在了二十多年,這個孩子,成了她接生的最後一個孩子。
小春走了,產後有些脫力的周夢雪怔怔的看著襁褓里的孩子,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扯過自己身上的被子,蓋在孩子的臉上,然後……死死捂住。
因為害怕孩子有問題,整個生產過程中,周夢雪都忍住沒有叫出一聲,而這個孩子,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存在於世上,出生后,也沒有哭一聲。
他畸形的小臉被蒙上被子,出生不到半個時辰的他,就這樣從哪兒來的,回了哪兒去。
小春辦完事回來的時候,在襁褓里,只看到一個死孩子。
已經咽氣許多時候了,小小的身子都涼了。
周夢雪靠在床頭,面無表情跟她說,「天黑以後,帶出城埋了,另外,閉緊你的嘴巴。」
小春連連點頭,用一張手帕蓋上了孩子那張可怕的臉。
那天之後,周夢雪如無其事,在衣裳裡面塞了一個假肚子,隔著衣服看起來,她還沒生產,她只用身體不適的借口,在床上躺了幾天,就開始四處活動。
那幾天程杏兒總是很擔心她,「夢雪,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她當然舒服不了,可也只能咬牙搖頭。
沒隔幾天的傍晚,程杏兒突發陣痛,要生了,那時候的楊司馬,已經讓周夢雪利用娘家的勢力設計,去了襄平,幾天之內,回不來了。
這時候的楊家,沒有男主人,也沒有女主人,幾乎都亂成了一鍋粥,平時哪個姨娘生產,大家都要假模假樣的在門外等,可程杏兒生產的這天,她難產了,生了一天多,還沒有生下來,大家都沒有耐心了,是以房間外面,就只剩下一個挺著假肚子的周夢雪。
一天半之後,程杏兒生了一個男孩兒。
但不幸的是,她生產後的一個時辰,下身開始不斷的湧出鮮血,怎麼也止不住。
當然止不住。
她今天喝的所有葯,都被周夢雪加了大量的活血藥劑,那下身就跟開了的水閥一樣,源源不斷的鮮血很快就打濕了整張床。
大夫說對她說:「夫人,老朽儘力了。」
穩婆對她說:「夫人,你這血止不住,命就保不住了,夫人,怎麼辦呀!」
程杏兒蒼白著一張臉,氣息奄奄的說:「夢雪呢?我要見夢雪。」
周夢雪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所有人都支走,只留下了一個小春陪伴在她身邊。
這時候的程杏兒說話已經很費勁了,「夢雪,我就要不行了,我的孩子,以後就託付給你了。」
周夢雪不停地掉眼淚,說:「我以後一定會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來對待。」
程杏兒把自己的孩子,交託給了自己的『好友』,然後生生的,流血而亡。
其實她是有救的,可是周夢雪買通了大夫,大夫對她說,她沒救了,他就真的以為自己沒救了,然後放棄醫治,就這樣,死在了好友,和自己的手下。
她的孩子被悄悄抱走,早已經準備好的死嬰被抱上來,周夢雪對外宣稱,程杏兒生下了一個死嬰。
死嬰是提前買好的,買來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活嬰,但是周夢雪不需要活嬰,所以就將他悶死了。
兩天後楊司馬趕回來,只看到一大一小兩具棺材,程杏兒在大棺材里,『他的兒子』在小棺材里。
同時,周夢雪『悲傷過度』,動了胎氣,早產了。
那個原來是程杏兒的孩子,在『生產』的過程中被偷偷抱進來,然後他就變成了周夢雪的孩子。
小春講述完,跪在地上,緩緩的說,「這個孩子,老爺給他取名叫做楊嘉許。」
現場一片寂靜,只有周夢雪,哦不,現在應該叫做楊夫人了。
楊夫人暴跳如雷,「放屁!你胡說,嘉許是我痛得死去活來才生下來的,是我的孩子!」
小春道:「老夫人,當初程姨娘生產時,請的穩婆中的其中一個,是我的姑母,後來你讓我去將她們滅口,我偷偷將我的姑母留了下來,許多細節,我將人請來一對便知。」
程杏兒生產時請了四個穩婆,穩婆不會救人,她們只會接生,看見那麼多的血,自然以為人沒救了。
可就算是不知情的她們,周夢雪為了以防萬一,也沒打算留下。
小春的姑母也是穩婆,陰差陽錯,在小春不知情的情況下,程杏兒請的四個穩婆裡面,就有她的姑母。
楊夫人的臉色蒼白如雪,顫抖著嘴唇,只會重複一句話,「你,你說謊。」
可這句話的底氣嚴重不足。
她極力保持平靜,可臉上褪去的血色,怎麼也回不來。
楊嘉許對楊司馬冷嘲道:「怎麼樣,你現在能不能看清,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不用請小春的姑母,楊嘉許就相信這番話。
他幼時就常常在想,世上哪有母親能夠這麼狠心的對待自己的孩子?
小時候他被猝不及防的從三十多階的台階推下去,醒來的時候,聽見楊夫人在跟楊司馬哭訴,『我跟她前兩日是拌過一次嘴,可我以為那不是什麼大事,過了也就算了,可是沒想到,她竟然會將嘉許從台階上推下去,老爺,我沒想到她記恨這麼久。』
可是她嘴裡的那個推他下台階的姨娘,早在他被退下台階以前的半刻鐘以前就離開了,那台階上,明明只有他和她。
幼小的楊嘉許睜著雙眼,茫然的看著虛空,耳畔仍能聽見楊夫人的哭聲。
那時候他就在想,女人真噁心。
他的母親真令人害怕。
在不知道喝下幾次亂七八糟的葯后,小小的楊嘉許昏睡了兩天,醒來的時候腦袋暈得想要撞牆,左耳裡面始終有嗡嗡聲,一天以後,他左耳聽不見了。
他跟楊司馬說,母親強餵了他喝葯,他才不舒服,可楊夫人跟楊司馬說,小孩子生病了不肯吃藥,這是在說謊想要逃避喝葯。
楊司馬信了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