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孟生
因修堤堰而獲得灌溉的夔州一躍成為龍昌糧倉之一。
能夠將堤堰修整完成,歸功於孟飛塵數十年前那開山的一刀,因此堤堰名為‘飛塵堰’。
飛塵堰餘口山被劈開,原本的一柱擎天,變為了兩柱雙雄而立。
餘口山旁的餘口鎮立有孟飛塵之祠,過往夔州人或者打小聽聞孟飛塵刀道事跡的江湖中人路過此地,總要到這飛塵祠拜上一拜,或者一瞻刀道之風采。
葉昶一行四人風塵仆仆從雪蓮鎮歇歇停停走了一個多月終於到了這天下對孟飛塵最為敬重之地。
孟飛塵死是死了,可總會有人記住他。
有些人死了,可他還活著,或許說的便是孟飛塵這樣的人。
頗為令人感到諷刺的是,孟飛塵為之奮鬥與當作家的青城將他視作仇讎,而這麽一處他隻來過一次的‘荒郊野外’卻奉之如神明。
站在原先名為餘口如今名為飛塵的鎮子邊,越過飛塵祠眺望高聳入雲的雙峰餘口,葉昶有些惘然。
喃喃道:“怪不得他娘的江湖都說老道開餘口的大事,奶奶的這麽大的山,是人力能做到的?恐怕不是仙人之姿啊!”
同樣第一次來餘口的孫溪不由得摸了摸比劃幾下手中抱著的三尺青鋒。
天玄的自己能夠做到這樣麽?大羅恐怕也不一定做得到吧。
遊蕩江湖多年為老油條的紀銳誌曾經來過餘口山,因此不如葉昶與孫溪朱晃三人驚訝詫異,他向兩人一妖介紹道:
“江湖有言,孟飛塵刀開餘口山,有仙人之姿。
孟飛塵刀開餘口時是初天玄還是中天玄?年紀恐怕不過四十吧?”
正是因為餘口山這般如龐然大物,遊曆至此的一些不信鬼神的文人雅士常常諷道:“此乃天地鬼斧神工也,一屆武夫,怎能奪天地造化?庸人不自知者所謠傳耳。”
不過那位說出此言的文人當日便被整個飛塵鎮的人驅逐,甚至此事驚動夔州州牧,身為本地人的州牧更是放言:若是此人再入我夔州,夔州人即殺之!
夔州修建飛塵堰前,尚未能吃飽穿暖,每年江南地的龍昌糧倉饋送糧食運到此地,才勉強度日。
可自從飛塵堰成,夔州人食可飽,居可安,再無河水泛濫之危。數百年在夔州人看來如咽喉之鯁的餘口這個大山問題被解決,如何夔州之福?
當初這件大事,驚動的聖皇陛下都曾諷刺道:取死之道,此人終生不錄入朝。
飛塵祠有一個身材可與朱晃並肩的中年人,每日來飛塵祠做些打掃的活計。
不知這個中年人是從何而來,仿佛這件祠修建以來他便一直呆在這裏,從少年變為青年到如今變為中年。
葉昶四人進了飛塵祠,見到那個碩大的石像,葉昶驚歎連連道:
“老道這師傅不地道啊,有這麽講究的的地方居然從來沒於我說起過。
別說,這塊大石頭還挺像。”
葉昶樂嗬嗬地指著孟飛塵那一雙在他眼中猥瑣至極的小眼睛道:“瞧瞧老道那一雙小眼睛,這個工匠雕的講究呐,真是入木三分。”
在祠中弓著腰打掃,身形雖說高大卻詭異無人注意的那個打掃人聽到葉昶稱呼孟飛塵為師父時便移目看了過來,他放下手中的活計,走了過來。
由於長時間不與人交談,猛一出口,聲音格外刺耳渾濁,仿佛說話這個本能已被他遺忘了一般。
他指著葉昶道:“你認識孟飛塵?”
