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這不是賀鴻業第一次見沈婠。
早在明達周年酒會上,他就與這姑娘有過一面之緣。
當時,向來不愛出席這種場合的老六破天荒現身,還高調地請沈婠共舞一曲,他就知道這兩人的關係恐怕非比尋常,遲早得有大發展!
這不,還真讓他給說中了。
胡志北滿懷欣慰,賀鴻業又何嘗不是?
想想老六那龜毛又倨傲的性子,就算仙女下凡都不一定能入他的眼,如今總算找到個稱心如意的可人兒,反正從兩人進門到現在,賀鴻業嘴角的笑容就沒斷過。
再看沈婠這姑娘,年輕漂亮,美麗高挑,第一印象有些冷傲,眉目之間沉靜淡漠,可相處下來卻又發現並非那等難以接近的高嶺之花,一舉一動竟有種罕見的大氣與磊落,頗具男子氣概。
看似小家碧玉,娟秀溫雅,實則胸有丘壑,深藏不露,這樣的女人註定不會蝸居於室,當個安分的家庭主婦。
就是不知道老六能不能hold住這樣的「大女人」?
當然,這些賀鴻業只能在心裡琢磨,並不打算說出來。
再親密的兄弟,彼此之間也要適當保留,如此,情意才會更加長久。
更何況,沈婠確是個好姑娘,沒準兒他家老六就喜歡這種類型呢?
愛情這回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旁人別想指手畫腳,乖乖站著鼓掌就好。
「弟妹,這杯我先干為敬,你隨意。」
言罷,賀鴻業仰頭,酒杯見底。
比起胡志北的利落不羈,他卻是從容溫吞,中年男人的魅力如影隨形。
沈婠勾唇,同樣一飲而盡。
權捍霆坐不住了:「寶寶,這是白的,不是啤酒,你少喝點。」
他聲音不大,可那聲寶寶還是讓陸深、邵安珩、賀鴻業等人聽個正著。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六哥/老六!
肉麻死了。
「沒關係,我有分寸。」沈婠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權捍霆眉心非但不見舒展,反而擰得更緊。
沒道理跟胡志北、賀鴻業喝了,不跟陸深、邵安珩喝,所以,接下來沈婠又喝了兩杯。
凌雲和楚遇江見狀,有點蠢蠢欲動。爺嫁出去了,他們高興啊……
結果被權捍霆一記涼颼颼的眼神瞪過去,瞬間歇菜,不敢再灌沈婠。
反倒沈婠站起來,主動陪他倆喝了一杯。
依舊是一口悶。
胡志北看得兩眼放光,滿眼驚奇:「弟妹酒量不錯啊?」
「還行。」一個不算驕傲,但也不謙虛的回答。
胡志北頓時來勁了,先給自己滿上,再對沈婠舉杯:「咱再喝一個?」
「好啊。」
「不準喝!」權捍霆一把奪過她手裡的酒杯,往桌面一放,白色酒液滌盪而出,浸濕了淺黃色桌布。
全場一寂。
胡志北輕咳,眼神有點發飄,明顯心虛了。
咕噥道:「臭小子還挺橫……」
權捍霆丟給他一記警告的眼神。
胡志北冷哼:「沒大沒小。」
權捍霆回嘴:「為老不尊。」
賀鴻業見狀,趕緊跳出來打圓場,「那個……弟妹酒量好,多喝幾杯應該也沒什麼大礙!」
「四哥錢多,丟它幾個億到寧江打水漂應該也不礙事。」
賀鴻業:「……」
陸深抿著嘴角,暗搓搓偷笑。
邵安珩沒那麼慫,直接笑出聲,還感慨地說了句:「四哥道行還欠,記得回去勤加修鍊。」
賀鴻業:「……」一個兩個都是落井下石的魂淡!
最後,沒人再敢找沈婠喝酒,開玩笑,她旁邊那尊煞神可不是吃素的!
中途,賀鴻業手機響了,「接個電話。」說完,離開座位,出了包間。
再進來的時候,多了一個人。
「阿淮,這位之前你見過的,」賀鴻業朝沈婠抬了抬下巴,示意兒子,「叫六嬸。」
賀淮只不過剛跟客戶吃了頓飯,離開的時候又剛好碰上站在走廊打電話的老頭兒,最後被親爹半拉半拽、神秘兮兮地帶進包房,說是要見一個十分重要的人。
他糊裡糊塗地跟進來,繞過阻隔屏風,第一眼就看見坐在桌后安靜吃飯的沈婠。
就在他以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產生幻覺的時候,他爹突然開口,讓他對著朝思暮想的姑娘叫「六嬸」?!
搞什麼東東?
賀淮覺得,他剛回國,可能時差還沒倒過來。不然怎麼會大白天做夢?還是如此詭異的場景。
啪——
賀鴻業一巴掌下去,賀淮肩頭一痛。
「你小子愣著幹嘛?開口叫人啊——」
正是這突如其來的疼痛讓賀淮回歸現實,原來,不是做夢?
