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位於帝國偏西南卻不在邊疆的西黎州境內,西黎州東部便是因孟飛塵刀開餘口而獲得堤堰灌溉全境從而成為帝國西部糧倉,一舉在帝國境內揚名的夔州。
天山以其‘上可達九天’而為名,帝國境內自上古以來便有著悠久曆史的三山五嶽在它麵前也隻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了。
天山山頂終年積雪,自山腳下而望,層層不散的白霧遮掩纏繞,瞧不見山頂。
山腳最初因名貴藥材雪妖蓮而興旺的城鎮雪蓮鎮也是頗為繁華,四方往來的商客欲在這雪妖蓮源頭處低價買入,再帶貨到東海之巔高價販賣。
更有遊曆而來的所謂江湖豪俠們落魄來到了雪蓮鎮,想要踩狗屎運一般得到這麽一朵雪妖蓮。
要麽想要借助雪妖蓮提升自己經脈丹田獲得更高的天賦。
要麽便是遊曆數年毫無所成的帶刀漢子想憑著這麽一朵蓮花高價賣出,再帶著錢財回家,放棄什麽仗劍出手,瀟灑天涯的豪俠夢。
轉而是娶一房媳婦,購幾頃土地,做個逍遙自在的富家翁,也算是光宗耀祖,不至於空手歸家,惹來白眼,落上一個不務正業的‘美名’。
暮色中,有隱隱約約兩人自北方行來,一個身高體壯魁梧的漢子背後背著一根被麻布包裹看不出材質的棍子,而這漢子背上還有一個麵色白如傅郎覆粉卻腰間懸掛古樸劍鞘的男人。
但兩人身形相差極大,若是不仔細看去,瞅見那覆粉一般小郎君唇邊的胡渣,很容易引起旁人誤會,誤認為他是那高壯漢子的女人。
二人自然是葉昶與豬妖朱晃,至於朱晃為何會出現在了這裏,還要從葉昶自樂南村南行說起。
葉昶說到做到,從益青城出發朝著這天山而來。
半路上遇到了這個回家見媳婦卻又被媳婦趕回來的朱晃。
朱晃其實哪裏會去找葉昶?茫茫人海間到哪去找都是一個問題。
因此朱晃便一直在益青城附近幾座城池或者山林間遊蕩,就等著十天半月再次找個什麽葉昶死了的借口回家。
可天不遂人願,朱晃那一天正躺在一處破舊茅屋雙手插袖嘟囔著自言自語說:不是俺不去,實在是找不到你啊,你可不能怪我葉昶。
朱晃當時不知道,葉昶剛好也在那一堆草垛另外一邊,就這樣無巧不成書,被葉昶要挾告訴荀倚翠的朱晃再次回到了葉昶麾下。
本不打算為難豬妖的葉昶實在忍不了朱晃躺在草垛上那口吾欲而不能的語氣,這才抱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遊曆心思威脅他與自己繼續一道遊曆。
“葉昶,俺又背你背了一天,你好歹也下來走走啊,明明可以騎馬,你卻非要俺背著?”
趴在朱晃背上半眯著眼睛似睡非睡的葉昶懶洋洋道:“若不是我身上受傷頗重,我會讓你背我?
騎馬?沒錢哪來的馬?你以為有馬我不想騎啊?騎馬總比騎你舒坦些。”
葉昶說完,心裏又補充一句,才怪。
葉昶半睜著一隻眼,心裏想道,老子若是再治不了你這麽一隻豬,怎麽還敢稱白麵無敵小郎君?
朱晃怎麽會背著葉昶,自然是借著荀倚翠的威風。
而那些周遭那些人似有若無不經意間瞥向葉昶與朱晃的奇異目光,葉昶又怎會放在心上?
等到了一家客棧門前,葉昶才幹咳兩聲,從朱晃背上跳下,“這不是到地方了麽,明日你便不用背著我走了。
隻不過要和我一起打聽雪妖蓮的下落。”
對於如今真氣全無的葉昶來說,有朱晃這麽一個打手在,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兩人要了兩間房,至於掏銀子這個活計,自然不會是那個出手闊綽卻偏偏喜歡靠臉及其厚度吃飯的葉大少。
葉昶想來也有意思,從出了雙陽以來,他好像就一直在蹭吃蹭喝?姑且不論之前葉夢舞這個自家人,單單就說前一陣子葉昶恬不知恥地與紫竹同處一室時,可不就是吃紫竹這個貧苦人家每天掙得辛苦錢?
好在葉昶臨走時曾讓蔚之遙與曲山雄照看紫竹,如此一來,紫竹也不會過的像之前那般清苦吧?