葉昶抬目詢問身邊在四人裏算是見多識廣的紀銳誌。
紀銳誌伏在葉昶耳邊道:“此人每日便會到飛塵祠打掃,也不與人言,人問他,他也從來不答。
不知今日為何主動找上我們交談。”
葉昶頷首,既然是為孟老道看守生祠多年,想來不會是敵人,於是笑著道:
“孟飛塵是在下之師。”
葉昶注意到,那年紀雖在中年,卻有著一股暮氣的中年人聽到葉昶此話,握著掃帚的雙手輕微抖動了一下。
那相貌平平無奇隻有九尺身高的中年人道:“你們跟我來吧。”
葉昶心下想著這人莫非是類似那少林掃地僧,武當挑水道大隱隱於山門的厲害人物?
畢竟但凡厲害一些的高手天才人物,都有幾分癖好不是?
不是那些庸手,厲害一點便恐怕天下人都不知道似的。
葉昶想著以後自己當了個能夠摸著天的高手了,沒事一定要創個山門,在山門做做打掃跳水的活計。
若是有哪個不開眼的混蛋沒事惹到自己,那他娘的就更好了。
葉昶不隻是想著,多年後,他也卻是付出了行動,甚至還真有不開眼的蟊賊惹到了他.……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中年人帶著葉昶四人進了鎮子,來到他獨居的家中。
“我年幼時,孟師曾救下我的性命。之後我便一直跟隨著孟師與師娘。
雖然孟師從未承認我徒弟的身份,可他卻教給了一些防身功夫,因此我也算孟師半個徒弟了。
十多年前青城叛逃案一事出,當時我在外遊曆,並沒有在青城。”
說起此事,乞丐出身自小不曾有名字,被師娘以生為意起名孟生的中年漢子拳頭緊緊攥住,一身覆命境的氣勢風卷而起。
孟生身旁地麵似有弱小龍卷裹起沙土。
“若是我在青城,如何也要拚了性命讓青蝶師娘安然無恙。
那個劉宗厚大師兄,我早就看出來他對師娘有非分之想。”
“孟師這十年沒死,一個老朋友都未曾聯係,若是他召集一些生死之交,上青城殺了那個劉宗厚也不成問題啊。
不過我理解他為何這如此做。”
“我也曾經想過拿刀殺向青城,可我實力低微,恐怕連劉宗厚與秋當玄二人一根毫毛都動不了。”
“既然你是孟師徒弟,那你應該不會差勁。
你若是有一天殺向青城,那我這半個師兄,自然當仁不讓,給你做個先鋒!”
半生不說話的孟生似乎要將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話統統吐出才肯罷休。
葉昶早已將老道當作了自家人,老道死當天,還是他親自為他送的行,他又何嚐不難受?不想殺向那個青城?
可送死賠本的買賣,他葉大少可不做。
葉昶哈哈一笑道:“孟師兄有此誌,何愁你我師兄弟不能有一日殺進青城?
但青城山實力強橫,絕非一朝一夕能行,此事需從長計議。”
簡單至極的房間中有一把與孟生相匹配的大刀令葉昶狠是驚奇。
葉昶比劃了半天,這把刀比他腰間的赤血竟長了一半。
也是,若這位高壯漢子用了一根繡花針當作武器也確實不恰當。
葉昶兀然想到什麽,將目光看向從始至終不發一言的孫溪,既然孟生跟隨著孫溪,為何孫溪不認識此人?
孫溪似是知葉昶何意,“孟師兄在山內從來不曾向我們提起,而且他向來喜歡遊曆江湖,從他入了天玄後,便很少上山了,即便是上山,也大部分時間孤身一人,青蝶和此人興許是在山下?
況且我癡迷劍道,時常閉關。有一次我甚至與孟師兄數年未見。”
孟生點了點頭,方才說了不少的話,此刻言談好上了不少,“劉宗厚心思孟師與師娘何曾不知?
孟師是在讓我師娘躲著劉宗厚,這才後幾年常常在外遊曆。”