「爸,你說……六嬸?」他勉強扯出一抹笑,不去看沈婠和權捍霆之間過於親密的距離,也刻意忽視權捍霆往她碗里夾菜的動作,都是誤會,都是假的……
他一遍遍暗示自己,不斷催眠。
賀鴻業並未察覺兒子的不妥,笑呵呵道:「聽不懂啊?笨兒子!你六叔和沈婠在一起了,從今往後,你得叫人一聲六嬸,不許沒大沒小,聽見沒有?」
賀淮如遭雷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下來,又是怎麼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席已經散了,而沈婠也不見了。
他坐在自家老頭的車裡,車窗半降,夜風輕拂臉龐,吹散了酒氣,彷彿也捲走了醉意。
「醒了?」賀鴻業沉聲開口,時常帶笑的眼中此時一片冷肅。
賀淮訥訥叫了聲:「爸……」
「你小子今晚怎麼回事?讓你過來是喝酒買醉的?哦,還嫌跟客戶喝得不夠,非得不省人事才滿意?」
賀淮垂眸,神情落寞。
「說話!擺一副死樣子給誰看?」
「……哦。」
「嘶!老子讓你說話,你就哦一聲,小子,你這態度是不是有點問題?」
賀淮安安靜靜地坐著,平時早就跳起來和老頭兒針鋒相對,眼下卻彷彿被抽掉了精氣神兒,蔫了吧唧的。
良久,才憋出一句:「我不想說話。」
這回賀鴻業破天荒沒有生氣,而是輕聲一嘆:「別告訴我,你對沈婠有想法。」
賀淮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我怎麼就不能對她有想法?」
「她是你六嬸!」
「放屁!六叔娶她了嗎?啊?男未婚,女未嫁,我憑什麼不能對她有想法?」
賀鴻業狠狠一怔,他將兒子眼底的不甘與掙扎,看得一清二楚,也正因如此,才格外擔憂。
作為男人,他也有劣根性,紅顏知己不少,所以在教育兒子方面,尤其女色這一塊並未過多限制。
臭小子喜歡玩,喜歡刺激,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勤快,這些他都知道,也未曾出手干涉,反正他年輕的時候也沒少花叢里打滾兒。
男人嘛,趁年少,不狂一狂怎麼說得過去?
偶爾還頗為驕傲地想,兒子比他有出息。
賀淮一直沒收心,那他也縱著,只要不翻船,一切好說。
如今看來,倒不一定了……
「你對沈婠,認真的?」
賀淮平靜下來,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氣,酒精上臉,雙頰漲紅:「我特么就沒對一個女人這麼認真過!」
賀鴻業一默:「……什麼時候開始的?」
「反正比六叔早!」這話有賭氣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不甘。
「那你想怎麼辦?」
賀淮眼神一滯,目露茫然,他想怎麼辦?
又能怎麼辦?
賀鴻業掏出煙盒,遞給他一根,「要不要?」
賀淮接過來,顫抖著手扣下火機,點燃。
白煙裊裊,模糊了英俊的眉眼。
賀鴻業笑罵:「瞧你那點兒出息!」
說著,也給自己點了一根兒。
父子倆就靜靜坐在車裡,吞雲吐霧,半晌無話。
「阿淮,有件事你要弄清楚,她已經和老六在一起了,看上去,感情不錯,相處和諧,恐怕很難拆開。」
而且,你也沒那個本事拆。
想從權捍霆手裡搶人,何止是「不容易」,嚴重一點恐怕要丟命。
「爸,」賀淮把煙頭丟出窗外,「你想說什麼?」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你也不是玩不起的人,女人如衣服,這件沒了,還能重新買一件。」
「花那麼多,可沈婠只有一個。」
賀鴻業嘴角抽搐,一腳踹過去:「裝什麼文藝青年,說人話!」
賀淮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蔫耷下來:「老頭兒,我不甘心……」
「呸!有什麼不甘心?你輸給了權捍霆,不是別人,是權捍霆!」
賀淮一頓。
「所以,兒子啊,你不虧。」
「……」
賀鴻業不知道想到什麼,忽地感慨起來:「想你老子我,都還沒試過跟他搶女人呢,你倒是搶在前面了。」
「……」老頭,你不覺得自己歪樓了嗎?
「再來一根兒?」賀鴻業又掏出煙盒。
「來就來!」
兩根煙抽完,賀淮徹底冷靜下來。
賀鴻業見火候差不多了,這才開始正兒八經交代:「不是我這個當爹的小看你,而是你跟權捍霆根本沒有可比性,我要是沈婠,也會選老六。」
扎心了,老鐵!
賀淮兩眼瞪得溜圓:「不是……你這安慰人,還是損人呢?」
「我在教你認清現實,俗稱,撒泡尿照照自己。」
賀淮:「……」
「總之,你不準再惦記沈婠,從今往後,她就只能是你六嬸了。」
「那萬一她跟我六叔分手……」
「看老六對她那寶貝勁兒,你覺得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那也不是沒有……」這話,賀淮說得底氣不足。
他想,如果自己是女人,會選……
呸!
他才不要想!
他是男人!男人!純爺們兒!
賀鴻業挺心疼自家崽崽的。
無往不利的花花公子,折在一朵帶刺的薔薇手裡,偏偏這朵薔薇已經有了更強大的主人庇護,根本奈何不得。
「往後,憑我跟老六的關係,你和她少不得碰面,時間一久應該也就習慣了,咳,雖然過程有點殘忍了哈。不過爹相信你,很快就能爬起來,繼續花天酒地。」
賀淮想哭。
他可能攤上個假爹。
「最後一個問題,」賀鴻業突然嚴肅起來,「沈婠有沒有對你暗示過什麼?」
「啊?」賀淮有點懵。
「簡單點說,沈婠有沒有對你做出什麼模稜兩可的承諾,或者那什麼……有意無意的身體接觸?」
賀鴻業想了半天,到底沒能把「備胎」兩個字說出口。
嗯,兒子那顆脆弱的小心臟還是要好好保護起來。
賀淮愣了稍許,然後反應過來。
忙不迭搖頭:「婠婠跟我以前交往的那些妖艷賤貨不一樣!」
賀鴻業:「……」呵呵!你還知道你以前交的都是些妖艷賤貨啊?
「她沒有暗示過我,甚至連一點特殊對待都沒有。在她眼裡,我恐怕跟一個普通朋友沒什麼區別,是我一廂情願……」
越說,鼻子越酸。
賀淮眼眶通紅,「就算我送花表白,她也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