葉昶盤膝而坐,雙手按青城運氣法門結印,神識浸入丹田,想從天地浩然真氣中吸納而入。
可殘破不堪的經脈根本不給他這個主人絲毫的麵子,無論毛孔如何吸納,存不住真氣便如破爛的木桶存不住水一般,四處漏出。
無論全身毛孔如何吸納,都會又逸散而出。
這已經不是葉昶的第一次嚐試了,自從能夠下床走路以來,葉昶每天晚上都會在床上打坐,嚐試能不能修行練氣。
此次不出意外地再次失敗,也沒有引起葉昶的任何頹喪之情。
“噔、噔、噔!”
連續三聲從葉昶屋頂瓦礫之間傳來。
接著窗外又響起了令葉昶心中一驚的暴喝聲,“隻要你交出雪妖蓮,便饒你不死!”
閉目的葉昶睜開雙眼,至旁邊朱晃房間,一腳毫不留情地將睡得昏天黑地的朱晃踢醒,便在豬妖嚷叫聲中,一人腳踏赤血,一人展開真氣身法從窗口飛掠而出。
以朱晃這末玄牝頂了天玄牝巔峰的實力,自然不可能會臨空而行的地步,但借助渾身氣機,以及輕盈步伐,在空中停留那個一時三刻還是不成問題的。
那一逃一追的兩個人俱是致虛境的高手,從二人展開的速度便能夠得知。
況且雪妖蓮雖好,可它也隻對玄牝致虛境這一層的高手起個讓他們升個小境界的作用,而其上的覆命便效果微乎其微了。
可即便如此,依舊有許多人為之爭得頭破血流。
一個小境界,說起來如此容易,可若是說做起來?天賦上佳者都不敢說數年時間便可,更何況對於那些天賦平平的普通人?
以為每個人都像是孟飛塵那樣的天才?要知道,孟飛塵可是百年不遇啊!
而且雪妖蓮還有一個奇效,那便是作為突破覆命的輔藥。
卡在致虛巔峰的人何其多?有些甚至一輩子都沒能邁出那個大坎。
葉昶與朱晃這兩人勉強才能夠跟上那一逃一追的致虛兩人,赤血刀雖說實力不若,可當初兩個人在其上便踉蹌如醉漢,如今速度也隻不過是和末玄牝的朱晃一般罷了。
不過好在不出半響後,那個追人落在身後的佝僂老者一擲手中長劍,長劍便刁鑽地朝著那片刻不敢停下的中年漢子刺去。
背後有長槍的中年漢子身材並不魁梧,長相也極為普通,他感受到背後淩冽而來的劍氣後,右手越過肩頭抽出被兩條麻繩牢牢係在身後的長槍,腳下一滑,轉過身子,長槍一轉,將那長劍敲回。
落地不再飛來飛去的二人眸子同樣犀利,同樣的寸步不讓。
停留在致虛境不知幾何年隻差一步便能夠‘以氣化靈’的老者紀銳誌對雪妖蓮可謂是誌在必得。
要知道他已年過半百,身體如薄暮之陽,每況愈下。
若是不突破了覆命境這一層,恐怕前些年遊曆江湖所積攢的傷勢都會統統爆發開來,將他這條老命勾入地府,在生死簿的生簿上除名。
佝僂老者紀銳誌從空中接過長劍,聲音滄桑嘶啞道:“小輩,你若是將你獲得的那朵雪妖蓮交予我,待我突破了覆命境界,可幫你任何一事。如何?”
那名叫齊永的拿槍漢子穿著極為落魄,顯然是和葉昶這種名為遊曆天下為豪俠,實則行乞做討為乞丐的行徑相似。
他倒提槍頭,朝前一甩,而後又在槍刺出時兀然間手探出握住槍尾,向前一指,冷冷一笑道:
“你這老頭,難道隻有你急需這雪妖蓮,旁人卻不急需麽?想要我的東西,可以,先問過我手中的槍,再問我的人。
槍不斷,人不倒,便想要用一個口頭承諾要了我的東西,這種一本萬利的買賣我也想做呢!”
一觸即發的兩人身旁,自然不止有葉昶二人,鬼鬼祟祟的夜行人都極為默契的伏在周圍屋頂處、房簷邊、草叢中。
因為場中兩人實力都不弱,都在致虛境,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雪蓮鎮雖說魚龍混雜四方俠客統統不缺,但相對來說能達到覆命境便已是此地為數不多的高手了。
周遭各方勢力也或者是獨行俠的江湖老油條們等待著兩人分出一個勝負,都沒有冒然站起身,做那出頭鳥的打算。
齊永與紀銳誌兩人不傻,自然也知四周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目光在盯著他們,可那又能如何?若是兩人商量著同時對付周圍之人,可東西在齊永手中,老頭子紀銳誌會相信麽,若是眾人圍攻之時齊永趁機逃脫又該如何?
變數太大啊!
況且他們倆人一個心係自己,一個心係家中妻子,都賭不起。索性分出勝負,誰拿著能夠逃掉才算誰的。
一人橫槍,一人豎劍。
起手式,青龍抱槍。
起手式,白鶴仰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